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可能因为昨天的跑酷消耗太过，周旭一觉睡到大中午。
三年大学生涯从没这么清楚过今天是星期一。想起来程冬还有补课的工作，干脆想着晚一点过去找他。想着处理一下堆积的工作，打开电脑，两眼一黑。
周旭前两年跟着大学舍友章良创业，他本人主要出钱，不时升级一下网站的防火墙之类的。
还有一个股东，陆泽生。嗯，这个纯大佬，技术股。
他们公司有个非常洋气的名字：以诚。没什么特殊含义，诚信为主。谁想到这两年古风小生的梗流传开了，之前公司名称还被眼尖的粉丝发现调侃快哉快哉。
章良高中着手开干自媒体，创业那会也是个粉丝体量不小的数码类博主了。创业后经过公司专业人员通力协作，成功实现了高质量高产出。章良本人也是非常有想法，总是自由地‘身兼多职’。让人搞到欣慰的是章良在创新上基本是没出过岔子，周旭也就随他去了。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确实有点麻烦，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章良的锅，是有人给以诚设的局。
六天前的大晚上，有人通过某书发表鉴抄视频。是章良设计的羽绒服，去年秋天开始在官方旗舰店售卖。章良的设计是把原本挡风的按扣式领口拉长到露出一双眼睛。当时周旭就吐槽过这设计像蒙面大盗丑的不行，骑完电瓶车把领子设计别在帽子上像下凡的天蓬元帅，一点不美观。实在没想到这种设计都会被鉴抄。
博主抓住‘小众设计’‘维权不易’两个要点大肆声讨，大晚上加推广直接上了热门。事情刚开始发酵的时候由于以诚员工早九晚五的规律工作时间，所以谁都没关注到。直到第三天，大量水军和营销号发布通稿，一举登上热搜榜。尽管公关部门已经第一时间进行了回应，不仅正式回应的热度被压，还被对方先准备好的原设计师年初因为疾病已然离世的消息博取同情反将一军。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一些无良的官媒都发布视频凑热闹，更加让不知名路人认定了章良这个无良大博主仗势欺人的事实。到今天演化出了有理说不清的架势。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甚至还有笑料，就是愤怒的网民大规模举报网站，但因为公司创立初期网站刚建设完成的时候，周旭备案做的太充分，所以网站太正规几天大规模举报都端不掉。有人在这时候动了歪心思，想用技术端掉网站，有陆泽生这个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的男人在这种事情这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于是网站就被不法分子挂贴骂了，“狡辩及冷处理自己做出的恶劣事件，却出钱维护加固网站，保障以后继续赚黑心钱。天理何在？”
江津多年以来在商场打拼，作为江津的儿子周旭对这种商战的手法也并不陌生。
维护名誉很艰难，讲究一个快准狠的手段，否则最后清白的结果可能都无人在意，损失也不能挽回。
章良虽然家里也有底，但作为老幺从小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的。以诚现在的规模在纵横商海多年干实业的哥姐眼里都不叫事。章良表面活泼随和实际上实打实的犟种，不肯低头才是本体。就比如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舆论危机，章良甚至没想着打扰他的归乡旅行生活。
至于陆泽生，智商点满情商欠费，往上三代长辈全部都是科研大佬，他半路出家创业。以诚外表光鲜，实际上两大股东长辈眼里，不懂事小孩倾注心血的公司根本不入流，都算不上玩笑话。
跟他们相比，周旭处理这等事就闲的很麻利了。先是给电话那头听起来气若游丝的公关打电话投推广把压下去的热度全部捞上来，再动父母双方的关系查清策划诬告整个事件后面的利益牵扯方。
查到最后气笑了，原来始作俑者因为父母意外过早得到巨额遗产，这些年随着互联网兴起想参加暴利的虚拟行业，原本正常运作的产业也被自己糟践的七零八落。眼看着经营不善面临倒闭，想着放手一搏，直接来碰瓷章良。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周旭，说不定真给他起号成功了。
其实公司主要得赚钱来源还是章良影响力接到的商单，章良抽象的审美没进鬼畜区可能是因为他一心向诚每年都跟着家人烧头香。设计师小姑娘的审美很好，羽绒服的帽子部分是可以拆卸的，买羽绒服还赠送一圈可拆卸的小绒毛。来到公司后重新整理下羽绒服看上去就洋气有格调，除了不保暖没其他问题，当初打着小众名头销量就不差。而章良设计的羽绒服主要卖点可能就是IP周边定位、以及‘以诚核心’－－真材实料，羽绒不断塞塞塞塞到厌倦，买这件衣服纯打骑车性价比。
计划整件事情的畜牲也真不是个人，年初离世的设计师是他的女朋友，先天性心脏病，还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可笑的是，这个家庭这五六年主要的经济来源不是精心呵护长大从初中就不念书的儿子，而是弃之如敝履高中每天五块钱全靠同学救济的女儿。
小姑娘温柔善良有才华，时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原本就有焦虑抑郁的症状，从病历史上出现心悸的时间开始，就陆续把自己收养的猫猫狗狗重新找领养。问题是这男的开房记录就能看出其对待感情的不忠，这种人在女友离世后拿女友当做苦情营销的噱头才会这么让周旭愤怒。周旭在整理对方整件事企划的时候只收录了设计师小姑娘父母在网上声讨女儿男朋友，女儿男友和女儿吵架之后女儿死亡、使得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算是给小姑娘留了最后的体面。
那是虚伪的体面，她的一生拾尽了苦果。
处理完这一切的周旭感伤起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晚饭都没吃。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负能量的形态出现在别人面前，没人有义务接受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虽然有些洞察人性接受世态冷暖的超人也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别扭，但显然周旭做不到。诚然有颗帮助别人的心，但有些事情永远不能逆转了。
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思考到最后难受的发现－－只能适应，无法改变。周旭忍受细微的情绪折磨自己，唯一的办法是接受上述事物的运转规则、慢慢淡化自己矛盾纠结的痛苦。这样才能顺遂地活着。
周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程冬，有不可避免的想到一个问题：世界上像程冬这样既有别人渴慕的天赋又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那么多，自己那么想帮程冬，可那么多“程冬”，真的帮的过来吗？
一夜无眠。
－
周旭不属于天赋异禀的高精力人，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用完早饭感到一阵晕碳昏沉的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全黑下来，再一看手机，九点半。不对。。啊？！晚上九点半！
有一种明明今天早八但一觉睡到九点半旷了两大节课的心悸感。
脑袋像是被人重重的砸了一拳，捂着心口在床上坐起来。解锁手机，看见章良发过来“老大，还是你有办法”“完美解决了”的微信，就知道难挨的澄清仗也是终于迎来胜利。
周旭刚想打字过去让章良以后这种事情别憋着不说，但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强迫型完美主义并不是逃避一切的理由，但周旭宁愿守着一方清净，没有勇气也不想多管闲事。
“穷则独善其身”然而世俗意义上周旭很富有，但是他总感觉自己是匮乏的，具体那一方面又说不上来。只在心中默默祈祷这种让人矛盾事情不再发生。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睡眠让今夜注定无眠。月光下浮动着光影，后院的小喷泉流动着水花，衬得冬青树波光粼粼。一阵暖风吹过，周旭终于从空洞的虚无主义中挣扎出来，想起程冬。
周旭忽然很想在南城到处转转。
人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周旭说干就干。虽然前天给程冬留了电话，临走时特意嘱咐程冬想要上学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并再三确保自己是好人，但手机迟迟没有来电，就说明现在的程冬并不是很想见到屡次‘劝学’的自己了。
但周旭还是考虑到程冬不愿意上学是心中还有顾虑，于是他非常稳妥地拿了一张银行卡，给里面转了二十万。
以往周旭的作息一直很规律，王叔也是一个非常潮流的人。这潮流主要来源于他家热爱分享的小棉袄，天天给他转发音符的小视频，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很应景地问一句“少爷从没为了一个人这么晚出门呢”。
还好根据专业素养憋住了。
－－
又回到了那条商业街。
程松家的网吧属于作息非常健康的网吧，晚上十点半点准时关门。
小夜市的灯光亮的刺眼，五颜六色的等待交叠着闪。摊面前，烟火气和交谈声混杂在一起，雾散后显现出芸芸众生各有特色的面容。
只能讲南城人本地人不喜欢夜生活，很多卤菜摊已经开始收摊了。
周旭来到了这里，是想看看程冬在不在网吧。虽然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二楼网咖的位置，小窗户暗着。也是，自己才和程冬认识几天，比起程冬生活的小圈子里的任何人，这么短的时间，又能怎么了解一个从前近乎完全陌生的人呢？
但周旭总觉得程冬在这里，在二楼的网吧。
周旭这时候又想，如果程冬能出现在这个小夜市就好了。
今天不会出现，但如果未来能出在热闹的市井里，就好了。
因为已经很晚了，周旭让王叔先回去，等会他要是回家自己打车。
周旭在原地踌躇一下，最后不再犹豫，向着二楼网吧走去。商业街只有二楼，由于这边二楼的网咖总是关门比较早，所以晚间电梯不开放。周旭从楼梯爬上去的时候，锁链轻轻碰撞玻璃门的清脆响声传进耳朵。
周旭知道自己没猜错，三阶一步的跳上去，又在最后几阶楼梯慢下脚步，不知道在担心惊扰什么。
程冬披了件衣服，睡眼惺忪的怀抱住自己单薄的外套。二楼平台的灯忽然亮起来。电路故障是常有的事，程冬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
周旭轻轻敲了敲玻璃门，只顾微笑也不讲话，就像等着一个陌生人的心有灵犀。程冬想。
程冬的生活，和人们预想中的爽文逆袭有很大反差。程冬不咸不淡的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坚持到几乎所有人都放弃改变他思想的愿望了。他这么多年的生活多少担的上此起彼伏的坎坷，本来以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惊讶了，没想到此情此景，看着周旭，程冬竟然莫名的觉得“荒谬”。程冬意识到这些也觉得陌生，这是很多年没有过的想法了。
面前这个人，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程冬重新把锁链打开，顺手放在前台。桌子上只有一盏插电台灯亮着。程冬转身还没开口，周旭握住他的一只手，自来熟的捏了捏：“你手好冷。”
理智决断这个时候应该来一句“不熟”，然后把手抽出来的。但是程冬只是静静地把手抽出来，踹进自己冰冰凉的兜里，才像卡机终于结束一样缓缓问：“有什么事？”
程冬没注意到自己脸颊上染上一抹薄红，也不知道特别白的皮肤脸红就会很明显。
周旭倒是细心地观察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被拉扯开，周旭笑的很开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