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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翻车进行曲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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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意识朦胧间听到那个始终不变的女声，一下将他拉回到小时候。
九岁的林荫穿着校服，白底格子衣领上衣，深褐色中裤。他等不及后面的佣人，垫着脚费力地拉开大门，一只手举着年级第一的奖状，要和爸爸妈妈分享。
吵闹声在看见孩子进来时戛然而止。
林荫跑到俩人面前双手举起奖状，开心地说，“爸爸妈妈，我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是不是可以带我出去玩了。”
没有人回应他，褪色的世界里连仰头去看父母的表情都是模糊的，但林荫本能的察觉到气氛，脸上的笑落下来，收起那张奖状。
他引起为豪的东西从来不能得到父母的注目。
还是爸爸开口，却是叫来佣人，“把少爷带回房间。”
林荫不用人带着走，其实他很乖，根本不是爸爸眼里调皮的样子，看见佣人阿姨小心的眼神，他乖乖地回到房间。
楼下很快又爆发出争吵。
林荫虽然害怕却忍不住打开一点门缝，其实他也不乖，比如很多时候父母让他回避的时候他也会偷看。
今天爸爸妈妈吵架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印象里他们永远是端庄得体的，说话没有大声过。餐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
“你凭什么取消我的申请，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杨恣大声质问，全无以往宴会上被夸赞的礼仪。
“你看看你，有多少心思花在孩子上，你有现在最要紧的是培养好儿子，什么实验研究不是你该做的。”林卓群怒斥他。
“那你又多关心孩子呢，他是我一个人生的吗？我已经按你的要求照顾他到三岁，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拖延，要我打入贵妇圈去交际，帮你维持关系，我真的受够这些虚伪的脸了。”杨恣怒上心头推了一把他，精心挽好的长发也乱糟糟地落下来。
“你看看你还像个样子吗？简直就是泼妇，你嫁到我们家来就是为了做这些的。你竟然还想做你那可笑的实验，就算你是博士，也脱离了实验室那么久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你们骗我，我恨死你们了。”杨恣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恨意，神情凄凉。
她怎么当初偏偏信了家里的鬼话，嫁了人生完孩子后还能回到实验室，偏偏信了林卓群的承诺，等生完孩子再安排他进公司里医药研发中心。
人生有多少个九年，她最好的九年已经被骗走了。
林荫听见那笑声吓得关上了门，他爬上书桌拿出画本画出刚刚那副画面，两个灰白小人的表情都是狰狞的。
他想擦掉重新画上开心的表情，却怎么也画不好，俩人小人好像始终都是不开心的，他其实从来没看见过爸爸妈妈笑着的样子。他在中间画上自己，自己也是不开心的。
最后他把画撕碎，埋头在桌上哭了起来。
今天晚上餐桌上依然安静，气氛却更加凝滞。妈妈重新收拾好自己，头发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下午的样子。俩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优雅得体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林荫有些没胃口，慢慢地吃了一会儿就放下筷子，“爸爸妈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俩人没有看一眼，只是点点头。
林荫安慰自己，平常都是这样的，像他们家规矩是大过一切的，平时他就因为一些行为被爸爸和管家严厉批评过。
这几天依旧和平常一样，他松了口气，爸爸妈妈应该和好了吧，他也不再提要去玩的事情。
学校那里已经放暑假了，他现在每天在家里上各种钢琴，语言课程，周末时会去上马术课和高尔夫球课。
他最喜欢的是俄语课，因为俄语老师非常风趣，在他把弹舌做成吐舌头的声音也会夸赞他做得好，并且不会告状。马术课也非常喜欢，即使马术服很紧，但周六上午是他最轻松的时候。
在开设高尔夫课程时他就请求爸爸教他，可是爸爸以时间忙拒绝了他，他现在最讨厌的是高尔夫球课。管家儿子是个啰嗦鬼，每次带他上高尔夫球课都要说他哪里不如爸爸小的时候。
林荫常常捉弄这个讨厌鬼，因而时常被爸爸批评，可是这个大人实在太讨厌了。
这周六他上完马术课回来时下起了暴雨，天阴沉沉的，透过车窗都很难看清外面，到处都是急躁刺耳的喇叭声。
车上没有带伞，他从门口跑到屋里淋了一身暴雨，常照顾他的阿姨给他放了水洗澡，可洗完过了一会儿身体都是凉凉的。
他有些困，躺在床上想，外教老师今天应该不会来了，他睡一下也没事。闭眼前他还很开心的想明天不用上讨厌的课，看见讨厌的人了。
醒来他看见了妈妈，他开心的笑了起来，开口喉咙却很痛，“妈妈。”
杨恣进来看他发现不对，一摸头竟然发烧了，她眉头皱起来，语气有点冲，“发烧了不会告诉阿姨吗？”
林荫有些委屈，“我就是觉得想睡，不知道是生病了。”
“算了，我去给你叫医生。”
“妈妈，你先陪陪我好吗？”林荫想要抓住妈妈的手。
杨恣犹豫不忍的神情坚定下来，“乖乖在这里等着，照顾好自己。”
林荫昏沉的大脑迟钝地反应这句话奇怪，他就在他这里啊，但本能的还是回应妈妈，“我会乖乖等着的。”
妈妈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点亮光很快熄灭。
林荫很想等着妈妈再回来，他很少能看见妈妈，又是那么温柔的妈妈。可是眼皮在打架，好困啊，睡一会儿应该还能见到妈妈吧。
醒来他已经到了病房，抬头看见陌生的天花板，还有电话的滴滴声。
他看向声音来源，是爸爸在打电话。
“该死，孩子发烧就这么丢下不管了，跑哪里去了。”林卓群一脸难看。
林荫有点害怕，还是出声喊了句，“爸爸。”
“你在这里好好养病，不准调皮，我去找你妈妈。”林卓群很快走了。
后来妈妈没有再回来，或许是去做妈妈喜欢的实验去了，林荫几次偷听时爸爸妈妈都说着他不懂的话，但是实验室，研究这样经常出现的词他还是记住了。
那是妈妈很喜欢的事情，林荫告诉自己，妈妈是做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一周后的周末林荫被允许去游乐园玩，但却不是爸爸陪他去，他就点名要平时照顾他最多的阿姨陪他去。
到了游乐场果然像是同学们描述的一样大，到处都是巨大的机器搭载着一阵阵尖叫声，他走到中间最醒目的旋转木马前跟阿姨说要玩这个。
旋转木马很大，上面绘制了精美梦幻的花纹，中间有很多大马和小马，甚至还有一个马车，他爬上小马，随着旋转木马而转动，想象自己是一个拿着宝剑的骑士。
他看见了一家四口，爸爸带着男孩坐在大马上，妈妈带着女孩坐在马车里，他们笑得是那么幸福，是林荫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脸上的笑落下来，这里只有他不是爸爸妈妈带过来的。瞬间也失去了游玩的兴致。
到了平时家里不允许他吃的必胜客里，他也没有胃口，这些东西都不好吃，难怪爸爸妈妈不带他来。
他看着其他桌上的一家人欢乐的样子，突然对别人家的相处产生了一丝好奇，“阿姨，你有孩子吗？”
阿姨脸上露出笑容，他想到老师教的一个词“幸福”。
“我家里孩子可比你大多了，大的那个哥哥读高二，小的妹妹也读初一了。哥哥老是欺负妹妹，让我很头疼。”阿姨嘴上烦恼，实际却笑得开怀，这一双儿女让她很骄傲。
原来幸福是这样的吗？他好像明白了，原来他是不幸福的小孩。
“他们成绩都很好吗？”林荫不明白明明是头疼的事为什么还那么开心。
“也就凑合吧，比小少爷你差远了，小的作业老是要催，一个初中生英语还没有小少爷你好呢。”
“那你也喜欢他们吗？”林荫不解的问。
“怎么会不喜欢呢，阿姨很爱他们。”
“那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林荫看着她问，明明没有流泪，她却莫名心疼。
她偏过头，“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很多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林荫好像信了，低下头吃完那块披萨，“阿姨，剩下的你打包回去吧。”
“谢谢小少爷，我家那两个老是吵着吃必胜客，今天总是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林荫晚上躺在床上第一次这么难过，可是他也哭不出来，可能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一直自我欺骗而已。
阿姨的话回荡在脑海里，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可是妈妈为什么要走，爸爸为什么不带他去游乐园呢。
妈妈，你为什么要走呢，我真的好想你。
林荫蒙住被子，是不是当初他能够挽留一下，妈妈就不会离开了。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不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