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喝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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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依兹和柴忒明娜也是发了疯，竟然直接让她们的女儿来管理事务，小孩能懂些什么？和她交谈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
“哈哈，是啊，加冕仪式上的那人完完全全还是个孩子嘛!”
“不过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那依兹和柴忒明娜一向不着调，她们一向喜欢往各个地方跑。你知道嘛，她们竟然说，做领主是一种负担。天哪，这可真是稀奇，可不该从我们这些贵族口中说出来。”
“我看捷瑟尼瑞安那家族已经是即将落下的太阳了。”
“她们孩子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菲尔？”
“不……好像是丽萨？不……我也记不清了……”
“莉婕费尔。”
莉婕费尔从远处走来，家族戒指被她握在掌心，用手掌感受着每一个棱面。
“各位大人，我叫莉婕费尔。”
莉婕费尔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被挤成弯弯的两线，睫毛在颤动，她整个人都在得意地颤动。
她随便挥了挥手，招来一旁的侍者，从托盘中，她拿起一杯酒。
盯着酒，她又开始笑了，盛着深红色液体的玻璃酒杯倒映着她的脸，金黄色的瞳孔尤其明显。莉婕费尔的笑声更大了，她的笑声近乎癫狂，在笑声中，她把酒尽数泼向前面的两位领主。
她把空荡荡地酒杯倒置，剩下的一点酒液顺着杯壁滴下，滴在侍者的额头。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把酒杯放回托盘。
“各位，你们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我前一阵才说过，你们应该忘掉依兹、忘掉柴忒明娜，你们要记住我莉婕费尔，我叫莉婕费尔，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牢牢记住我的名字了。”
莉婕费尔转身，她目视远处橙黄色的天空。半晌，她才发现那侍者匍匐在她的脚边。莉婕费尔皱了皱眉，视线没有在侍者身上停留，她踢开侍者，大步向外走去，跨上了马返回她的城堡。
那些领主们怎么样了，那侍者后来是否因为她得到处罚？
想到这里，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眼睛，一双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如影随形，莉婕费尔怎么都逃脱不了这些目光的注视。
莉婕费尔正在被审视、莉婕费尔在接受无形的审判。
一双双眼睛开始流血，浓稠的血液顺着眼睑流下，落在地上，而后越积越多，血水淹没了莉婕费尔。
“别过来！”
莉婕费尔睁开眼睛，所见是熟悉的天花板。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尽管是梦，她的心脏却仍然在疯狂跳动。
她又活下来了。
她环顾四周，看到那尊圣女像，她才稍稍安定。
天已大亮，娜塔兰娜已经走了，米叶里安也不在。
莉婕费尔双手撑在床沿上，将身体慢慢向床沿移动，成功将自己搬上了轮椅。
她把自己推向祈祷坛。
看着圣像，泪水不断往外涌。
她是恶人，虽然她不想当恶人，但她就是恶人。
没有人不憎恨她，哪怕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恨着她，也时刻诅咒着她。
依兹、柴忒明娜……
犯了那么多恶行的她注定不能与母亲们奔向同一个归宿。
依兹、柴忒明娜……
莉婕费尔的眉头微微向上，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为什么要让她早早当上领主，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起不属于她的责任？
为什么是她整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憎恨她的母亲们，她的今天都是由她母亲们造成的。
心中的怨怼与愤懑不断膨胀，但是即便如此，莉婕费尔依旧努力压下心中所有的不满。
莉婕费尔睁开眼，虔诚地看着面前的圣女像，而后她吻着自己的手心、手腕，用这个吻结束了祈祷。
“小姐，您醒了。”
米叶里安走了进来，她的左手持着烛台，右手拿了一碗药。
莉婕费尔没有看米叶里安，她的视线越过米叶里安看向门外的某处。
“小姐，您该喝药了。”
米叶里安刚在炉子上煮了药，现在这碗汤药依旧热乎乎地冒着热气。
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难闻的热气。
“拿远一点。”莉婕费尔傲慢地挥了挥手。
“小姐，您得喝药，否则您的腿会恶化。”
米叶里安的语气充满着担心。
小姐能吃苦，尤其能忍痛。
米叶里安敢打包票，就算是马鞭、烙铁触在莉婕费尔身上，她也不会吭一声。
但是莉婕费尔又不能吃苦，她讨厌苦味。
连红茶的那一点苦味她都接受不了，只好往里面放些糖来维持那所谓的贵族体面与贵族做派。
“小姐，您应该喝药，不然夫人们要担心了。”米叶里安卑微地弯着腰。
莉婕费尔的眼里闪过些复杂的眼神，似乎是一瞬间的空白。
很快，她就恢复了往常的傲慢，她恶狠狠地说：“让医生来，喝你的药保不准我会被你毒死。”
“小姐，这是娜塔兰娜留下的药，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总信得过她吧。”
米叶里安皱起眉，她颇委屈地看了莉婕费尔一眼。
而后拿起碗，沿着碗边轻抿了一口，她坦然地看向莉婕费尔：“小姐，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米叶里安站得笔直。
莉婕费尔打量着米叶里安，见对方毫无异样后才点了点头，紧张的面部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米叶里安俯下身，她恭敬地将药递给莉婕费尔。
“小姐，我监督着你。”
米叶里安笑眼弯弯，弓着身的她微微抬头仰视着莉婕费尔。
米叶里安的眼睛既像海水那样澄澈透亮，又像一潭死水。
这让莉婕费尔想起了梦里的那一双双眼睛，她的心开始震颤。
莉婕费尔躲避着米叶里安的眼神，她的眼神没有落点，只是投向了远处的蓝天。
“你？下等人来监督我？”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米叶里安面不改色：“小姐，监督你，是我们下等人的义务。”
莉婕费尔不情不愿地端起药，黑乎乎的药水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故事里巫师的熬制的汤。
也只有老鼠、树皮、脏泥巴都往里面扔的巫师汤能与眼前这一碗药媲美，莉婕费尔乐观地笑了起来。
她一口一口抿着药，每喝一口，就得用手帕遮着嘴干呕一次。
喝到后面，她的眼眶里都充斥着泪水，不过她很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
米叶里安始终弯着腰，偷偷用余光注视着莉婕费尔。
她看着莉婕费尔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长长的睫毛遮住晶莹的蓝色眼睛。
“米叶里安。”莉婕费尔突然出声。
米叶里安抬头，脸上是完美的笑容。她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看见莉婕费尔脸上露出一个坏笑。
小姐美丽的金色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像是不屑又是不满。
装着药水的黑色汤碗递到米叶里安的鼻子前，浓重的药味直冲米叶里安的鼻腔。
“小姐，我不懂您的意思。”米叶里安垂下眼。
“你喝一口，含在嘴里，不许咽下去。唉，只有我一个人受苦的话，这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莉婕费尔的金灿灿的眼珠闪着精光。
“小姐……”
“你没有忤逆我的权力。”
莉婕费尔移开眼睛，她的语气很强硬。
“好的，小姐。”米叶里安接过汤碗。
仰头，苦涩的液体充满了她的口腔，在每一寸都留下粗糙的苦涩。
“很好。”莉婕费尔满意地点点头，她没有看米叶里安一眼，只是看着黑乎乎的液面。
她依旧抿一口，干呕一口。
但是她的神情却快活轻松了不少，可能是有人和她一起受苦的原因吧。
但是就算她知道米叶里安此时此刻嘴里也有着苦味，她依旧不解气。每干呕一次，就伸手掐一次米叶里安的胳膊。
药还没喝几口，米叶里安的胳膊上就留下了不少掐痕。
挂钟的铜制指针走过大半个表盘，那一碗药终于见了底。
米叶里安也终于被允许吞咽。
米叶里安恭顺地低头，她说：“小姐，您比上次进步了一刻钟，小姐真棒。”
莉婕费尔没有理睬米叶里安的恭维，她只是支着头，靠在轮椅柔软的后背上，神情恹恹。
“小姐，您先休息，等饭食准备好了我把您叫醒。”
也许是药水的副作用，莉婕费尔很快就入睡了。
她呼吸平稳，浓密的睫毛垂在白皙的皮肤上，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安详之态。
米叶里安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试探着伸出手，手背轻轻抵住莉婕费尔的鼻尖，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嘴里的苦涩依旧存在，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苦涩占据，留存在唇齿与舌尖。
小姐，吃药的事情可不能麻烦别人，少一点可能都会影响效果。
米叶里安这么想。
米叶里安凑近两步，她看着莉婕费尔。
她俯下身，跪在床前。
她的唇贴上了莉婕费尔的嘴唇。
她们嘴里的苦涩互相交换着，米叶里安仿佛要把嘴里所有的苦味都还给莉婕费尔。
米叶里安的呼吸轻柔地喷洒在莉婕费尔的脸上，而莉婕费尔的呼吸直直冲向米叶里安的鼻腔。
莉婕费尔，为什么从来不看我？
莉婕费尔，你给了我多少的痛苦？
米叶里安在心里苦涩地问。
这个吻似乎惊扰了莉婕费尔的梦，她的呼吸变得不规律，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
莉婕费尔迷迷糊糊说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黏糊，米叶里安没有听清楚。
但是米叶里安很清楚地知道，莉婕费尔显然是还没有醒来。
小姐，我会永远跟着你。
您离不开我，您永远需要我。
米叶里安的手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喝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