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夺魂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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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回到了现实。
他也原原本本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第二关，其实是验心。他之前从未听说过，世间有如此秘术 ，能够窥测人心，并将他午夜梦回的恐惧放大至斯。
那么，现在，身份被识破了吗？
燕知警惕竖耳，周身只有空旷回旋的山间风鸣。
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声悠远的叹息，那声音既哀且怜，苍老如枯烛。
“仙脉毁于燕氏之手，如此已矣。”
燕知不知所云，并未应声。
那声音仿若喟叹，并不期求回应，只是自顾自地道：“百年前。燕氏名栖者，从此道而拜天律司，策反数百仙使，向西遁逃，蛰伏泽京山，祸乱西冥！”
“十年前。燕氏名知者，亦从此道而拜天律司，伙同仙兆府叛贼，私盗仙税，盘剥冥市，弑师而逃！”
“而如今！”
燕知面色未有丝毫撼动，不见一丝慌张，仿若此言所说，是无关之人。
声音铿锵激切：“尚贼作乱，燕贼蛰伏，灵脉断绝，天下危矣！尔等肃清心魔，同心合力，可救一方苍生！”
刀戈之声由四面逼近，燕知身处漩涡正中，可见刃锋映天光云影，携不可当之势。
“危的是哪处天下？”燕知不堪躲藏，挺拔立于原地，高声反问。
“救的是何方苍生！”
千钧一发之际，剑影居然堪堪停住，并未伤及皮毛分毫。
那声音似乎又叹息着，并不答复，反而问道：“无知小儿，方才幻境之事，你可忏悔？”
燕知一时没有应答，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僵硬感，于是已读乱回。
“宋流……忏悔。不该贪图享乐，耽于杂念，延误修炼。”
那声音发出一声沉吟，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燕知：？
他心头微动，猜测应了大半，连着胡扯了一串：“去年夏时，我趁无人，偷摘了农田中一只沙瓤西瓜，我忏悔！三年前，我将一只癞蛤蟆放进同门的被窝，同门惊悸三日，我忏悔！”
料想天律司也怀疑燕知有混入甄选的可能，从入山门开始，就环环设立障碍。而他从幻境中刚刚出来，那道声音便抛出燕姓，当头一泼脏水，乱人心境。
好在燕知谨慎，并未一攻即破，他借由试探，推测出以下结论：
一、天律司虽然是个老古董，可早就掌握了现代社会各大公私有组织的pua大法，先造时势，再让你自个儿忏悔，最后说原谅你一切罪孽，最后让人主动死心塌地卖命；
二、方才的幻境，外人根本看不到，不然那声音何须铺垫良久，最后让人主动交代。
出此计者，真是诈降一把好手。
燕知端正长揖。
“五年前，我为躲懒而称病，实则下山摸鱼，我忏悔。十年前……”
字字真心。
无他，因为这并无一句虚言，扔癞蛤蟆、偷西瓜等，确实是他儿时杰作。
那声音听了半天，终究是听不下去这些陈芝麻烂谷的小事，咳嗽一声。
燕知从善如流 ，总结陈词：“无论如何，宋流忏悔！”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孩子，你就此上山去罢。”
燕知做足样子，感念异常，充分满足老领导的拯救欲。
再百阶，燕知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阻力，抬手试探，是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手掌一接触，便漾开一圈水波。
周围一阵呜咽般的喧闹，他四下一看，好生滑稽，有所谓名门骄子，如桓为之流，女中豪杰，如齐青云之流，无不掩面哀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庄澜星脸色难看，衣领上一道干涸暗沉的血迹，不知道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两人对上视线，庄澜星连忙摇头，示意不要靠近。
燕知感受到养心咒已破，缓缓皱眉，四下扫视时，发现小0已然不见了。
糟了！
心中久违响起一道声音：“宿主。”
“宿主，我的肉身被天律司抓去，他们狠狠把我打晕，我被迫出来了呜呜！”
燕知在心里道：“发生了什么？”
小0：“我不知道，进去之后就是一片空白，然后就有个老头开始骂你，我不好说什么，就听他骂。结果他骂着骂着就问我要不要忏悔，我说没什么好忏悔的。”
“然后呢？”
小0：“然后他就问我是从何处来的，家师是谁，年龄几何。”
燕知松了口气：“我今早跟你说过，你都答上了吧？”
小0声音哭唧唧：“我……我忘了！”
“……”
阚一果在人群中乱钻乱跑，引起一阵骚动，最后窜进了燕知怀里。
燕知连忙抱住它，安抚揉他脑袋，轻声道：“不怕。佟儿不会有事的。”
这时，同行的山水兄弟也发现不对，绕开人群过来，问道：“宋兄，这是怎么了，灵佟师妹呢？”
燕知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忧心：“许是这关没过，被淘汰了。”
他之前便暗暗查数，在场共计二百七十八人，现在原地共有二百六十五人，因此，至少有十三人折在这一关。
他在心中对小0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好好记清楚：你是北渊玳瑁山未名长老座下二弟子，你只有一个师兄，叫宋流，你今年十六岁，还未辟谷，擅长符法。现在速回，确定自己的位置后告诉我。如若被审，就说你方才被吓傻了。”
选择符修这个身份是有原因的，在这个世界里，符修是不需要炼气便可以修的法术，至于画符这种事，小0在海量数据库里搜索一下便能照葫芦画瓢，画出来没用，那叫学艺不精。
给小0安排傻子身份是恰如其分的。
背调的事情，燕知并不担心，他早将基础信息给了尚元徵。尚哥办事滴水不露，给他玳瑁山的荐信时，就连玳瑁山弟子中的原型都找好了，也姓宋，也有个符修师妹，师兄妹两人此时正藏在玳瑁山的暗道里，为燕知铺路。
小0哭哭啼啼地背了两遍，发动雷达，寻找自己的尸体去了——不知道离魂这会儿，有没有死透。
“恭喜诸位通过第二关——问心劫。接下来，将是诸位即将经历的第三关，也是初甄的最后一关。”
仲忆不知何时出现在长阶高处，衣袂飘然，神情寡淡。
桓为座下也有人员损失，昂首扬声道：“司使大人，赎晚辈无礼，我门消失的师弟师妹在何处？”
仲忆的目光缓缓停顿在桓为身上，道：“心术不正，触犯天律，押解至刑狱司待审。”
刑狱司。关押过广九因、赤宸之流的地方，尚元徵当权时，职权颇盛，刑狱司本不属仙兆府麾下，另有主司，现下不知落入何人手中。
沈见苍，还是乌棹？
桓为一听是此等祸事，多言必失，索性拱手不提。
仲忆见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第三关，名曰夺魂阵，诸位将进入一片万顷密林，四处均藏匿有灵石。此关采取计数排名制，诸位可自行组队。最后排名，以个人灵石数目为凭据，多者为胜，前一百位通过考核。”
一女弟子问道：“司使大人，队内的灵石数目该如何分配呢？”
仲忆道：“甄选司不干涉。”
一满脸横肉的体修大哥高声道：“那能抢别的队吗？”
仲忆道：“完全自由。”
言下之意，别说抢其他队伍，抢队友都没人管。夺魂阵中藏匿的灵石，不知与众人身上所携带的灵石有什么区别，如果是相同的话，那此关中，有钱的门派岂非更容易得胜？
当然，也得是有能力保住自己东西的前提下。
众人正思忖之际，仲忆的声音幽幽然响起在众人耳边：“诸位应当听过各门派长老们的告诫：天律司甄选，死生不论。不愿殒命于此者，现在可以离开，不会有任何代价。”
在场有些年纪小些的候选者霎时变了脸色，往年天律司甄选，是有此一说。
齐青云走到白聘婷身边，握住她的手：“婷儿，前两关不算凶险，可第三关真的是真刀实枪了。你本是陪我出来散心，在外面等我消息。”
没想到白聘婷拒绝了，用力回握着齐青云的手道：“不，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想一直走下去。”
齐青云讶异道：“这怎么能行，你若……我怎么和伯父伯母交代！”
白聘婷依旧是柔弱的声音，语调却坚毅无比：“我、我不怕！我小时候身体虚弱，就是天律司一位仙娥救治，才得以苟活至今。一直以来，我都仰慕天律司，想进入医司。再说，不是还有青云在吗。”
齐青云方才见同住一晚的灵佟小可爱猝然消失，已然伤神许久，这会儿保护欲爆棚，更是不肯让白聘婷再多受一丝伤害。
虽然吹雪堂在仙门百家中不算格外有名，可也出过不少像剑器大师巢天锦之类的狠角色，她作为吹雪堂大小姐，自幼天赋卓然，自视甚高。她方才在第一关时，便比许多男修要强，几乎逼近九十阶，在她前面者寥寥无几，且她配剑出自巢手，难有的神兵利器，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是北渊新生代有名的剑修，保护白聘婷对她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如此这般，她便松了口，“好吧，那你凡事小心，都躲在我的身后！”
“嗯！”
白聘婷殷切看着齐青云，重重点头。
乔舒这会儿无人约束，悄摸摸凑过来找燕知，正好听见两姐妹的对话，不知道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引得齐青云不乐意，登时拔了乔舒的剑。
乔舒是体修，虽然有配剑，但很显然是摆设，齐青云一见那花枝招展、镶金带玉的重剑，气消了人乐了：“不是吧乔小弟弟，待会儿你就拿这跟我打？”
乔舒夺剑，齐青云躲闪，身型灵巧，引得乔舒团团转，急得赤皮臊脸。
“还给我！”
“齐扒皮，还给我！”
齐青云对这外号显然是不满意了，两人当众喧闹，仲忆不满皱眉，高声呵斥：“甄选重地，不守纪律者，速速下山去！”
两人立刻消停了，燕知却若有所思地望向仲忆，如果没感觉错的话，仲忆从一开始露面，到每一次路引，都在隐晦地劝退众人。
她到底是什么立场？
燕知上山前仔细地摸了一遍天律司诸司使的底细，这位仲忆大人在山中履历已久，据说她出身西冥，但具体门派不明，有传闻说她是中脉迁往西冥的散修，因为此人行事过于低调，仅仅主持甄选时露面，再详细的信息便摸不到了。
有趣的是，她主持的最早一次甄选，正是燕栖当年那届。
目光停留得并不久，仲忆却敏锐异常，似有所感地看了回来。
燕知颔首揖礼。
仲忆稍候片刻，最后道：“那便预祝诸位此行告捷，珍重！”
仲忆离去后，众人开始三两成群地抱团，团体赛，纵使之后队内有怎样的争斗，一开始有组织总比落单好。有些大门派一来便是十几人，自然不愁组队之事，例如清微山。有些门派虽然人少但个人实力强横，亦无需担忧，如燕知、云亭。
燕知本来打算单独行动，没想到成了香饽饽，那面容凶狠、一看就是体修的爆肌大哥居然过来招徕，面色倨傲：“喂，你小子，要不要跟着大哥我？”
乔舒正好在旁边：“啊？我？”
体育生大哥蛮横一指，方向正朝着燕知：“就是你，小脸儿挺白那个！”
乔舒觉得自己虽然也算白，但不如宋流白，于是扭头，感觉自家师兄脸色有点黑沉，不满地指了回去：“哎你这胖子怎么说话呢？”
“你他妈说谁胖子呢？小鸡贼。”体育生大哥一看就是横行霸道惯了，分毫不惯着，抬手便要搡人一把，“老子可是金丹后期！看上他，护着他，是他的福分，你想蹭？回家多抹点面粉！”
他的手根本没来得及碰触到乔舒，便被一段清瘦却极有力的窄腕格挡住。
燕知柔声道：“恶心。滚。”
体育生大哥听到这声骂，先是荡漾了。接着面子上过不去，恼火了。再是小臂被重重地一扭，痛得震怒了。
后面一个猴瘦的双眼皮小弟扑过来，紧紧抱住体育生大哥的手臂，面容挺清秀，行事挺阴：“大哥！这是在外面，不合规矩是要出事的！”
这位小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外面不方便闹事，进了夺魂阵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体育生大哥眼珠子一转，听懂了。这里人多，打起来是真的不好看，等进去，怎么料理这小白脸可就是他的事！
冷哼一声，润了。
乔舒客气兮兮地拱手，趁势拉帮结派，为自己好好争取一把：“多谢宋兄！那人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要与我一队？我、云师兄和庄师兄都很厉害的，我们保护你！”
云亭在他身后不远处抱臂而立，飒飒风举，竟然没出言反对。
宫颂山也道：“小宋兄弟，灵佟师妹这会儿不在，你一人进去也不安全，颂水咱仨兄弟一起吧。”
燕知正要讲话，袖子被拽了一下，身后是柔柔弱弱的白聘婷。
白小姐怯生生地看着他：“宋公子，我和青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夺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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