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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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莉婕费尔十四岁生日的前两日，依兹和柴忒明娜回来了。
莉婕费尔德生日办得盛大隆重，庄院上的佣人仆从、领地里的百姓，都得了一日的闲暇。凡是来庆祝的，都能从她们那里拿到几个里士的硬币。
因着依兹和柴忒明娜平日的照顾，不少农妇立刻挤了牛奶给她们送来。
依兹和柴忒明娜极力推拒，见她们不收，她们悄悄将家里囤积的蔬菜从围墙扔了进来。
最终，花圃处东倒西歪地堆了不少东西，莉婕费尔甚至从里面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皮手套。她的母亲们开始笑，莉婕费尔也笑。
她为领地居民的爱戴而笑，也为母亲们的功绩感到自豪。
总之，其乐融融，欢乐至极。
更令莉婕费尔高兴的是，柴忒明娜和依兹不仅陪伴着莉婕费尔过了生日，她们这次还长住了好一阵。
由于长时间的不相见，莉婕费尔起初和她们还有些生疏，不过慢慢也恢复了先前的亲密无间。
这次归家，柴忒明娜和依兹常常在笑，她们不再紧紧皱着眉头。
莉婕费尔问她们，她们笑而不语，带着莉婕费尔走到了阁楼。
透过阁楼的窗户，依兹伸手，她指向了远处。
“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种植物。这种植物抗寒，送到磨坊那里去磨成粉后，可以做成面包。”
莉婕费尔喜出望外：“母亲们，这很好！”
莉婕费尔知道，母亲们先前就是在为粮食担忧。
她们的领地广阔，土壤肥沃。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沿海，常受寒风侵袭，冬天又是那么漫长。能够适应气候的作物并不多，遇上极端天气，食物就不够用了。
现在好了，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也许不久，领地上的所有人都不用在冬天受冻馁之苦。
莉婕费尔喜形于色，然而她发现母亲们的笑容有些复杂。
“莉婕费尔，我们没有上报，也没有增加我们的税贡。换言之，我们向国王和她的大臣们隐瞒了这件事。”柴忒明娜转过头，她看着莉婕费尔，她金黄色的眼睛也在闪烁。
“什么？”
莉婕费尔脸上没了笑容，她一向健康红润的脸颊隐隐变得苍白。
依兹和柴忒明娜脸上的严肃神情表明她们绝非开玩笑。
若是数年前，这绝非什么大事。
但就是近几年，国王卡拉萝德在大臣朵朵密黎的辅佐之下，她渐渐拉拢了几块重要领地，几位领主甚至拱手将领军权交给了国王。
与此同时，随着内阁的逐渐成型，她不再是那个空有虚名的国王，她手握着实权，先前嚣张的领主大臣们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小心行事。
统领着数支强健军队的捷瑟尼瑞安那家族没有做出表示，只许诺自己对国王永远忠心。
卡拉萝德点了点头，她没有做出更多反应。她忌惮着捷瑟尼瑞安那家族，但是她同样对捷瑟尼瑞安那家族领地垂涎三尺。
要是被发现——
莉婕费尔不敢再细想下去，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色。
“小莉婕费尔，你害怕了？”
柴忒明娜笑着，她本想像以前一样揉乱莉婕费尔的头发，不曾想在她们缺席的这段时间，莉婕费尔长高了这么多。柴忒明娜叹了一口气，她收回了手。
“更让你大跌眼镜的还没说呢！”一向沉稳的依兹语气里也有些兴奋，“在厄厄希特山脉附近，我们发现了大量的铁矿。我们捷瑟尼瑞安那家族的军队以勇猛著称，只可惜我们如骄阳般勇猛善战的士兵没有利刃。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建起一座座大熔炉，为自己打造一把把利刃。”
莉婕费尔隐隐有些担忧，她斟酌出声：“可是地下矿藏是王室的神圣财产，税供更是我们的义务，如是一来国王……”
今时不同往日，莉婕费尔不得不为母亲们担忧。
依兹笑出了声，她微微靠向柴忒明娜的怀里。
“卡拉萝德嘛？”依兹偏着头，她平静而又执拗地说，“佣人们对贵族唯命是从，而我们这些贵族又对卡拉萝德马首是瞻，卡拉萝德又时时刻刻信奉着那所谓的圣女。
可是莉婕费尔，你说仆从、贵族、国王之间又有什么分别？的确，仆从、贵族、国王之间尊卑有别、高低有序。
但是你想想，其中哪一个不是由肉/体、心脏、灵魂组成？连教义中的圣女也只有一个心脏，她和佣人没有本质的区别。更遑论死后，我们所有人的灵魂在不灭之地平起平坐。
那凭什么她卡拉萝德能吃饱喝足，我们领地上的平民不行？我们庄园里的仆从们不行？
凭什么她卡拉萝德能够高枕无忧，我们得日日提心吊胆？”
柴忒明娜顺着依兹的头发，她安抚着依兹过于激动的情绪，她也开了口：“莉婕费尔，我们绝对没有过分的野心，我们只是想要我们领地上的所有人也能像那所谓的圣女那样安乐常在、善始善终。”
莉婕费尔看着柴忒明娜和依兹。她并没有惊讶很久。
她的母亲们本就是这样的人，她们爱民如子、她们的心脏永远像仲夏时节的太阳那样永不止息地燃烧。
莉婕费尔能理解她们，她甚至为自己是柴忒明娜与依兹的孩子而自豪。
莉婕费尔抬起头，她这才发觉她的母亲们的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上，两双金黄色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心脏乱了节奏，像是胡乱敲打的军鼓。
"母亲们。"莉婕费尔喊了一声。
柴忒明娜还是笑着，但是她的语气里有些苦涩。
犹豫半晌，还是依兹开了口：“小莉婕费尔，你准备好当领主了吗？”
“什么？”
莉婕费尔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寒寒冬日，她感觉到她的汗水正沿着额头落下。
“我们想尽快把领主职位传给你。试验田和矿田都离不开人，我们必须得亲自盯着。但是你想，若是我和依兹两位领主长久不在家，总会有人起疑的。我们不想被人抓住尾巴，也不想拖累领地里的所有人。
思来想去，最优之计便是早早卸去我们的领主爵位，对外只称我们不愿受束缚、双双游山玩水。”
莉婕费尔还是愣着。
柴忒明娜从一旁的花瓶里抽了一支郁金香，她塞进莉婕费尔的手里。
“莉婕费尔，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让我想想。”
说完这句，莉婕费尔落荒而逃。
莉婕费尔沿着不断回转的楼梯螺旋向下，她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她本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不承想米叶里安也在书房里。
米叶里安在练字，明明她已经学了不少词，但是她来来回回写的依然还是她和莉婕费尔的名字。
“米叶里安，”莉婕费尔轻声喊，“你觉得我怎么样？”
米叶里安毫不犹豫地开口：“莉婕费尔自然是无比得好。”
“那……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的领主吗？”
“当然！”
“当然？”
“不止是我，兰兹、托托、琼非都这么觉得，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莉婕费尔，你见多识广，你善良宽厚，你热情友善，你绝对会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领主。”
“是么？”
闻言，忐忑的莉婕费尔终于有了几分的安心。
郁金香被紧紧地攥在她的手里，她看着粉黄的花瓣，若有所思。
当晚，莉婕费尔就敲响了依兹和柴忒明娜的房门。
她的母亲们有些惊讶，眼神中也有些愧疚。
“母亲们，我想看看戒指。”
戒指，自然指的是捷瑟尼瑞安那的家族戒指了。
柴忒明娜摘下手套，她摘下了戒指。
莉婕费尔接过戒指，戒指在烛火照射下析出五彩的光。蓝色的宝石无端地让莉婕费尔联想到了米叶里安的眼睛，白日里米叶里安的一番话再次回荡在莉婕费尔的耳边，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莉婕费尔沉默不语，她伸出右手，在依兹和柴忒明娜面前摊开。
“母亲们替我戴上好不好呀？”莉婕费尔像儿时那样撒娇。
依兹和柴忒明娜会意，她们紧紧抱住了莉婕费尔。
她们抱得很紧，过了好久才松开手。
柴忒明娜的手有些颤抖，依兹拿起戒指，将戒指套在莉婕费尔的右手上。
“莉捷费尔，一切都交给你了。”
“莉捷费尔，你是我们最亲爱的女儿，也会是最辛苦的人。”
“莉捷费尔，我们永远爱你，永远。”
……
依兹和柴忒明娜不断在莉婕费尔额头落下一个个吻，她们亲吻着莉婕费尔，似乎要弥补她们的缺席，把莉婕费尔从小到大所有的吻都给补上。
“母亲们，我会尽我所能，我一定会成为和你们一样的领主，我会礼待下人，我会——”
“不，莉婕费尔。”依兹打断莉婕费尔。
柴忒明娜叹了一口气，她说：“莉婕费尔，小莉婕费尔，我们要你张扬跋扈、你要喜怒无常，你要让所有人都恨你，你要和我们两个截然相反。”
“为什么？”莉婕费尔瞪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眼眶中颤抖。
柴忒明娜抿了抿嘴，她继续说：“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替我们遮掩。你越张扬，卡拉萝德就越放心，我和依兹才越安全。”
“什么意思？”莉婕费尔彻底糊涂了。
“卡拉萝德需要恪守等级的贵族，她不需要我们这些与所谓下等人一心的领主。”
莉婕费尔懂了，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我要嚣张、我要跋扈？”
莉婕费尔清楚地知道，她要当一个恶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恶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