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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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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回来了。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召唤,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时间的大门。
我不知道我是睡了过去,还是怎么。
再睁眼时,竟然是在医院的病房。
我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来换药的护士叫我,“白依,你醒了……我去叫医生,你等等……”
医院的仪器上显示时间:“2015年8月20号。”
是暑假!
是白依割腕自杀,又被抢救回来的那个暑假。
“许茗。”
有人叫我。
我左顾右盼,病房没有其他人。
我这才意识到是身体里的白依在叫我。
她的声音传递到我的脑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用我的身体活下去吧,我不想再活了。”
我恳求她,“为什么啊白依,你不要死,你别死好么?”
没有得到回应。
作为白依的朋友,我们有着悬殊的家世,这道鸿沟阻碍着我们,导致我不能完全了解她。
比如令她抑郁的真正原因。
但是,当他的父亲闯进病房怒气忡忡地扇了我一耳光的时候,我陡然明白了几分。
他一开口就质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学会用死来威胁人了?我告诉你,你威胁不了我,你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再娶有什么错?”
他保养得宜的眼睛旁边眯出了两道皱纹,岁月是会善待富人的。
尤其是像他这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我拔掉身上的管子,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用尽全力。
是替白依打的。
护士被我的举动惊在了原地。
白依父亲因威严扫地而更加暴怒。
我朝他吼道,“你该知道我有精神病,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犯法的,你知道吧?你要是再对我动手,你别怪我。”
白依父亲脸色发白,靠着墙壁气到半晌都没有说话。
我跳下病床,看了一眼病房的位置,打开病房的窗户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很好,这样才更像一个疯子。
我一路小跑,我想去找周棋。
可是十年前的临海让我感到陌生,摸摸口袋,没有钱。
“白依?”
有人叫我。
我一回头,看到了许茗。
也就是十年前的我自己。
我陡然想起来,十年前白依割腕后我去看她,我带她去找了周棋。
没想到是就是今天。
我问,“你来看白依么?”
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还是颠了颠臂弯间的果篮,“你怎么出院了,快回去躺着,医生怎么说?”
我环住她的手臂,“你带我去找周棋行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她摇头,“再重要的事情都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急了,“可是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快带我去找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
如果我没有记错……
周棋的母亲会在今天,在出门上晚班的路上,被一辆迎面而来刹车失灵的大货车撞上,又因错过抢救时间而宣告死亡。
如果周棋的母亲还活着,那么他在掉下临江大桥,抓住围栏的那一刻,是否会多一丝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勇气?
6
我和许茗乘坐出租来到了周棋家,时间是下午五点出头。
正撞上他妈妈锁门。
“阿姨。”我开门见山,“周棋出了事,您先不要去上班!”
我撒了谎,并坚信只有这样的谎言才能阻止周棋的妈妈出门。
周棋妈妈果然被我的话吸引了,“你说什么,周棋他出了什么事?”
我胡编乱造道,“不知道,他说让你今天不要去上班。”
好在周棋向来是一个稳重的人,不会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周棋妈妈很快便相信了我,乖乖地待在家里。
许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拉到一边,“白依,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周棋出了什么事?”
我在犹豫该不该告诉许茗,该不该告诉十年前的自己。
可是我现在是白依,那个在众人面前,得了解离症的白依。
如果我说出来,曾经的自己会相信么?
我不敢确定。
正犹豫间,许茗接了个电话,必须马上离开。
我已经记不清是谁的电话了。
也许是受白依本人意识的影响,我感觉我的记忆明显出现了问题。
看着她离开街角的身影,我浑身一个激灵,一股寒意直涌上头顶,几乎快要把我淹没了。
周棋妈妈呢?
7
我狂奔出门。
心跳一下一下震动,快把我的耳膜都震破了。
马路边,一群人围在一处,车被堵地水泄不通。
远远看到那辆失控的货车时,我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感觉了。
灵魂,快要从这幅本就不属于我的躯壳中挣脱出去。
我用力扒开人群,看到满脸和善的周棋妈妈正躺在血泊里。
我蹲下身,碰到脚边一个圆滚滚的橙子,顺着公路滚了下去。
路人说,“我刚刚就站在这儿,她买了橙子往回走,不知道怎么那大货车就是失了灵一样的从马路对面冲了过来。”
原来,她出门是因为我的到来,要买点水果招待儿子的同学。
我只觉得心梗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如果周棋妈妈没有相信我的话,照常上班呢?
“妈——”
恍惚间,我听到周棋的声音。
那悲恸的声音让我的胸腔撕心裂肺地疼。
周棋,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母亲死于我的愚蠢,你会恨死我吧。
8
周棋跟我一样,是单身家庭,我很清楚母亲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让我的母亲死于非命,我一定一定非常怨恨他。
我甚至都不敢说任何话安慰他,那样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我只能陪着他。
陪着他从殡仪馆出来。
他家老房子的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槐树,他说妈妈最喜欢这棵槐树。
于是他把妈妈的骨灰埋在了槐树下。
我斟酌了无数次,想着怎么向他开口,告诉他我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
他望向我的目光中带了一点点微茫的希望。
我陡然明白,他在给我的信里说的巨大的悲痛是什么。
我不敢,不敢告诉他事实。
他这才对我说了一句话。
“许茗,我妈不能白死。”
我惊讶于他为什么能这么精准地认出我,更被他这句不能白死惊了心。
我艰难地说,“那个司机酒驾,会被判刑……”
他摇头,“你不明白,你也不用明白。”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战栗,我的脑子无法思考。
“我时常在想,如果你的出现不是梦的话,那你一定不会只出现一次。”悲恸过后,他脸上淡淡的,可是眼尾的红还提醒着我,我害他失去了母亲。
“你果然又回来了。”
“竟然是现在。”
我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节哀。”
去他的节哀。
许茗,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人!
我在心里诅咒,谩骂。
9
我决定留下来。
我不确定我的出现到底有没有改变一些什么。
比如,在原本的世界里,周棋妈妈到底是死于上班的路上,还是死于给白依买橙子。
这个答案无从考证。
毫无疑问的是,我确定我的穿越一定和周棋的信有关。
周棋还有两封信……
我天真地想。
如果是我的穿越促成了一切的发生,那么,我直接留在这里,是不是就能斩断这种无解的循环。
“白依……”
我在心里默念,“如果我一直用着你的身体,你的意识是否永远会留在这副躯壳的某个角落里,你是不是也不会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到了白依的声音,“许茗,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在。”
10
“小姐。”
一辆宾利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
从上面走出一个中年人,我认出那是经常接送白依回家的司机。
司机对我说,“董事长很担心你。”
他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毕恭毕敬地说,“请你跟我回去。”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就不得不面对白依曾经面临的问题。
我告别周棋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到一处别墅,那不是白依常住的家。
刚一进门,就有人反扭住我的双臂,将我牢牢扼住。
白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客厅里一个严阵以待的白衣大褂说,“给她检查。”
“检查什么?”我挣扎不过,索性放弃,“检查我到底有没有神经病是么?”
医生拎着各种仪器给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通,他说,“小姐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目前看来就是情绪波动比较大,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白父舒了一口气,“幸好。”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重拾封建皇帝一样的威严,“我会送你出国去读书,你收敛收敛你的脾气,等你回来,就结婚。”
结婚?
结什么婚?
我望着他。
他平静的脸庞分外冷酷,“和刘家结婚。”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竟然让白依,让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刘家……
临海市的首富,孩子一出生智力就不好。
这在临海市人尽皆知,哪怕不是他们那个阶层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