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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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在楼下借了辆电瓶车就匆匆赶到老街。非常幸运的顺利找到了“好佳超市”这个印在店门口已经褪色的大字。
这里原本是老街一个原本做烧饼的屋子。商铺转让了，外头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件废弃的房子。
推开门，外屋只有不知道何年何月生产的零散几包烟，饮料瓶外包装像饱和度过高的劣质颜料糊上去的，里面原本供中午休息的房间变成了棋牌室。窗户被几根木棍用钉子封死，只有左门边的一扇小窗通风，一进屋就闻到浓厚的烟味。
周旭被呛得神志都有一刻的昏眩，注意力再次集中的时候，他听见了一拳到肉的碰撞声。
周旭立刻清醒了。
他一个箭步把里屋和外屋隔绝开的小门推开，就看见嘴角挂血的程冬。看见那鲜红的血渍，心中什么被牵动了一样。周旭再一次感到晕眩，再次还略微带着点心悸。同时，血液像是被热锅加热到沸腾的状态，在四肢百骸快速流转。不自觉中，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两只爆满青筋捏紧的拳头。
程冬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那种压抑的平静的情绪泯灭。程冬偏过头，对这个手边放着啤酒的父亲说：“他们在骗你，你根本赢不了。”
“他们没有骗我。倒是你，锁着你老子——”程俊杰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滴溜一转，像蛇游走过留下的粘液般如有实质地看清了周旭这张脸，冷哧一声。
“…你小男朋友？”
周旭从来没有觉得人这么恶毒过，特别是在了解程俊杰磨刀霍霍的事件后。这扭曲的心理简直是一个骄傲幼稚的孩子。但是程俊杰早已经是一个公认大人了，而且有了程冬。他依旧我行我素的把自己当成孩子，把曾经自己招惹的不幸用来揣测儿子，这就很恶毒了。
周旭看向程冬，看见一双如干涸的墨痕般眼睛。
什么推测在这一刻都戛然而止了。他珍惜希望程冬别这样。
但规划蓝图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现在这种场合应该说的。
牌桌上的三个人，两个像是副手，抄起旁边奇形怪状的棍子，吹胡子瞪眼的；中间一个人自以为很帅的摸了一把自己的鬓边，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脸上的表情又想严肃又想装某种大人物的和善以至于形成一种很扭曲的笑。
“我第一次看见这种把戏呢？真是小男朋友啊？”那人不怀好意的偏头睨了程冬一眼，转眼戏谑地再看向周旭：“你能帮他还钱吗？”
周旭：“...多少？”
这时候，手腕攀上一抹微凉的触感。周旭强撑着才没望过去，刚想想点对策把时间再拖一拖，就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程冬抄起地上一个散架椅子的腿，直直地朝向程俊杰的面门扔去。
大概是每天的日子都像是在做梦，程俊杰基本上没这样被对待，来不及反应，被砸中的时候惨叫一声：“你他娘的疯了吗？！”
周旭看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旁边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清奇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就好像程俊杰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他们现在要报复伤害“大哥”的罪魁祸首－－程冬。
周旭这时候反应及时，拉着程冬就想跑。但来到南城的倒霉魔幻效应又出现了－－拉不动程冬。
程冬根本没想这走。苍天大地.....看着面前高高扬起即将落在程冬身上的棍子，周旭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这时候周旭这种立志把一切事情都理出个一二三的哲学家其实想好了辩解说辞。
毕竟程俊杰这种人渣败类根本没有还债的希望，最有可能给他们钱的还是程冬。但这种情况就像‘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是讲不清。
拿着道理对抗江湖情义还是太渺茫了。真不知道程俊杰一个高材生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不过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捋个思路整理出所以然来的。
周旭的思绪乱七八糟的，身体比多情多绪的脑子更快做出反应。痛觉就此来临，周旭闷哼一声。
周旭只知道他们抄着棍子就向程冬冲过来。雨点一样星星点点的棍子落下。刚开始程冬是没想走的，周旭拽这倔小孩不怎么拽的动就是了。
那群人的目标倒很明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程冬。
周旭没办法，想着程冬这个命苦小孩好像还生着病，这种挨打的被报复挨打的步骤还是让自己这个皮糙肉厚的来挨吧。
没挨两下，程冬拉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跑。因为起步的太急所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所幸被周旭扶住，没摔倒。
周旭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感恩过一个人，仿佛程冬才是那个结束他挨打生涯的救世主。就这样喜悦感动忘记了疼痛，混不吝地往外冲。简直就是奔向信仰自由的未来领域。
中途因为跑的劲头太猛导致程冬跟不上差点因此摔跤，周旭一拍脑门才想起来程冬确实身体不好。他转身膝弯下一顿，程冬凭着跑步的惯性被他抱了个满怀。紧接着脑袋就开始像囫囵于雪克杯里的奶茶一样，被疯狂的上下摇摆。人家摇奶茶、周旭摇脑浆，真是个地狱笑话。
不过，周旭怀抱炽热。身上从小房间沾染的臭味也很快被吹散在风里。程冬多少年混乱摇晃的人生让他很快适应了常人不能忍受的颠簸，于是程冬很清醒的想起，嗯，这个人叫周旭。
周旭跑的气喘吁吁，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七拐八拐到了什么地方，总算是终于仗着年轻把人甩掉了。刚想好好缓口气，于是习惯性地拍拍自己的心口，拍了两下不清醒的脑子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为什么感觉胸口没感到自己的力度呢？
哦，对的，他抱了个人。
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周旭满脸爆红。
有钱人的娱乐花样太多，他们那个圈子里，难免鱼龙混杂的有很多□□。以前周旭闲得无聊的时候听他们说这些八卦，后来听多了心理压力过重，晚上做梦都是一些不公事件受害者满面泪痕的脸。清晰寡欲了一段时间晚上的梦才变得正常起来。
程冬温凉的手轻轻插进那头冒着热气湿漉漉的黑发，眼睫低垂。最后汗津津的小拇指轻轻蹭在周旭脖颈的皮肤处。
周旭放他下来，手舞足蹈的解释，看着十分滑稽：“我...我不是...不....”
程冬点了点头，下一秒，清苦的药香重新怀抱住周旭。程冬轻轻给他一个拥抱，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遥遥中，周旭似乎听见了警笛，在远处炸响。
－－
因为下午这一出，晚上和江津女士打电话的时候，他应答的都心不在焉。
江津提出猜测：“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周旭：“没有！别瞎说...”
江津女士远隔千里洞察一切“哼哼好吧不说就不说，不过干啥妈妈都支持你好吗？摆出江津儿子的架势，随心一点啦。”
周旭这人看着不着调，其实日常生活往往很靠谱。用流行话术讲是认定的事情会给予实质性帮助的大好人。所以迄今为止很少有人对他的评价不好。但是有这样性格的人一般活的都沉重。
如果说江津女士是专业能力强逻辑清晰，只是从事商业这一领域很多时候不得不粉饰太平作为一种心理压力的话。那江津女士至少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性格里天然的佛系辅助，让生活变得平顺美好。
知子莫若母。周旭的性格简直就是纯粉饰太平。心气消耗没了恢复需要时间，但为了维持从小到大一直习惯的相处方式，又不能全心全意地‘闭关修炼’。长此以往，于是总在原地囫囵。
但说再多也不能魂穿当事人将大局逆转，作为母亲，江津选择尊重。
有言曰，二十几岁正是迷茫期。但无论多少岁，人生属于自己，值得慢慢探索。
周旭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一顿，就听见江津在另一端开口：“周成，快跟你儿子说拿出周成儿子的气质追人！”
周成闷闷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听就知道大概率埋在自家老婆身上呢：“嗯，拿出江津周成小孩的气质追人。阔少一点哼哼。”
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笑了，本来就没缓过神的周旭仿佛凭空看见了家里实时画面，被喂了一大把狗粮，有点消化不良的命苦感。
要知道，周成一个搞政治的，从前楚楚然是多么不近人情高岭之花。
但是麻木的人生在遇见江津时出现了盼头，是的，高岭之花也是会对人一见钟情的。
周成当时什么追人手法都用上了，梳个大油头买上99朵红玫瑰在江津当时居住的高档公寓门口请求交友。
历经久久八十一难终于抱得美人归，按江津的话说就是这张脸确实符合我的审美，但是按你爸说的这种交友－相处－告白－求婚的流程，他第一关差点把我吓得魂都飞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是对他的脸有意见，我觉得我是有点精神创伤。
所以周成后面只能用奇招追人，还好他人品好也尊重江津的意见，除了追人思路太直总是闹出一些笑话，江津看到他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能给人情绪价值的脸，答应了他的追求。
嗯，他们在一起后周成就在自主抽象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总之撒娇这种隐秘的事，还是夫妇两人的专属。
“嗯嗯嗯嗯，非常阔气，非常少年哦。好梦哦爸爸妈妈~”
说完就摁断了电话，觉得他们可以换个微信群名叫‘抽象一家’了。
还是不能有这个提案，江津真的会同意的。
不过江津这一通电话真让他回过神来了，一回过神手臂就在隐隐作痛。夜幕深重，最近流感严重所以在医院排了这辈子都没排过的超长队伍，而从医院包扎好回来也有一个多小时了。程冬现在也应该从网咖下班了。
嗯，今天自己的计划是劝学来着。
嗯，计划失败了。但是很奇怪的是，自己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深的挫败感。
也是解释不清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