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纱无风自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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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阁就坐落在冥市中央，占地颇广，八方亭阁，万灯齐燃，曲水流觞，比之天律司依山傍水，冷白玉砌的千年性冷淡风，看着十足富贵人间。
燕知白衣乌发，不事雕琢，头上扣着一顶宽檐笠帽，透着薄纱四处打量。他看着镇定，其实心里冒着一股子新鲜劲儿。
对于坐班了很久的社畜预备役来说，这种公务旅游，简直是福报。
【灵力值-10】
系统不让他好过一点。
【宿主，冥市浊气非常重，您没有修为，抵御能力差，一定要时刻保持充电！】
“哦哦。”燕知只好在心里琢磨怎么制造一些意外的小小触碰，跟在尚元徵身后，心怀鬼胎地进了忘川阁。
二人刚迈入厅堂，就有绯袍侍郎走上前，“迎贵客！楼上和堂下都有位置，二位贵人是近天光，还是近水色？”
燕知心道，意思就是雅座和大堂呗！仙君当然是近天光。
燕知逮住机会，状似无意地握住尚元徵护腕，引着往楼上走，“寻个幽僻的雅间。”
他声线似玉磬轻击，言辞温雅。绯袍侍郎霎时堆出殷勤的笑，目送二人登阶——前者素裁如玉山将倾，后者玄袍如渊渟岳峙，恰似棋盘上的黑白子，身影交迭，看着就登对。
更令人脸红心跳的是，那位白衣公子脖颈间挂的那可是……
锁链啊！
绯袍侍郎一点就通，朝着二楼扬声，“为贵人开叠香榭 ——”
侍者推开描金的雕花门，一股甜味混着暖香扑面而来，整面琉璃瓦将一楼大堂隔开，整个榭舍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红晕，光影暧昧。
叠香榭、你？
燕知手指还抵在尚元徵冷铁护腕上“偷偷”充电，嘴角微抽。
侍者有眼色，闭门悄声退下了。
燕知将帷帽摘去，双手在颊侧扇扇风，“好热啊，屋中也闷燥，开会儿窗吧。”
他急匆匆把窗户推开，又到处找香炉，忙活半天，将一旁熏笼里的香饼捣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来得适时，堂中一叠声的“开市”，忘川阁拍卖就开了帷幕。
第一件拍品是一柄古剑，据说是剑器大师巢天锦的封匣之作。
尚元徵端坐桌前，茶盖拂开一层茶汤。燕知忙活完，如释重负地坐在对面，一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另一只手伸过来点在护腕。
燕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尚元徵说，“手不想要，可以拿去剁了。”
他只好收回手，“大人，此地可方便说话？”
尚元徵抬手封了道避音咒，“自然，此处幽僻。”
燕知默了默，心里默念雷霆雨露皆是恩赐，上司阴阳全当耳风，然后说，“仙君早就怀疑蒋适？”
在刑狱司，尚元徵要蒋适服醒神汤，又说用镇魂香。他本来以为尚元徵就是纯粹折磨人，后来细想不对，觉得尚元徵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有些人话少不胡哨，那他说的每一句话就都是有用的。
尚元徵没搭腔。燕知双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非要问，也不是让你必须答。只是咱们现在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仙君破案，是为我洗脱罪孽；我脑袋也灵光，并非帮不到仙君。咱们应该坦诚相待一些？”
尚元徵说，“别惹麻烦就行。”
这么六个字，已经足以让燕知把他归为b王。
燕知对讳莫如深的上司有点抗拒，“我可以自己找点活干，比如，混进人群打探消息。”
燕知来时没有照过镜子，暂时不知道“混”进人群这个动作，对他而言，属实是天方夜谭。如果说做些什么，当一樽漂亮的小玉雕塑，暗室生辉，倒十足适合他了。
“回来。”尚元徵在他打开门出去之前开口，“现在保持安静，用你灵光的脑袋思考一下，怎么赚到十亿灵铢。”
燕知：“……”不是他真要打人了。
等他淬灵术大成，一身充沛灵力，第一时间找尚元徵单挑。
堂下竞价焦灼。
古剑最终以十万灵铢的价格被一位黄发扑散的狂道长拍下，后续又接连售出好几件珍奇宝物，满堂气氛逐渐热烈，成交价节节攀升。连燕知这个物欲淡薄、管挣不管花的社畜都有些被带动。
忘川阁，好一个销金窟！
拍卖官一拍乌木，昆仑奴应声抬着一个黑布覆盖的铁笼上台，里面还时不时有拳打脚踢、锁链桄榔的声音。
燕知看见那黑布左蹬一条腿，右伸一只胳膊，“这是活人买卖吗？”
他在小说上看过那种拍卖场，为了展示拍卖奴隶身上的肌肉线条，头顶一盏灯打光，用锁链五花大绑地拉展开奴隶的身体。
黑布拉开，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笼中是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蓝色道袍上尽是尘土，额头还蜿蜒着一道干涸的血迹，表情惊怒地握住栏杆拼命摇晃，“放我出去！我是人，你们凭什么随便卖我！！”
方才那个春风得意的黄发狂道长哈哈大笑，拂须道：“小兄弟，这里可是忘川阁，什么不能卖？这活人下药，或是剥了修为炼作灵铢，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修炼秘宝哇！”
众人窃窃私语，端看这少年有修为傍身，生龙活虎的样子，拿来炼药，甚至换了他躯壳以葆青春，都是上品。
拍卖官微笑道，“起拍一千灵铢！”
少年瞪大眼睛：“你敢只卖我一千！我我……！”
狂道长：“小道友怎么？我出价两千！”
少年气得要炸，愤怒地抓住栏杆，脸颊憋得通红。
虽然这画面荒诞不经，堂下也时不时有人叫价。
拍卖官听到侍者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立刻补充解释道，“诸位贵人，此拍品拍下之后只卖死物。”
也就是说，这少年定下卖家之后，立刻就会被处死送出！
少年惊骇，高声喧嚷，“放开我！敢杀我，我师傅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师兄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少年确实看着气度不凡，或许真是出身大家门派也说不定。众人一阵惊疑，一时倒没有人敢叫价了。
少年气喘如牛，沉默地咬牙和堂上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充满算计的眼神对峙。
这时，楼上雅间琉璃瓦后，转出个头戴帷帽的白衣青年，倚在栏边，声线似玉磬轻击。
“真不能卖活的么？”正是燕知。
他身无内力，在这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忘川阁实在排不上号，但他声线独特清润又抓耳，众人纷纷闻声向二楼看过来。
白纱无风自动，身形孤松卧雪。
拍卖官维持着纹丝不动的微笑，“是的，只卖死物。”
少年揉揉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楼上白衣青年。
燕知轻笑，“既是死物，炼不得活丹，又做不得阿奴。一千灵铢买具尸体，诸位都觉得划不来罢？”
堂下一众人早就看呆，更有甚者被一声轻笑引得半边魂都散了。
有几个青年在人群里此起彼伏应喝道：
“卖个死物也要一千，忘川阁店大欺客啊！”
“闹谁玩呢？叫了价才说是死的。”
“……就是！”
拍卖官的完美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
燕知等众人闹得够数了，轻飘飘抬起手掌，“我说一个数，五百灵铢。”
仿佛刚才随口一问，只是为了这会儿的砍价。
少年咬牙，指骨捏得发青，脸色灰白垂下头。
眼见得堂下闹得愈发厉害，拍卖官也嫌这个拍品晦气，说实话，有人花五百灵铢买具死物，也算是冤大头了。
侍者匆匆过来靠在拍卖官耳边又说了什么，拍卖官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恭喜这位公子拍下！”
燕知拱手朗声道，“多谢各位割爱了。”说罢又从琉璃瓦转到雅间内，缓缓走到尚元徵旁侧，沉吟道，“仙君借我五百，等我赚钱了还你五百二。”
520是我爱你的心，把钱借我谢谢了。
他又想了一会儿，“那两只金蟾，也借我用用？”
没出息没出息，直接把尚元徵家搬空呗！燕知有点臊，心里已经把赚钱这件事提到了最高优先级。
尚元徵将鎏金剑穗抵在桌面，推给他，“燕知，你最好是没在惹事。”
燕知连忙说：“仙君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确实有分寸、有钱还有底气，揣着剑穗黑卡溜出去提货。
手指掐指作诀，一簇澄蓝色的电流状花火，在指尖闪动，绵延而温润。
燕知看呆了，心里默道：“神奇！”
【宿主，您现在的灵力值只有52，且以每半个时辰-10的速率衰减，请务必注意！】
【您丹田中乱气未清！请尽快获取关键道具「点墨剑」，避免造成反噬！】
燕知说：“我算过了，只需要用30。”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
燕知：“我总不能看着他死么。毕竟是我师弟。”
他第一眼看见那个作为拍品的蓝衣少年，脑中的NPC信息介绍就叮叮咚弹出来了。
【关键NPC信息更新】
【姓名：乔舒】
【境界：筑基后期】
【身份：玄境山·内门弟子】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与其属同门师弟，建议救助攒人品噢^^】
他虽然从未见过玄应长老，却对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十分敬佩。玄应长老在主角的少年时代起到了无可磨灭的正面作用，才将主角养成这般心性坚韧、玲珑剔透的“殉道者”。
他不仅要救，还必须自己去救。尚元徵没义务为了帮他，耽误正事。
“乔舒也来，乌棹也来，这儿何时成仙修打卡地了。”
燕知思忖间，被侍者引到了一处水面上独立的八角亭阁，他用剑穗在圭板上轻触，体验了一把修仙版“移动支付”，就被允许进入关押乔舒的隔间了。
房间暗无天日，燕知打个响指，受指尖光簇指引，寻到笼子旁蹲下。
乔舒衣服脏兮兮的，面冲着墙，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
“乔舒，时间很紧，凑过来听我说。”燕知轻轻敲了敲笼栏，“如果你认得我的话。”
乔舒耳朵竖起，连忙翻身爬起来，眼睛里含着泪花，呜呜道：“呜呜师兄……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呜呜呜。”
燕知无奈道：“小声点。”
乔舒猛地扑过来，隔着笼子抓抓燕知的袖口，压低声音，“师兄！这里好危险，我来找师尊，刚进来就被人兜头逮住了，然后他们就把我捆起来，要卖我！还要宰了我！”
燕知安抚笑笑：“别怕，不会宰你的。”
“接下来都要听我的，知不知道？”
乔舒抹了把眼泪，猛点头。
…
燕知迈出亭阁，皱眉拍掉袖上灰尘。
侍者连忙殷勤地迎上来，“公子，您验货如何？”
燕知稍微颔首，冷矜地说，“尚可，拉去宰了吧。本公子洁癖，切记洗干净再宰，不可见血破皮，否则尾款就不付了。”
侍者忙不迭应声，“您放心。”
燕知哼了一声，甩袖负身面向水池，道，“你退下吧，本公子被那破香熏得头晕，在此透透气。”
过会儿来了几个昆仑奴，抬着扑通挣扎的大笼子出来，乔舒在里面边踢边骂，“大畜生！长得人模狗样，你不得好死！”
燕知勾唇，“死到临头还嘴硬。”
骂声逐渐远去，燕知见四下无人，脚底生风，沿着刚才余光里看到的轨迹追了过去。
圆月当空，主阁二楼一处窗棂启了一道细缝，片刻后轻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纱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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