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蒙面黑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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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骨碌碌滚到燕知脚边，不动了。
燕知这才回神，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喉嗓，慢吞吞地说，“我问的是，你是什么人？”
他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潮热，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模样湿软漂亮。又因为眼神微垂，显出几分目中无人的倨傲。
赤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天没说出来话。
粉袖连忙给自家阁主抬身份：“这是我们忘川阁主。”
燕知心里一咯噔，完了！
他又慢吞吞地咽了一口茶，问：“有什么事么？”
粉袖见自家阁主额头青筋狂跳，代为发言：“忘川阁从来只有加价卖货，断没有砍价的道理，如今为这位公子开了先例。公子非但不领情，反而放跑拍品，实在太不厚道。来人，把证人押上来！”
圆肚子的胖摊主被丢在正中央，一双发青连蹼的手扒在地上，看了燕知一眼，连忙垂头，“是……是他。小的开市就卖了两样，就是这二位买的。”
粉袖扶着自家阁主，脆生生道：“铁证当前，有何辩驳？”
燕知叹了一口气，走到尚元徵面前，伸出手，摊开掌心。
众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尚元徵将剑穗放在了他手里。
燕知轻轻一笑，转过身来，施施然走到赤宸面前。
他走路轻盈带风，身上是清苦的灵草味道，发尾混杂着榻上花瓣的香气。他无所觉察，抬手将剑穗吊在胸前摇晃。
“就这事儿啊。人我不要了，尾款照付，可以吗？”
态度坦然，眼神清润，好商好量的，似乎根本没把这番质询当回事。
赤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奇怪地说，“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噢？那不然呢？”燕知委屈地皱了一下眉头，“二百五灵铢本来也不是什么事，你们要就给你们。我都没追究你们讹我的事情了……”
赤宸目不转睛。
燕知一脚挑飞金疙瘩，握在掌心，蹲在摊主面前，笑道，“这是你卖给我那只吗？”
圆肚子摊主抬手摸了摸，诚实道：“嘶，不是啊。”
“这只呢？”又捡起另一只递过去。
摊主更肯定地说：“绝对不是！”
燕知将金蟾塞给赤宸，好奇道：“这是谁的金蟾？”
他事后还是觉得金蟾太恶心了，就用灵力雕了个石头的，用灵力伪装成金蟾的模样。同时也避免被追根溯源。
赤宸没证据了，脸色阴晴不定。
窗户开着，外面嘈嘈杂杂的，好多人都喝大了，在推搡划拳。
“原来店大欺客不是谣言。”燕知扒拉在窗边，作势欲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阁主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今日是我，来日就是别人。”
赤宸不讲理，袍袖一甩，袖间几根银针唰唰破空而来！
尚元徵缚神链出手，将几束寒芒尽数拦下，原路遣返。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赤宸狼狈躲闪，大红袍袖挡在眼前，像个颜色艳丽的大扑棱蛾子。忘川阁众人仰马翻，被生生逼退出去。
胖肚子摊主吓得发抖，跑又不敢跑，手脚并用藏在角落。
燕知在心里跟小0说：帅啊！帅吧？
【帅！爱了吗宿主？】
燕知：滚呢，不要再开这种gaygay的玩笑，这只是对同性的正常欣赏。
尚元徵掠了他一眼。
赤宸气急败坏：“胆敢在我忘川阁闹事，来人，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
昆仑奴听到指令，又一窝蜂地扑进来。
燕知扒在窗台，内心尖叫：哇啊啊啊这个不讲理的荒蛮地方！仙君打他们！
仙君没怎么动，窗外倒是接二连三涌上来不少人，转眼间就将燕知二人与那帮昆仑奴隔开了，剑光齐刷刷出鞘，齐整得跟仪仗队似的。
燕知打眼一看，这些突然窜上来的人装扮各异，有的身上都是酒气，居然都是酣饮的那些酒客。
双方一触即发，赤宸见昆仑奴都不中用，猛扑而上，邪掌带着八分内力直攻燕知！
燕知倒退两步，腰身被窗户一拦，不及反应便向后倒仰栽落——！
赤宸紧追其上，墙上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燕知瞪大眼睛落出窗外，意料之中的摔八叉的剧痛没有袭来，被锁在松烟墨香的怀抱里。
他从来人怀中探出头，只见赤宸脸朝水面俯冲下来，脚点水面飞掠几下，一个就势，蹬住一桌酒席，折身再次向二人扑来。
燕知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布料，耳边呼啸生风。尚元徵单手箍着他，缚神链几番挡住赤宸来路，有几下还重重抽在赤宸身上。
赤宸被抽得龇牙咧嘴，几番难以近身，破口大骂：“一对奸/夫！脏了本阁主的眼！”
周围一些不明状况的食客纷纷逃窜，酒瓶瓷碟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八方亭阁涌入两方的人，一方人数不多却训练有素，以一敌十，招数利落；另一方乌合之众但胜在人多，层层涌入，前仆后继。
尚元徵揽着燕知的腰，玄铁链条残影劈出雪崩之势，灵力激荡间，翻飞的碎瓷化作漩涡环绕赤宸，像是一场完全单方面克制的戏耍。
尚元徵坐镇仙兆府百余载，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此番冥市之行，更是指尖盘珠一般随意。
耳边时不时是燕知慢半拍的紧促惊呼——
“仙君左边！”
“仙君下面！”
…
尚元徵气定神闲，嘴角轻勾。
咔嚓一声，赤宸的发冠应声而断，一缕灰发飘落在眼前，发冠锋利的切面划过额头，血痕缓缓浮现。
“！”赤宸僵在当场。
这一链子能抽断他的发冠，仅差毫厘，也能劈开他的天灵盖。
赤宸余光扫过节节败退的没用下属，不由自主地抖着双腿，缓缓后退。
以鞭链为法器，出招犀利，灵力如此磅礴凶猛，这漫天仙修客中，还能有谁？
赤宸浑身觳觫，脑中浮现一个名字——
尚元徵！
他来冥市干什么？
赤宸心中惊怒不已，似乎想到什么，眼珠震颤，他似乎很是恐惧地瑟缩了一下，脚底抹油趁热不备，丢下一片狼藉转头跑了。
二人落地，燕知依旧无意识地攀着尚元徵，“他跑了，快追！”
尚元徵单手将他杵在一块干净的瓷砖上，缓缓道：“跑不掉的。”
忘川阁众见自家阁主跑了，再无战意，纷纷逃窜。这时，酒桌狼藉里钻出个灰扑扑的蓝衣小道，一瘸一拐地朝着燕知跑过来。
乔舒汪汪高声喊：“师兄！”
他比刚才见到的时候更狼狈了，但是嘴上脸上都亮灿灿的，疑似某种食物的油光。
燕知没忍住笑，突然想起来这孩子早该跑出去了，眼底明显带了些忧色，“乔舒，你怎么还在这儿？”
乔舒朝后一指：“有人说，我跑出去也会被抓的！让我跟着他，他保护我。”
仇鹫面无表情，单膝跪地行礼。
乔舒兴冲冲地说：“仇大哥人可好啦！我本来还有点怕的，看他腰上是天律令，原来是师兄同僚，我就放心跟回来了。”
天律司执掌仙门至高权柄，一直都是小辈们梦寐以求的证道之地。几乎每二十年，就会在仙门百家中遴选，被选中的人为天律司办事的同时，也会得到更好的修炼资源。
燕知匆匆看了尚元徵一眼，低声说，“谢谢仙君。”
姬旭无声落在身边，“仙君，赤宸朝着后阁方向去了。”
乔舒睁大眼睛，“是关押师尊的地方！”
燕知思索片刻，眼神落定在尚元徵古井无波的眼底，片刻将乔舒扯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可曾看清楚了，那真是师尊？”
如果真的是玄应长老，燕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舒：“真看清楚了……不过，我不确定。师尊看我的时候，像不认识一样。”
燕知：“那就不是。师尊不可能是天律司钦犯。”
乔舒：“什么？师尊也变成钦犯了？”
燕知皱眉：“什么叫也？”
乔舒捂嘴，“师兄，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
他俩悉悉索索，身后另外三人灵力深厚，即便不想听，也一清二楚。
仇鹫：“……”
姬旭：“……”
八方亭阁没有平静多久，远处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轰然扩散。
姬旭等灵识敏锐，几乎是一瞬间看向自家仙君。
尚元徵反手携过燕知手腕，飞身而起：“走。”
乔舒眼尖地看到两人动作，愣了愣，才一跃跟上一行人。
师兄，不会自己飞了吗？
***
爆裂声起，木制的房梁架子摇摇欲坠，赤宸灰白着脸被打出阁门，狼狈地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一根手腕粗的铁索。
随着他往外拖拽的动作，阁房愈发摇摇欲坠，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攀缠其中，一拔便是连根而起。
燕知落地缓冲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乔舒扶着他，“师兄，就是这里！”
众人面色凝重，那阁楼中的东西，力量颇为破格，且灵力紊乱交鸣，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可能。以此时灵力波动的幅度来看，非是一方大能所不能及。
一旦爆体，方圆百里的生灵都会遭受致命侵袭！
赤宸憋得脸色通红，手腕粗的铁索猛地绷断，他重重退倒几步砸在地面，转身看到一行人，癫狂大笑道：“等着吧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未落，赤宸便被一道灵锋扇飞。
亭阁灯笼无风自动，那座低矮的阁楼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崩解的断裂声——
阁中人黑衣猎猎，后背升腾出腐朽的黑气，灰须乱轧于青筋暴起的面颊，独眼赤红，被蠹虫噬坏的溃烂双脚踏在石廊，步步斑斑血迹。
独眼黑衣人挣脱控制，暴走的电状灵流从指间迸射，凶猛无比地朝着众人刺出。
他竟是理智尽失，无差别攻击！
灵力激荡间，燕知的额发被重重掀起，被飓风侵袭得眼角发酸。
爷！？
他几步踉跄扑倒在石廊，倔强而贪婪地抬起眼睛，看向那张与已故的爷爷九分相似的脸。
乔舒在身后惊叫，他恍若未闻。
这阵风，将他一瞬拉回那个生死两隔的暴雨雷鸣夜，爷爷病体瘦弱，双脚伶仃，挂在后院的歪脖树上，脚边是一瓶喝完的百草枯。
一声惊雷撕开天幕，堂外暴雨如注。
少年燕知跪在堂下，目眦欲裂。
“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蒙面黑衣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