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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蔑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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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学堂一事,终究是在她内心扎了根。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反感,外加她也实在厌恶与蒋杨二人接触。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在兰心宛附近的竹林自练剑法,未见旁人。
一日清晨,她刚练完秋水剑法第一式,正准备吸纳山间灵气,却听见有人朝她这边走来,本以为是宗内弟子路过此地,虽心生疑惑,倒也没理会。
自修炼以来,她虽尚未摆脱肉体凡胎之身,却练得耳聪目明,感官较之常人异常灵敏。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听清来人在言说什么。
“师姐,她身为掌门之女,初到宗门,大家自然是要对其照顾三分的,你又何必来此……”
“闭嘴!我倒要看看她使了什么诡计,有脸让师兄屈尊为她讨要秘境名额,她自己没能耐,便想着如何算计别人。”
杜兰收了剑,倚着一竿青竹休憩。
听声音,来人是紫云峰峰主的千金,令雪盟,身旁跟着劝导的是她的同门师妹苏白。
她们此行怕是只有一个目的,为的她“欺压”蒋宁一事。
杜兰合目判断二人方位,令雪盟先是走进兰心宛,见里面无人,便来到竹林寻找,很快锁定她的位置。
她适时睁开眼,旋即感到衣襟被猛地一扯,身形也往前倾了倾,令雪盟质问道:“你就是杜兰?杜师叔的女儿?”
杜兰面露冷意:“是我,怎么了?”
这位张扬貌美的少女,揪着她的衣襟不曾放松,那双眸光潋滟的眼睛,映照出杜兰此刻的冷脸。
她也不制止,静待对方发话。
杜兰的眼,漆黑如墨,深不见底,而令雪盟那对琉璃眸,却是如蜜糖般的琥珀色。
对视之间,令雪盟被她盯得发怵,气焰不由得降下来,松开手道:“你难道不知,蒋师兄为了斩杀苦海妖蛇,冒了多大的险吗?你怎么敢让他用性命拼来的功勋,来换一个小小的秘境名额?你还是人吗?”
她言辞颇为激烈。
杜兰闻言皱眉,她想起上一世的令雪盟,痴恋蒋宁多年,甚至在一次外出试炼途中,为了保护蒋宁,被毒藤洞穿身体,白白葬送性命。
一个痴女,我又何必与她计较。
念及她惨死的结局,杜兰的表情不免放松下来,说:“依你所言,我行事确实不够光明磊落,但那名额是蒋宁自愿给我的,我并未逼迫他,你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与他言说,又何必找我?”
令雪盟为她的坦荡无耻震惊不已,她瞪圆双眸道:“好啊,你还不知悔改!师兄是个呆子,你是聪明人!你无端受人恩惠,却不知感恩,反而觉得理所应当,我告诉你,你会遭报应的!”
苏白从兰心宛走出,赶来竹林,只看见令雪盟脸上怒气未消,拽着她就要离开。
原地只余杜兰一人,清风乍起,竹叶簌簌落下,她脑中回荡令雪盟方才所言,忍不住嗤笑出声:“报应?我上辈子何等悲惨的结局,还不够吗?今生还要偿还?”
她一时深陷苦痛的回忆当中,心脏处痉挛的绞痛,使得她更加坚定活着的决心。
等着吧,她迟早证明,蒋宁坠崖非她所为。
剩下的时日,杜兰不舍昼夜地练剑。
对于去往秘境一事,杜明河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只以为年轻人气盛,不甘平庸。
但当他看见杜兰修为进展如此迅速后,他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在清潭县,她脸上好歹还有些少年人的不知所谓,但现在,那些稚嫩的情绪似乎在几夜之间迅速褪去,他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他无比欣慰地说:“兰儿,你跟爹来。”
他领着杜兰来到藏宝阁,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但杜明河却视若无睹,他用法术撕开一道裂缝,先行走了进去,杜兰紧随其后。
一道叫人眩晕不已的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等到她终于适应光线,却发现天色已暗,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水中央,刀剑法器均立在湖底淤泥之上,在清冷月光照射下,散出古朴的光。
杜兰皱眉道:“爹?这是哪?”
杜明河笑道:“这是我一早为你备好的礼物,你修炼如此用心,先挑一件趁手的用着吧。”
杜兰从不知道藏宝阁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依言走至丛丛剑林当中,感知着来自每一柄剑的剑意。
许是她修为并不像蒋宁那般稳固,一时之间,竟无任何一柄剑回应她。
她颇为尴尬,朝杜明河看了一眼,道:“爹,我配不上这里的剑。”
杜明河闻言却露出一丝狂喜。
“兰儿,它已经选择你了。”
原本刚过膝的湖水,突然开始猛涨,漫上腰部、心脏、口鼻,直至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等到有湖水灌入她的肺部,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可以像鱼一样呼吸。
那些原本插入淤泥的剑,全数化为湖底淤泥,她看见一小块玉色的、像是剑穗的东西,挂在一竿木棍上,随水飘摇。
她游了过去,将那物握在手心,是一只通体绿色的玉蝉。
而那木棍,也在一瞬间化为一柄白色的骨剑。
不知为何,杜兰觉得这柄剑是为她而生的,她执剑从水底挣脱而出,爬上岸。
她大喊道:“爹,我拿到了。”
杜明河一把将她扶起,嘱咐道:“往后要戒骄戒躁,若是能将此剑练至人剑合一之境,便也不算暴殄天物。”
她还想问问此剑来历,却又觉得不重要了。
她盯着那道被月色映出的流光,眼里满是惊艳,笃定地点头道:“我会的!”
他们再次撕裂缝隙而出,回到藏宝阁,那柄骨剑瞬间失了颜色,变得和寻常铁剑无异,但那玉蝉剑穗却还在,杜兰倍感惊奇。
杜明河却道:“此物若是亮相,恐招致他人抢夺,铸剑人花了心思在伪装上,兰儿切记低调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亮出真身。”
杜明河说完话,很快因宗门事务缠身,不得不离开。
杜兰独自走在回兰心宛的路上,抬眼只见天际布满金灿灿的落日云,发觉天地都为之一亮。
她眉眼弯弯,步履都欢畅了些,身边人来人往也没太在意。
剑宗的练功台,凭栏远眺,可尽收全景。
杨山青撞了一下蒋宁的肩膀,道:“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蒋宁缓缓收回视线,他嘴角上扬道:“我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那么开心,应该原谅我了吧?
杨山青瞥见那道背影,心生了然道:“听说紫云峰的令师妹,今天去找杜师妹的麻烦了,你知不知道?”
蒋宁摇头问道:“是所为何事?”
杨山青见他一脸毫不知情的单纯样,忍不住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蒋宁疑惑道:“我?”
“你向掌门讨要名额一事,令师叔不也在场吗?指不定是师叔偏袒爱女,把此事告知了。”
蒋宁闻言不禁有些烦了,他话里隐隐有怒意:“我心甘情愿的事,与她何干?”
杨山青耸了耸肩,摇头叹息。
蒋宁偏头问:“师妹她生气了吗?”
“你说的是杜师妹?她没什么,反倒是令师妹,回去哭了一场。”
“她为何要哭?”
“唉,师兄,我说你非常适合修无情道你知道吗?”
蒋宁隐隐感到他这句不是好话,便没再追问。
杨山青道:“好啦好啦,继续练剑,我可不想秘境开启时受伤,反倒连累了他人。”
蒋宁颇为赞许地颔首。
是啊,他还要保护好众人,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成为负累。
杜兰这边发生了一件奇事,她把玩着剑穗上的玉蝉,一不当心被割伤,奇了怪了,这玉分明是极为圆润的,何来什么尖锐之处。
一点血液粘在那玉蝉的口器上,它尝了一丁点血液,谁知竟活了过来,成为了一只与活蝉无异的真蝉。
杜兰原是不惧怕这些虫子的,况且这又是只玉化的玩意儿,怎么看怎么玲珑可爱。
她轻轻用手指托起玉蝉,将它从剑穗上解下,说:“既然你是活物,想必困囿此剑许久,今日我便还你自由如何?”
打开窗户,就要将它放归,岂料它闻言一动不动,几息之间,又重新化作一块玉,原本温软的身体变得冰凉沁骨。
若不是亲眼所见,方才那一幕宛如幻觉,杜兰只能将它重新挂回剑上。
夏夜繁星闪耀,蝉鸣不断,她自言自语:“这儿不是很多你的同伴么?为何不走呢?莫非你也和我一样,不被世间所容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点点星光散在眼中,经夜风一吹,又很快不见了。
她抚上玉蝉背部,叹息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也算有缘,日后我定会好好珍惜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