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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 ...


  •   痛……太痛了,痛死啦!
      为什么爹只给杨山青医治,却不给她医治?难道她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吗?
      杜兰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哭了,泪水从眼缝中流出,糊在脸上又痒又疼,她睁开眼,想低头查看自身伤势,却发现心口处一点疼痛也没有,而那痛苦的来源,竟然来自已经无法活动的右手。

      牢房仅有的一扇窗户,射入一点点炎夏的阳光,刺得人眼生疼,带了点霉味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熟悉又陌生。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在清潭县的日子。

      清潭县,总会勾起杜兰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是在她爹找回她前,她一直生活的地方。

      牢房外的狱卒,边嗑瓜子边将瓜皮吐在地上,呸呸几声引得杜兰朝他看去。
      他面容冷酷,嘴里的话也和脸一样臭,没一句好听的:“现在知道疼啦?要我说,你觉得疼就不该偷,每天做这些蝇营狗苟,你自己也不觉羞耻。”
      她虽不知自己为何在此,也不知他口中的偷盗所谓何事,便随口讥诮道:“你饱啦?我要你管了吗?我进来有人赎,你有吗?”

      狱卒没料到她小小年纪,说话如此盛气凌人。
      他嘴张了张,你你你了个半天,任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直觉自己良心喂了狗,愤然甩袖而去,但行至一半,思来想去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便倒回来唇齿相讥:“我竟不知你这种小贼,还会有什么志同道合,愿意出钱赎你的朋友,想必有,也不过同样是个贼吧!”

      嘴比脑子要快些,而这段对话又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熟悉的有些诡异。
      杜兰面色一白,她突然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十六岁那年,被父亲寻回宗门前的场景,莫非她一死,竟无意间回到了过去?世上居然有此等奇事?

      狱卒见她垂头不语,人倚在墙角,右手耷拉着,腕处青青紫紫,可见伤势不轻,到底是心生不忍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待会儿有人赎你,让我好找。”

      “杜兰,他们叫我兰哥。”
      几乎是在话刚落地的下一刻,另一个狱卒走来传话:“外头有个找叫什么兰哥的,估计是她吧,给了钱,放人吧。”

      地上原本焉了吧唧的人,因这句话,突然被注入活力跳了起来,道:“你快点放我出去,兴许我的手还能接上。”
      她迫切想知道,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想的那样。
      狱卒默默觑了她一眼,一时不知感叹这年轻人太能挨揍抗打,还是太不要颜面。

      外头的人急得打转,大声朝里面叫嚷:“兰哥,你在吗?”
      杜兰着急忙慌地往外走,甚至在门槛处差点摔一跤,她刚稳住身形,就见自己那急得满地打转的小弟阿毛身旁,站着一道纤长清贵的青色身影。

      那人长着一副柔美的面孔,瓷白的皮肤被阳光一晒,反倒有了几分血色,未施粉黛却唇色猩红,远远望过去,被误认为是姑娘也不奇怪。

      杜兰的神色莫名有些冷了,同时有些不太能确定的,从记忆深处搜出他的名字:“小蛾?”
      这人的名字和模样,她早已淡忘。
      如今想起,也不过是因为那日拿碎心弩从背后偷袭她的人,长着的那张阴鸷扭曲的脸,正是眼前这张,不过相比目前,要更冷硬成熟些。

      呵,除蒋宁、杨山青之外,又新添一位仇人。
      虽说不知何时惹上的他,但趁早断交也不是坏事。

      阿毛很快凑上来解释:“是啊,我跑遍满大街只找到小蛾公子,是他舍得出钱赎你,兰哥你才能早点出来……兰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手痛啊!都怪我多嘴,我们快去医馆。”
      杜兰的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而是一种吃了苍蝇的直犯恶心。

      她甩开阿毛轻微搀扶的手,朝他眯眼道:“我平日分你的银票,不够打点还是怎么着?谁准你在我不知晓的情况,求助他人的?”
      阿毛面露汗颜,他眼神乱飘,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啊,兰哥你不记得他啦?他就是五年前你救的青楼小倌,他当时受了你的恩惠,如今只是来报恩。”

      杜兰自然知晓他口中的“救下”和“报恩”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最末等的匪帮成员,被安排的任务无非扫撒跑腿之类的粗活,有一日她在街上闲逛,眼尖地看见小蛾被一人困在角落猥亵侮辱,她本无意惹事,但她分明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平日里刁难她最不遗余力的匪帮弟子。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她故意引来衙役,解救了小蛾,同时顶掉了那人的位置。

      这种阴差阳错的救风尘,换作过去的她来看,虽起点不正,却也算得上是件行侠仗义之事。
      不过如今看来,给自己未来仇人活路,就是蠢。
      她不容置疑地说:“你自己去我的房间抽屉的暗格里,把银钱一分不落地数给他,若是不够,写张欠条就当借他的,以后没有我的指示,少替我做主。”

      阿毛听她说完,背后已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嘴角微僵,急忙连声称是。
      小蛾站在原地,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道:“姑娘,你的手还好吗?”
      杜兰冷眼相对,阿毛眼看她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牵着小蛾就往外走,期间不停给他道歉:“今日兰哥心情不好,不愿见人,你多多体谅,我们今日麻烦你了,银钱我晚点数给你,不必怕我们欠钱不还。”

      小蛾面露不安,他蹙眉问道:“她不愿见人,还是不愿见我呢?”
      阿毛不知他何出此言,只道:“兰哥只是不愿与外人做过多纠缠。”

      他听完这句话,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喃喃道:“外人……”

      杜兰本应先去医馆治疗右手,但她此时已万分确定自己回到了过去,现在最要紧的事当属去匪帮,若是她没有猜错,杜明河一行人已是找到了那里。
      等到了匪帮,她简单包扎了自己的右手后,就被帮主传唤至堂屋议事。
      帮主这个她名义上的养父,替她找回了她的生父——大名鼎鼎的百生门掌门,也是从这一刻起,凡人杜兰才知道自己居然是修仙人流落在外十余年的血脉。

      “过去的杜兰会怎么做呢?”
      杜兰一边活动右手,一边回想待会的对策,以防让人看出破绽。

      她走至堂屋,视线很轻易被左侧白衣玉冠的男人吸引,男人同样也在看她。
      见人已至,帮主向人介绍:“兄台,这位就是匪帮唯一的女娃,叫兰哥,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杜明河不置可否,起身询问:“你的手怎么了?”
      杜兰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自己摔断的,被人打断的,怎么?与你何干?”
      帮主呵斥:“不得无礼!”

      帮主:“兄台勿怪,这孩子从小野惯了。”
      “无妨,”杜明河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枚玉章,“既然你想知道与我何干,我也不多加隐瞒,我是百生门掌门,宗门掌印为证,而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帮主讶异道:“此话当真?”

      杜清河正色道:“真的不能再真,她样貌太像她娘生前的模样,举手投足,连语气中的七分苦傲也别无二致,无疑了。”
      帮主仍有疑虑:“兄台若无信物佐证,恐遭心怀不轨之人冒名顶替呀!”

      杜兰刚从身世之谜的震惊中回神,现下又将帮主话中的“不轨之人”默念几遍,嚼碎了吞进肚中,不禁笑嘻嘻道:
      “二位不必争论,我实在不欲做这个不轨之人。这位仙长,你说你是我爹?这年头还真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做人父母的。我只知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哪里是什么高贵的掌门之女?我只不过是这清潭县底下一个小小的平民罢了,不敢妄想。”

      杜清河焦急万分,他竭力解释:“不!兰儿,你确是仙门血脉,不信!你将你的血滴在掌印上,同族人的血可以与本宗法器相容。”
      在堂屋一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杜兰耐不住压力,最终将左指尖咬破,将血液滴在掌印上,血液竟化作一丝红色融入了玉肉中。

      这下就连帮主也再无话说了。
      杜兰脸上有一瞬间空白,如今回到原点的做法,是否正确呢?
      杜清河见再无争辩的可能,轻声道:“你随我回宗门可好?现在就回去。”

      现在回去?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未了结。
      她面露涩然道:“我欠人钱没还。”
      杜清河顿时了然,示意侍从将钱袋递上,说:“钱是小事,此前的债为父替你还了,你要做什么,今日之内做完,我们明早启程。”

      杜兰并未推脱,她从钱袋中掏出几块银锭给了帮主,随后在杜清河与帮主双重震惊的目光中,跑出了堂屋。
      待她身影走远,杜清河忍不住摇头感叹:“这孩子心性坦率自然,还望她命中劫数,能被这性情冲淡些。”

      杜兰走出匪帮,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她细细回想方才举动,并未露出破绽,便将此事丢至脑后。
      她先是找到阿毛,要他将上午的赎金尽数归还,随后游走至大街小巷。

      先前被关入牢房的原因,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因为她偷了清潭县最大酒肆内的银钱,右手便是在那时,被掌柜打断的。
      虽然断手之痛,相比那日碎心弩射来的箭所带来的痛万分之一恐怕都没有,但对当时还是凡人的她来说,也够受的了。

      她掂量了一下钱袋重量,心想应该够还了。

      此后,她再不欠人一丝一缕,往事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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