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闲敲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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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圣诞月，好景翻出那天在超市给饭豆买的圣诞挂饰，装点了它的狗别墅，还给它拍了张主题照。
他之前的社交账号基本不更新，像个机器人号。现在变成了饭豆主题账号，心情好就向世界分享他的狗。
虽然周既川答应他，圣诞节前给饭豆装修它的窝，但他这次临时而紧急的工作安排，给好景一种不好处理的预感，大概率是没法按时赶回来的。
好景偶尔会跟周既川联系。周既川似乎很忙，又或是隔着时差，有时候一次回复要等上一天。即使回复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很少延续超过两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圣诞月的第四周。
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骆青突然把好景约了出来。
就在好景公司对面的一家咖啡店。
晴燥无风的冬日，午间的阳光暖得让人发懒，附近的草坪和沿街商铺外有许多人在晒太阳。
但是骆青没有选择露天的座位。他们在一个隐私性相对更好的位置见面了。
自那天骆青说来找他，好景就知道，骆青一定还会再来。虽然好景不能确定是因为什么事，但他直觉认为，或许跟周既川，和周既川的行李包里那两张照片有那么点关系。
好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骆青单独坐下来，在咖啡店里聊天。
“抱歉，突然找你出来。”骆青说，“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出来见我。”
他态度还挺诚恳，好景有些意外。
“中午刚好有时间。”好景说。
骆青笃定地说：“你和既川在一起没多久吧。”
他迅速切入主题，让好景愣了一下，“嗯，这跟你今天找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给你看看，既川以前的样子。”等店员端来咖啡，骆青才解锁了手里的iPad，推到好景面前。
“这是我们高中毕业之后，去自驾旅行的照片。”骆青不断往下划，一边向他介绍。
照片里是少年们肆意张扬的青春。
转到第五张，骆青的手顿了一下。
照片里的两个人，身上近乎赤裸，在铺着气垫床的车里睡觉。
“这张，是露营的时候。白天我们都下了水，衣服在外面晾着。”骆青说。
他和周既川拍了很多照片，他们是彼此少年时代的见证者。
尽管周既川曾经向他坦白，从未答应过和骆青在一起。可这些亲密照片，无一不在向好景宣告，两人的感情不简单。
好景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骆青嘴角扯出苦笑，“因为他爷爷。”
“他们太了解我爸……”骆青说，“他爷爷，一直不喜欢和政界走得太近，他也知道我爸不会同意我和一个男人结婚。我们之间，有太多阻碍。不论我怎么努力，我从一开始，就不在既川的选择范围内。”
骆青痛苦地说：“但我们曾经那么靠近，我释怀不了。”
好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他从来没跟你提过吧。”骆青看向他，“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登记结婚。他爷爷……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既川又一直在忙事业，你突然回国，是为什么呢？”
骆青似乎心里早有认定的答案，他自顾自地说：“我今天找你，是想请你不要继续用婚姻绑着既川。”
好景被他的话砸得脑袋一懵，“周既川告诉你的？”
他没有等到骆青的回答，好景现在也不在乎这个答案了。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周既川提过什么要求。”好景心里已经平静下来，这一刻像是早有预设，他把签署婚前协议时，对周既川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骆青：“只要他想，他依然可以随时叫停。”
骆青沉默片刻，才说：“爷爷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老爷子伤心。老爷子和你的感情不浅，这注定了既川做不了那个先开口的人。”
好景摇摇头，“或许我对周既川的了解，不如你深入。但我认识的周既川，不是这样轻易妥协的人。如果周既川爱一个人，他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爷爷，接受他的爱人。”
骆青猛地抬眼看他。
好景目光坦荡地与他对视，“同样的，他一直都是爷爷最疼爱的那个孩子。无论如何，爷爷最后总会尊重他的选择。”
骆青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顿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轻笑了一声，问道：“你知道，既川最近在哪里吗？”
好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他到海外出差了。”
骆青说：“你可以找一找，他的护照，应该还在家里。”
好景立刻知道，没有找的必要了。因为骆青再次滑动屏幕，一张高清的合照跳了出来。
照片里的骆青和周既川，靠着一辆跑车，正在说笑。
又是那件黑色山羊皮的外套，周既川似乎很钟爱这件衣服。
再往后，是一些驰行中的画面，和一张在山脚下出发前的合照。
“于尧和文野提了新车，我们几个，去天语山跑圈了。这二十几天，我们都在一起。”骆青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让陈凛帮着瞒你。他不是手机丢了，而是摔坏了。但我看得出来，他心有顾虑，因此对你有所隐瞒。”
好景露出疑惑的神色：“陈、凛？你……”
骆青点点头，“你给陈凛打电话那天，我也在。”
好景哑然失笑。
所以当时并非信号不好，而是，陈凛在等周既川的指示吗？
半晌，好景语气平缓地说：“那……请你转告他，不想回家，就不要回家了。”
骆青若有所思，双手交叠在桌面，带着谈判的姿态，说道：“你知道既川有过一段感情吧。”
“他曾经轻率地答应跟李溪言在一起。但身边谁都看得出来，既川不爱他。李溪言太幼稚，我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们没多久就分开了。”骆青接着说，“当初得知他突然结婚的消息，我只能想到，他一定有所妥协。以至于，再一次轻率地在感情上做了决定。”
“如果他幸福，我甘愿放手，衷心祝福。”骆青紧紧盯着他的脸，像要用目光揭开他的面具一般，“可你们的生活方式并不相融，你无法给他任何支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家人，你和他，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既川，怎么会需要这样一段婚姻？”
骆青话里暗含的揣测，惹得好景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太傲慢了。”
他压着心里的不舒服，说道：“凭什么你的喜欢就是真心实意，我的喜欢，就是图谋不轨？就因为你富有吗？可是在我看来，爱很贫瘠，是因为人的情感丰沛，才让爱饱满。”
其实骆青从始至终都没有收敛过身上的敌意，只是之前种种，好景并未过多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好景还是失眠了。
最终他起身，拿出了平时和周既川对弈的棋盘，在客厅独坐了许久。
这一次，他执黑子。
好景心想，在某种程度上，骆青确实挺厉害。这个人每一次出现，都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周既川之间的关系。
*
圣诞节前一天，周既川回来了。
好景刚好下班到家。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羊绒套头衬衫。这不是好景平时的风格，但意外的衬人。
周既川盯着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说：“真好看。”
对于他的出现，和随口就来的话，好景像是有些不适应，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也有，你妈买了两件。”
周既川在原地站了半天，没等到他过来，只好走向他。
他伸开手臂把人抱住，脸贴着好景的肩膀靠下去，是个很深的拥抱。
周既川：“我说你好看。”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皮衣。乌木黑的山羊皮，皮料细腻软糯，贴着皮肤很舒适，好景以前会把脸蹭上去，但他现在开始不喜欢这件衣服了。
周既川收紧手臂，好景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推开了。
周既川手上一滞，但饭豆正激动地围着两人转圈，便只以为是好景感到不好意思。
好景引着饭豆回到它的地盘，“晚饭还没好，你先等一下。”
他又问周既川：“你的，行李呢？”
周既川说：“还在车上，杨晓会拿上来。”
他跟了过去，脸上不自觉挂着笑意。
他之前给饭豆圈的地盘，好景已经换了一块深绿色的地毯。狗别墅外边儿挂着许多金色铃铛和彩色毛球，旁边还放了一棵和饭豆站起来差不多高的毛绒版圣诞树。
周既川用手指弹了一下顶上的铃铛，“不是说要等我一起给它挂吗。”
好景垂着眼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周既川像在思考着什么，眼神里含了几分无奈。
没等他说话，好景已经走开了。
周既川去洗澡的间隙，好景给饭豆煮西兰花和牛肉，杨晓也提着一只行李箱和一个饭盒上来了。
好景在公司吃过了，又被周既川按在餐桌对面……要人陪。
杨晓带来了鳝鱼粥和虫草花排骨炖盅，即使是容易吞咽的食物，周既川也吃得慢条斯理。
好景握着一杯水，喝一口，就把周既川的模样认真看一遍。
不是潇洒玩车去了吗，怎么看起来……瘦了。
周既川的身材和容貌，本来就已经无可挑剔，现在还这么自律，是要干嘛，打算再结一次婚？
好景心里吐槽，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关心：“你就吃这些，晚点还会饿吧。”
周既川笑道：“本来就是算了你的。我吃两人份，饿不了。要不，你再吃点？”
好景说：“我吃不下了，一会儿还得带饭豆出去走走。”
周既川停下来，“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啊。我给你带了礼物，一条领带，想让你试试。”
这是他惯用的技巧。好景突然发觉自己真傻。
好景放下杯子，看着他问：“干嘛要给我买领带，你，在哪儿买的？”
周既川去行李箱里取了过来。
“那边的专柜。”
他边说，边走到好景身后，直接给他系上了。
“喜不喜欢？”
这是一条藏蓝色的动物刺绣领带。好景低头，用指腹反复摩挲着触感极佳的面料。
他点点头，“谢谢。”
周既川鼻子贴着他的侧脸蹭了一下，“又说客气话。”
好景疑惑道：“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去买。”
周既川已经坐回对面，想了想，说：“他们周末去逛，我托人买的。”
两人随意聊着近况。只是真真假假，好景感到无从辨别。
八点过半时，好景还是换了衣服，给饭豆穿上背带。
周既川伸手拦了一下，不放心地帮他把外套拉链扯到顶部。
“今天开始刮风了，怎么还出去。”
好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牵引绳，还没开口，手机响了。
萧宇给他打来的语音电话。
周既川眉毛微微一挑，抱着手臂等他听电话。
好景对着电话说：“……嗯，我现在出门。”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但好景还是回答他：“我和萧宇约好了，去遛狗。”
周既川盯着他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还可以吧，就是一起遛狗而已。饭豆难得交朋友了，它也很想见到对方吧。”好景说。
周既川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他的话：“‘也’？”
好景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点念头，他忽然问道：“萧宇他……最近一直在找投资人，你有兴趣吗？”
周既川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好景感到有些陌生。
“投资，即看项目，也要看人。”周既川用平淡的语调说，“我不了解他。你希望我帮他，是吗？”
“他是我的朋友。萧宇的爸爸，一直是我被领养之前，那所福利院的主要资助人。如果你有时间……”好景看着他的眼睛，心口越来越堵，以至于话也说不下去了。
周既川耐心听着好景的话，但神情有些严肃，“你第一次为了朋友，跟我提投资的事。”
好景忍不住打断他：“算了，我提这些，的确不妥当。他约我见面，一起遛狗，都不是为了让我找你帮忙，是我自己想问的。”
说完，他拉着饭豆的牵引绳，把门拉开了。
他此刻只想迅速逃离这个让自己显得有些可笑的场景。
他在此刻动念，不过是试图证明自己在周既川心里的份量，试图找到周既川因为重视自己而同样在乎他在乎的朋友的证据。
而对方正经且冷淡的态度，彻彻底底地宣告着他的不自量力。
周既川立刻握住他的手臂，“我没说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今晚别跟他出去了。”
他没使劲，好景轻易挣开了，“不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闲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