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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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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热搜看了吗,说武汉有非、典了。”
“怎么可能,非、典可是传染病。”
“哇说起来这都是我读小学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天天喝板蓝根,总想着放假...”
“我看有医生出来说武汉现在这个肺炎挺严重的...”
中午休息时间,饶若冰去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听到了几个同事的议论。
几人见她进来,叫着经理,饶若冰个子不高,没有像别人那样一身的正式西装,她每次都是一身套装,夏天雪纺或者丝绸的,冬天毛呢,能拉长腰线,也比较职场。
饶若冰问,“你们聊什么呢?”
其中一个人是她组里的,拿着手机凑过来,“经理,你看热搜,你不是有同学当医生嘛,有听说什么吗?”
饶若冰大致的扫了一眼,摇摇头,“没有。”
“哦,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小道消息呢!”
饶若冰泡好咖啡出去,临走说了句,“别以讹传讹了。”
回办公室她就给徐闻钦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她上微博看了看,短短几分钟,能明显看出热度已经在控了,她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还是把链接转给徐闻钦,后面跟了一句,“哥,这事儿是真的吗?”
徐闻钦下午回复她:还不清楚。
武汉最近确实出现了一些肺炎病例,一线的医生们接到疑难病症或者疑似传染病,都是往上级报,没有确定之前,谁也不会多说什么来造成恐慌。
冬至日,柯云蔼突然发消息找他,“钦啊,最近可注意点儿。”
徐闻钦当时刚洗完澡,看着这句话心里一沉,“到底什么情况?”
柯云蔼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检测确认,没再多说,只让注意一些。
“好,我知道了。”
没过几天,柯云蔼又联系他,“中西医结合医院那边上报了几例疑似家庭聚集感染的病例,说明这病有传染性啊,上班儿注意防护,跟家里人也通个气儿,别到处乱跑了。”
“好,谢谢。”徐闻钦回完微信,手心都已经出汗了,传染....
柯云蔼现在在疾控中心上班,他说的消息都是一手的,按理说这样通风报信不应该,可这么多年的同学,提前提个醒,大家也都知道轻重,话语点到为止。医院的科室群肯定是不让讨论这些的,可柯云蔼一句话,几乎是直接把这段时间网上的谣言坐实了。
12月30日,武汉卫健委发布关于做好此次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31号上午,专家组抵达武汉,正式展开相关的检测和核实工作,那个时候的武汉人民还不知道,之后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江汉关下,新年的钟声敲响,元旦假期还未过完,央视新闻首次报道了武汉不明原因肺炎,呼吁大家注意防护,不要聚集。
跨年的热闹余温还在,又临近春节,各处都是张灯结彩,尽管已经下发了各种通知和预警,依旧还是有不少活动在举办。
程煜和苏末迪也回来了,本来是说约着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凌佑有事儿临时要出差一趟,徐闻钦更是忙的不接电话。
医院已经分割成了另一个世界,呼吸科爆满,医护都忙不过来了,几个主任带着底下的护士们连轴转,连吃饭都没时间,听说有病例还需要外转,他们医院已经是顶尖,这都得转,说明形式确实严峻。
徐闻钦在心内也脚不沾地,一上午孙主任就接了近二十个说心脏不舒服,喘不上气的,走廊里排满了人,有些人等的不耐烦都开始要闹了。
“啊,有人晕倒了,”人群里骤然炸出一声,随即便是此起彼伏叫医生的嘶喊,徐闻钦连忙上前,先摸再听,呼吸心跳都没了,他就地开始做心肺复苏,下一秒,医生也从诊室赶了过来,展开急救,周遭的喧闹像是静了,都在注视着这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时间一分一秒的被拉长,恐慌如同潮水一般高涨蔓延,突然,有人锤着胸口痛哭了起来,“爸,你醒醒啊!!”
...........
凌佑看着网上传播的各种视频层出不穷,每天都要给徐闻钦打好几个电话问情况,徐闻钦并不是每次都能接到,忙的没时间,腾出空来了也只是回一句让他别担心,忙完了就赶紧回来。
小年夜,凌展铭和徐薇宁去了一趟超市,车后备箱都装满了,车上收到徐闻钦的回电,“你们在哪儿呢?”
徐薇宁说,“刚在超市买了点东西,准备回去了。”
徐闻钦一听没控制住声音,“你们怎么还往外跑.....”
徐薇宁都愣了,喊他仔仔。
“对不起,”徐闻钦定了定心神,哑声道,“既然出来了你们多囤点东西,以防万一。”
“好知道了,我们等会儿再去菜市场逛逛,你那边怎么样?”
徐闻钦话音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儿,别担心。”
徐薇宁听出了他语调里的疲惫,有些心疼,“能回趟家吗?凌佑晚上的飞机也到了,回来我们一起吃顿年饭。”
“我看情况吧,你们去哪儿都必须带上口罩,知道吗。”
“好,你也是。”
徐闻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避重就轻的说,“别担心我。”
挂了电话,徐闻钦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想起这两天同事间聊起:这个病现在已经有人传人的现象了,我在金银潭的朋友说他们有同事已经被感染了...
那些病人完全就是憋死了,肺全白了....
武汉有传染病,马上又过年了,这可怎么办啊.....
徐闻钦回家先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才开着车去凌家,今天小年夜,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凌嫣看到徐闻钦,问他那边医院的情况,徐闻钦回了一句不容乐观,她点点头,也明白这四个字的重量,她自己的家属就是医生,当然也知道事态严重,现在是武汉各大医院都很紧张。
凌佑七点的飞机,天河机场直接地铁回来,回家还不到八点,进门先被诺一抱了个满怀,这俩哥最近可太忙了,都好久没见到了。
凌佑让她先去吃饭,“箱子里有礼物,等会儿拿给你。”
诺一笑的灿烂,“谢谢哥。”
饭后一家子都坐在客厅看电视,诺一窝在两个老人中间,一手牵一个,撒娇哄老太太开心。
凌佑元旦后就一直在外出差,两人得有十天没见了,此刻在阳台勾着手指看楼下广场上放烟花的小孩儿,都是小烟花,一声一声的,伴着笑闹声,硝烟味弥漫,是人间烟火气,温暖了冬夜的寒冷。
20号,医院开会,先是暂停了住培生的临床一线工作,先全部回家等待通知。
年前年后走动的多,凌展铭和徐薇宁一人一车带着孩子和老人去走访亲戚,上午出发的时候都还好,回来就看到街上人都带上了口罩,打开手机刷资讯,新闻发布会上,钟南山院士说这个病目前已经明确可以人传人了。
这说明一种没在人类病学史上出现过的新病毒开始在武汉肆虐,传染性强,致死率也高,这个消息像一枚重磅炸弹砸下来,所有人这才开始真正的重视,各大药店的口罩和消毒用品几乎一瞬间被抢空。
徐闻钦被电话吵醒,是医院里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打给他的,问他看了群消息没,是关于武汉封城,紧急疫情防控、住培学员全体返岗的通知。
床头温暖的橙光下,凌佑伏在他肩头,也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一言不发。
两人静默的抱了一会儿,徐闻钦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往外看,五点多,雾蒙蒙的天空,翻涌游走在模糊的光影间,像预示着一场欲来的骤雨。
洗漱后徐闻钦开始收拾东西,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凌佑在厨房做早饭,等人出来,这才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徐闻钦的头发还在滴水,凌佑抹了一把脸,去洗手间拿干毛巾来帮他,“每次都不擦干,也不怕感冒。”
“没事,习惯了,”徐闻钦嗅了嗅鼻子,闻到了饭香,“我好饿,吃饭吧。”
“嗯,好。”
饭桌上,两人都没说话,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很小,徐闻钦咽下最后一口粥,开口说,“武汉今天十点要封城了。”
“嗯,我知道。”
“我....我吃完就得回医院,医院人手不够。”
凌佑嗓子有些哑,“我不想你去。”
徐闻钦看向他。
“你知道吗,我之前每天刷新闻看那些数字,看医院的视频,我心都是揪着的,那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联系不上的时候,我脑子里会忍不住的去设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凌佑也看着他,许久却低下头,声音颤抖,“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这几天你在家待着,我都心存侥幸,我希望你不要再出去了。”
徐闻钦起身抱住他,“对不起,凌佑。”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阻止你,我也不能阻止你,你为了当医生拼了这么多年,你的努力我都看着,我只是害怕。”凌佑搂住他,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哭着叫他“哥。”
“你爱我,我知道。”徐闻钦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亲他的额角,“我答应你我会注意的,我一定好好的。”
“好,那你答应我,你答应的事儿你要做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闻钦放开他,抬手给他擦眼泪,“乖,不哭了,佑佑。”
凌佑这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了,有些耍赖,什么精英什么总经理,在徐闻钦这里都不存在,他就是一个舍不得爱人去冒险,却又不得不支持的医生家属,两人一起这么多年,没怎么分开过,更别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句难听的,以现在的形势,万一感染,是有可能丧命的,凌佑难以去想象,他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徐闻钦哄了半天,凌佑这才冷静下来,可还是抱着人不撒手,徐闻钦说,“别抱着了,来给我剃头。”
“剃头?剃什么样的。”
徐闻钦说,“就剃你之前那样儿的,寸头。”
凌佑还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高中毕业那会儿,他们骑行西藏时候的发型儿,他笑道,“确定要这么短?”
“嗯,好打理,忙起来哪儿有时间洗啊!”徐闻钦把他转了个身,从后面搂着人肩膀往洗手间推,“走吧,你帮我弄。”
徐闻钦坐在小板凳上,胸前围着罩衣,很乖的样子,他的头发不算很长,可全部剃掉还是有不少,断断续续的一撮撮黑发落下来,顺着光滑的布料落在白色瓷砖地上,凌佑觉得扎眼,又有些难过,徐闻钦第一次剃这么短的头发,因为他要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弄完两人身上都沾了碎发,扎人,索性重新再冲个澡,凌佑情绪压着,这会儿看着徐闻钦的新发型,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他一把把人拉过来咬,手抚过发根,抓不到熟悉的丝滑黑发,狠劲儿憋不住,他把人按在墙上,在他耳边喊“哥.......”
徐闻钦温柔的回应着他,知道他现在心里难过,刚才还哭着像个小孩儿,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狠戾的大男人,他像是要留住什么似的,弄了好久都没舍得从徐闻钦身上下来,热水已经放完了,浴室里一室缭绕的烟雾,暖风机呼呼的吹着,徐闻钦双颊红透,眼睛湿润,任凭凌佑在他身上放肆。
“你看到这些就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要做到,”凌佑又在他腰测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深红的印子,他叫徐闻钦,叫哥,“你要做到!”
徐闻钦摸摸他的脸,哑声说“好...”
凌佑开车先送徐闻钦去了一趟凌家,把决定告诉了徐薇宁,诺一不说话地看着他,她虽然小,可也知道哥哥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小孩子是藏不住情绪的,已经有些要哭的样子。
阿婆则已经控制不住的抹着眼泪,拉着他的手说,“仔仔,你要注意安全。”
徐闻钦抱抱她,“阿婆,不要担心,我会小心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不让你操心,你顾好自己。”
封城还不知道得多久,这会儿都在凌家待着,方便有个照应。凌嫣和凌老太太也都在拉着他嘱咐,凌嫣的爱人此刻也正在一线战斗,现在侄子也要去,她心里的担忧更甚。
徐薇宁一直在旁边等着,说要送他回医院,徐闻钦没让,“我自己去就行。”
“你怎么去,交通都要停了,我送你。”
徐闻钦知道家里人心里都不好受,没再多说什么,凌佑开车,加上徐薇宁和凌展铭,一起把徐闻钦送去医院。
路上很堵车,都是急着出城的人,还有一些提着行李箱直接跑到车前拦停出租的,那人声音很大,徐闻钦都听到了,“去孝感,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出城就行,救命的啊。”
“去武昌火车站,我要回家!!”
“去了你也走不了,车都停了....”
“我不管,你送我去,我给你加价!”
闹哄哄的,像是末日前的逃难,徐闻钦心里堵得慌,低头不再看了。
到了医院门口,徐薇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门诊排队的已经挤到门外了,连马路上都是人,有的甚至举着吊瓶在车里打针,徐薇宁再也控制不住,她拉着徐闻钦的手,泣不成声,喊“仔仔....”
徐闻钦知道自己不能哭,他没多做停留,戴上口罩,抱了抱徐薇宁,径直转身进了医院。
凌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喉头一阵发紧。
手机响,凌佑接起来,是施杰的电话,“我联系到了一批医用专业的口罩,但是只有两百件,他们那儿也没那么多货,反正我先要了,回头就联系医院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凌佑忍下了那股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徐闻钦在战斗,他也不能停下,必须要做些什么。
送徐薇宁他们回去,凌展铭让他不管做什么,自己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凌佑点头表示知道,让老爸也多注意,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的照看着,不能垮。
“我也会去联系,有什么事儿咱们电话沟通。”
凌佑,“好,谢谢爸。”
回到家,凌佑先是去找了小区的居委会,说明了自己愿意做志愿者,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联系,施杰那边尽可能的在联系安排物资,高洋后来听说,干脆来找了凌佑,说要跟他一起弄。
苏末迪和程煜这几年都不在武汉呆,没什么渠道,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帮忙,现在只能在家待着,时刻关注着群里他们的消息和电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