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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她的阿姊 ...

  •   斋心直奔家门,刚到门口,母亲是礼雪和周清平伯母迎了出来,是礼雪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她紧紧拉住斋心的手:“然然,水来......进去看看吧。”

      周清平:“然然,你赶上了。”

      是然闻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急切道:“母亲,快带我去见师父。”

      众人匆匆来到水来师父的房间,橘宁在此等着郎中诊断,水来躺在床上,面色如纸般苍白,呼吸微弱而急促,斋心扑到床边,握住水来师父的手,声音颤抖:“师父......我回来了。”

      水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然,还是那个傻愣愣的笑,声音微弱:“然,哭哭,不哭。”

      是然看着水来苍老痛苦的模样,是然顿时泪如雨下:“师父,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你不能走,不能走......”

      郎中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旧疾根深,年岁上涨,病情已十分棘手,只能下猛药外用针术,或许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是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夫,拜托你了。”

      郎中点点头:“我这就去。”说完,便匆匆离去。

      是然:“师父,你别走……”

      一日复一日,是然抛开所有事,守着水来师父。

      无数副猛药下去,不到五日,水来的病情未见好转,反而愈发沉重,像是大限将至,水来眼清目明,回光返照一般,眼前闪烁着这些年的光景。

      水来叫过是然:“小徒弟,不哭了。”

      是然惊讶,又欣喜,“师父,你的疯癫之症好了?”

      是然转头对着夏夏说:“去把母亲他们请过来。”

      夏夏:“是。”

      水来:“怎么,近三十岁的人了,哭起来还和小孩儿似的。”

      是然:“师父,你是不是特别疼啊?”

      水来:“不疼,临到终了,能清醒过来,也是天意吧。”

      是然慌了,“什么临到终了,师父。”

      水来:“小徒弟,扶我起来吧。”

      是然扶着水来坐起,是礼雪他们三人就到了这里,每个人眼里都是担忧惊喜。

      是礼雪:“水来师父,好些了吗?”

      橘宁:“水来,你的疯癫之症,好了?!”

      水来看着进来的人,气息微弱地说道:“是吧,这么多年,承蒙你们两家关照,我……感激不尽。”

      周清平:“水来师父,您别这么说,都是举手之劳。”

      水来缓缓摇头:“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客套了。”

      是然:“师父,您在说什么?什么叫都到这时候了?”

      水来看着是然,眼中满是慈爱:“小徒弟,枪法,不练,可是会生疏的。”

      是然:“师父,我会练的,但是你不在旁边看着,我就偷懒。”

      水来笑着说:“现在是是然,当然可以偷懒。”

      是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对啊,现在是是然,不是阿初,也不是……

      水来给是然擦了擦眼泪,“我们然然,哭起来,也这么好看啊。”

      是然:“师父,可不可以不走……”

      是礼雪:“水来师父,既然你清醒了,你想回家吗?”

      水来顿了顿,“我一介游子,一身武术都是从书里来的。”

      “家人,倒是,也有一个,只不过,她先我一步去了极乐世界。”

      “只怕是还要麻烦你们了。”

      是然止不住的哭着:“师父,你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水来猛然咳嗽着:“想说的,实在太多,只是,没有时间再去讲述了,这一生的经历,也算是精彩了。”

      橘宁:“水来,你本姓甚名谁,可以告诉我们吗?”

      水来平复了一下咳嗽,缓缓开口:“叫我水来就好,我喜欢水来……”

      不知何时来到这儿的是君之听见水来说的话,站定在门口,想说什么,又不知从哪儿开口,也是将死之人罢了。

      橘宁听着这个名,叹了口气,点点头,坟茔上的碑文,是他期望的生活吧。

      水来看着是然:“然然,小徒弟,不哭了,你看我。”

      是然应声看过去,水来露出一个疯癫之时傻愣愣的笑。

      是然哭得更猛烈了,水来脸上的笑意凝固,手不受控制的垂下,整个人倒在床铺上。

      是然扑在水来边上放声痛哭,“师父……”

      是礼雪和周清平也忍不住落泪,房间里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十天后葬礼结束后。

      带着疲惫与悲伤,来到郊外那处静谧的私宅,这处宅子四周种满了翠竹,微风吹过,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进大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琴音,琴音好似春日里的和风,温暖而惬意,看清进门之人后,一堆男男女女围上来。

      “斋心姑娘,你这次可走得太久了,我做了新衣衫,我去穿给你看。”

      “松上月姐姐,这次奔波,很劳累吧?我给你捶捶背,揉揉肩可好?”

      -

      是然呆呆的回复了几句,“我有点累,想休息休息,你们先自己去玩会儿吧。”遣散了众人。

      走进自己的房间,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柔和的烛光映照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是然盯着房间里的画像出神,嘴里呢喃,“好好......”

      是然转过身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思绪万千。

      不多会儿,敲门声响起,是然垂眸,“进。”

      世里风抱着琴走到是然面前行完礼,“听他们说,姑娘今日心情不佳,世里风为姑娘弹奏一首曲子吧。”

      是然呆呆的示意世里风坐下,“你都知道了?”

      世里风余光看了几眼墙上的画像,拿起桌上的茶具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是的。”

      -

      十五日前 斋心带着世里风来到私宅

      世里风一踏入私宅大门,便被眼前景象所惊,一群男男女女在院内,笑语晏晏,欣赏风景,作诗作画者,各有所事,众人见世里风进来,皆停下手中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旋即起身,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一人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讶异。

      “就是就是,还是男儿身,还能长得如此美艳。”

      世里风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不解,问道:“诸位为何如此惊讶?”

      几个人嘻嘻哈哈拉着世里风在茶桌旁坐下,递上茶点,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一个女子率先发问:“把你带进来的女子,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吗?”

      世里风喝了口茶,“嗯,斋心姑娘。”

      “那,你与斋心是如何相识的呀?”其中一位男子笑着问道。

      另一位女子:“你不用害怕,她都安排你进来了,你只管信任她便是。”

      世里风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我与斋心姑娘在圣安城的风月楼相识,我是琴师,斋心姑娘买下了我为她一人独奏,然后就……”

      另一位男子:“她花了多少银子买下你?”

      世里风:“前后拢在一起,近五千吧。”

      “哇……”

      “不愧是如此相似之人。”

      众人听闻,脸上皆露出看戏般好玩的表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世里风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中愈发疑惑,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模样竟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位淡青色衣衫的女生笑着对世里风说道:“你莫要疑惑,你认识的斋心,便是我认识的松上月,也就是这宅子的主人。”

      世里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忙问道:“松上月?”

      世里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松上月和斋心,又是什么意思?”

      女生盈盈福身,说道:“叫我叩芳辰就行,看样子你还没明白。”

      叩芳辰:“斋心就是松上月,也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她本名叫是然,而我们能聚集在这里,全是因为我们都长得像一个人。”

      -

      半年前 七星城

      冰天雪地,本该做完生意早早就在回归路上的是然,因大雪封山,不得不多停留在七星城。

      带着仆从往客栈走时,看着路边蹲着一些花子,走几步还能看见路边已经冻僵的人,是然让人掏出自家囤的棉花样鞋,扔到那些花子面前,微薄之力,也只能这样了。

      是然哈着气往前走着,余光看着这些花子,眨眼间,是然停了下来,是然侧过身,看着人群,朝着人群慢慢走过去,花子们看见是然走过来,还以为她是来要回鞋子的,好几个花子抱头鼠窜,留下几个花子害怕的看着是然越来越近。

      是然停到一个花子面前,花子惯性伸出手肘挡住,是然伸手轻轻扒开花子的头发,是然深呼吸了几下,眼前的人,脸上灰脏脏的,但也能清晰的看出来五官,轮廓。

      是然咽了下喉咙,“跟我走吗?去过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日子。”

      花子缓缓放下手,“你,不会打我吗?”

      是然怜惜的眼神看着她:“不会。”

      是然:“你叫什么名字?”

      花子:“本名,叩芳辰。”

      是然:“有名有姓,家道中落了吗?”

      不等叩芳辰回复,是然接着问:“跟我走吗?”

      叩芳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是然:“松上月。”

      叩芳辰楚楚可怜的眼神打量着是然:“好……”

      是然:“好什么?是跟我走好,还是我的名字叫松上月好?”

      叩芳辰垂眸不语。

      是然:“那我就当是答应跟我走了。”

      是然扶起叩芳辰,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大衣,披在叩芳辰身上,一边说着:“拿些热水热食给其他人。”

      -

      叩芳辰聊起自己来到这里的过往,脸上都是雀跃的欣喜。

      世里风:“你们都很喜欢这里?”

      众人:“当然喜欢。”

      世里风:“你们从一开始就来了这里吗?”

      另一名女子回道:“不是,斋心想将我从花雪堂买出来时,给我说的话是,姑娘,你想要自由吗?”

      -

      一年前 圣安城花雪堂

      暖冬时节,斋心身着一袭淡绿色长裙,袖口绣着几瓣竹叶,挽起发髻戴着一顶惟帽,她刚将自家生意之事妥善办完,稍感轻松,便踱步至城中有名的花雪堂,打算在此听戏看舞。

      花雪堂内热闹非凡,戏台上的伶人唱着婉转的曲调,身姿婀娜的舞者们翩翩起舞,台下的客人一边饮酒一边欣赏。

      斋心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静静地沉浸在这歌舞升平之中。

      然而,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和谐,斋心皱了皱眉头,抬眼望去,原来是两位客人正涨红着脸,互相指着对方,争论台上的人谁舞姿更好,两人越吵越激动,最后竟动起手来,推搡之间,不小心撞到了一名正在做洒扫的女子,女子手中的扫帚“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人也差点摔倒。

      “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客人见闯了祸,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歉意地向那女子赔罪。

      女子轻轻摇头,轻声说道:“无妨,两位客官不必放在心上。”

      斋心的目光正要拉回,便看见女子微微抬头时,那一瞬间的眉眼神色,竟让斋心心中一颤,嘴唇轻轻启开,无声的说着什么。

      待两位客人离开,女子向后院走去,斋心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跟在了那洒扫女子的身后。

      斋心加快脚步,在花雪堂的后院追上了她,“姑娘等一等。”

      女子转过身,眼中满是疑惑:“不知这位姐姐唤我何事?”

      斋心盯着女子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姑娘,你想要自由吗?”

      女子:“姐姐,想要我做什么?”

      斋心:“我想买下你的自由,你往后不必再拘泥此处做事,可寻一处自在的地方生活。”

      女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在此处虽辛苦,却也安稳,况且我与花雪堂还有契约在身,不能随意离开。”

      斋心:“姑娘,你这年纪,不该被困于此。”

      女子看着斋心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姐姐,此事并非我能做主,还需与花雪堂的老板商议。”

      “如此,那烦请姑娘带我去见你们老板。”斋心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带着斋心来到了花雪堂老板的房间,房间布置得颇为雅致,老板正坐在桌前喝茶,见她们进来,放下茶杯,问道:“是桑桑啊,还带了个人来我这儿,何事?”

      桑桑小声说道:“老板,这位姐姐想出钱买我的契。”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斋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姑娘,买契可不是小事,这丫头在我这儿是尽心尽力,买她的契,那得一千两银子。”

      斋心:“好,我出这一千两。”

      老板怔了怔,他买桑桑的契只花了二十两,出高价吓唬一下这人,没想到还接招了,“桑桑,你想走吗?”

      老板:“在她哪儿可不一定比在我这儿过得好。”

      桑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老板让人取来契约,斋心当场付了银票,接过契约,她看向桑桑,微笑着说道:“从今日起,你的契,就归她了。”

      桑眼中还是不可置信却也不忘答谢,“多谢姐姐。”

      桑桑带着斋心来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一间房,住了六人。

      桑桑边收拾边招呼着斋心坐下,“姐姐,你先坐会儿。”

      斋心:“你不叫我姐姐了,叫我斋心吧。”

      桑桑:“其实,我们老板待我们,挺好的,给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份养活自己的活,在外人面前也会维护我们,说实在的,他是个好老板。”

      斋心:“他是好老板吗?”

      正说着,就有个小厮跑到这里,直冲着桑桑去了,塞给桑桑一个小包裹,扔下一句“走了,可不能活得比现在差。”又匆匆忙忙离开。

      桑桑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件新衣服和一个信封,斋心走过来,看了几眼桑桑,接过信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刚刚斋心付的一千两银票。

      斋心怔了怔,桑桑眼里带着泪花,明媚的笑着,“你看,我说了吧,他是个好老板。”

      斋心:“那你为什么会同意离开?”

      桑桑:“在这里五年,我想看看,有自由的人,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会是怎样的光景。”

      斋心:“五年?”

      桑桑:“嗯,我九岁便成了孤儿,叔叔占了我父母的房产,把我卖了一两银子就为了买新酒喝,又陆续被转卖了四次,十三岁时被卖到这里做洒扫,你在这里看见的所有做活的人,连同台上的,都是老板买回来的苦命人。”

      斋心:“圣安城离都城如此近,怎么这里还会有......”

      桑桑:“当然有啊,即使是都城古安,即使是当今圣君明理贤德,即使四方将士都在守卫古安国......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不平事,就永远都会发生。”

      斋心:“你的叔叔还在人世吗?”

      桑桑:“不在了,老板带着我,回去看过一次,他便不在了。”

      斋心将契放到包裹上:“你自由了。”

      桑桑:“我还会回来的。”

      桑桑跟随斋心离开了花雪堂。

      -

      世里风:“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世里风:“你的契?”

      桑桑:“我的契在我手上啊,斋心说我来去自由,我就偶尔回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偶尔回花雪堂看看他们,我的糖人铺现在在七星城开得可好了。”

      叩芳辰:“我是无处可去,又没什么大志向,就在这里长住了,无拘无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人照顾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世里风:“你刚刚说,我们都长得像一个人?”

      那位男子道:“对啊,特别是你,你的脸,现在所有人中,最像了。”

      世里风看着围坐在一起的这些人,每个人容貌乍眼看去各不相同,但是仔细看,每个人的脸,都能感觉到某处相似,世里风愕然惊住,他们,都和自己的脸有相似之处,应该说,我更像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罢。

      世里风:“你们都知道原因?都不介意?”

      众人点头,那位男子:“为什么要介意?以你之形慰她之心,不用刻意去做讨好她的事,静静的呆在这里,就能得到优渥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世里风平静了一丝:“我们,像谁?”

      桑桑:“她的阿姊。”

      那位男子:“对,她的阿姊。”

      世里风:“阿姊?”

      那位男子:“是,这件事,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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