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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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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林疏妈妈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声音里压着一丝颤抖。
林疏站在玄关处换鞋，：“去练舞了。”他的目光越过妈妈肩头，向爸爸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疏爸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触碰手机屏幕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妈妈突然站起来，茶杯在茶几上震出一圈水痕：“再说一遍，到底去哪了？”
林疏拉开校服拉链，这声音像一把钝刀划过沉默：“说了你又不信。”他径直往房间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妈妈追进房间时带起一阵风：“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她说练舞的学生都早回去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你电话也不接！”
“你又找班主任？！”林疏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书包带子在掌心勒出深痕。
“联系不上你，我能怎么办？”妈妈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记，“我是担心你啊！”
“我都高中生了...”林疏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不管你多大，你还是我儿子！”妈妈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某种林疏熟悉的、令他胃部绞痛的决绝，“你是不是又去画那些画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是又怎样！”林疏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妈妈抢过书包的动作快得不像话，素描本被抽出来时带出一串零散的铅笔。林疏扑上去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玻璃碎裂的声音里混着他的哀求：“求你别撕！别撕了...”
爸爸冲过来拉住妈妈的手：“孩子都这么大了，偶尔轻松一些没事的。”
“都是你惯的！”妈妈把撕成两半的本子摔在地上。
“你怎么又扯上我了？”爸爸走出卧室，声音在客厅回响。
“你总是这样！”，“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林疏重重地关上了卧室门，门外的吵闹声清楚地进入他的耳朵，他蹲在床沿，手指碰到床底冰凉的药盒时身体都在颤抖。
等外面的争吵声变成压抑的啜泣，他才一片一片捡起画纸，胶带粘合的声音像极了伤口愈合时的细响。
林疏睡不着一直在画画，天快亮时，林疏才趴在桌上睡着了，2B铅笔的碎屑沾在睫毛上，像未落的泪。母亲敲门声惊醒他时，晨光正斜斜地切过那些通宵完成的画作，是一只笼中鸟。林疏赶紧收拾桌面，把画藏了起来。
餐桌上，妈妈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眼下的青黑：“昨晚对不起...”她的指尖有洗洁精的柠檬香，“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林疏的背脊僵得像块木板：“我知道，妈妈。”吐司卡在喉咙里，咽下去时刮得生疼。
林疏走出家门，才松了一口气，晨风带着露水的气息。林疏走到叶迟家门口，发现叶迟靠在梧桐树下等他，晨光从他发梢间漏下来，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个子高，五官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随便往那一站就跟模特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叶迟听到脚步声抬头时，后颈几缕翘起的发丝在风里晃成毛茸茸的弧线。
“你在等我吗？”疏笑起来时，昨晚所有的忧郁都神奇地褪去了。
叶迟踢开脚边的石子：“刚下来。”
林疏眼中带笑：“那可真是巧了。”
他目光扫过林疏的肩膀，“伤好了？”
“已经不疼了，多亏有你。”林疏答道。
叶迟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你熬夜了？”
林疏故意凑近一步，“是啊，昨晚想你想的睡不着。”
叶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又犯病了？”
林疏伸手拂去他肩上的梧桐絮，“好喜欢逗你玩。”
叶迟疑惑地看着他。林疏继续说：“因为你反应很可爱。”
叶迟别过脸去，嘴角却压不住上扬的弧度，阳光下像藏了个甜蜜的秘密。
早读课上，班里书声琅琅。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拍了拍讲台：“都安静一下。”
读书声渐渐停了下来，同学们都抬头望向老师。班主任皱着眉头说：“昨天，我们班谁去练舞室了？”
陈源心里咯噔一下，慢吞吞地站起来：“老师，是我们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角。
班主任脸色更严肃了：“你们把练舞室的镜子打碎了，知道吗？”
陈源低着头，偷偷瞄向同桌叶迟，不知该怎么回答。叶迟正要站起来解释，林疏已经“唰”地站了起来。
“老师，是我不小心撞到的。”林疏的声音很平静，“对不起。”
班主任上下打量着林疏：“没受伤吧？”
林疏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头比较硬，没事。”
“林疏，你跟我出来一下。”班主任说完转身往外走。
叶迟担忧地望着林疏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林疏头也不回地跟着班主任走出了教室，只留下“砰”的关门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班主任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初春的风吹动着她手里的教案。林疏慢步走过去，校服袖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班主任转过身，阳光在她眼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疏点点头：“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班主任叹了口气：“开学就这么几天，你妈妈给我打了多少次电话了。”她注意到林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林疏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
“我倒没什么，”班主任往前走了半步，“你最近...还好吗？”
林疏盯着地上瓷砖的缝隙，沉默像一块石头压在两人之间。远处传来早操的音乐声，显得走廊更加安静。
“昨晚你妈妈电话里语气特别着急，”班主任斟酌着用词，“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她注意到林疏眼下明显的青黑，眼睛有血丝。这个总是挺直脊背的男孩，此刻肩膀微微耷拉着。
“以后遇到任何问题，”班主任放柔声音，“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
林疏抬起头，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他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谢谢老师，我会的。”说完转身走。
看着林疏走远的背影，班主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个笑容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精心练习过无数遍的面具。而刚才阳光下的那一瞬，她分明看见男孩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叶迟站在舅舅家门前，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哥哥来啦！”门一开，表妹圆圆的脸蛋就探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小星星。她踮着脚，小手拽着叶迟的衣角晃来晃去。
叶迟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来看你啦，小馋猫。”
“哼！”表妹撅起嘴，假装生气地转过身，“你都一个月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她的小辫子随着转头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叶迟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会忘记你呢？你这么可爱。”
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舅妈围着碎花围裙探出头：“叶迟来啦？快进来坐，饭马上就好。”她手里的锅铲还在翻炒着，油锅里滋滋作响。
叶迟换上那双专属的蓝色拖鞋——那是舅妈特意给他准备的。客厅里，电视机正放着动画片，茶几上摆着洗好的葡萄。他刚坐下，又起身走向里屋。
外婆的房门虚掩着，叶迟轻轻推开，看见老人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摩挲着一张照片——那是母亲的照片。阳光透过纱帘，在她银白的发丝上镀了一层金边。
“外婆。”叶迟轻声唤道。
老人慌忙把照片塞进抽屉，转头时眼角还带着湿意：“你还知道来看我啊。”声音里带着嗔怪，却掩不住欣喜。
叶迟走过去，坐在外婆脚边的小板凳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又瘦了。你爸又出差了？”
“嗯。”叶迟点点头，闻到外婆身上熟悉的药香。
“可怜的孩子...”外婆的手有些颤抖，“要是你妈妈还在...”话没说完，老人突然咳嗽起来。叶迟连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保温杯递给她。
叶迟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挺好的。”他的声音很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外婆的手紧了紧：“在外婆这，不用逞强。”叶迟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慢慢放松了肩膀，将头轻轻靠在外婆肩上。老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在表妹来叫吃饭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表妹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哥哥，妈妈做了糖醋排骨！可香啦！”她拽着叶迟的袖子往外拉。
餐桌上，舅舅刚好回来了。他给叶迟夹了一块肉：“多吃点，正长身体呢。”排骨的酱汁顺着筷子滴在米饭上，晕开一片琥珀色。
舅妈端上最后一道青菜，叹了口气：“你爸也真是的...”
“行了。外婆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边，“吃饭。”
临走时，外婆执意要送他到门口，偷偷的给他塞钱：“常来看看外婆呀！”外婆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真和他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
叶迟点点头，看着外婆佝偻的身影。他突然想到，如果妈妈还在，老了大概也会是这样的白发苍苍吧。只是，他永远都看不到母亲老去的模样了。
等他回过神来，天边已经染上了暮色。他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个冷清的房子。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废弃的老工厂前。
“林疏说的居然是真的...”他轻声呢喃。
夕阳的余晖穿过生锈的钢铁骨架，在残缺的玻璃窗上跳跃，整座工厂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就在他出神地望着这幅景象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二楼的一抹身影。
是林疏。
他正专注地对着画板，时而抬头观察，时而低头勾勒。夕阳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发梢都泛着金色的光晕。叶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美好的一幕。
胸口传来陌生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打着心脏，他这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身影可以这样好看，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好看得让他忘记了时间。
此刻的每一次心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