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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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枝白才稳住情绪，擦干净眼泪看自己手里的木牌。
很厚实的木料，透出一股檀香香气，背面刻着一个遮面的神女，正面镌刻“浮白”二字，墨迹深沉。
“…浮白楼。”
徐饮鸢把自己裹紧，“浮白楼干嘛的？”
“不正规的杀手组织？”
枝白：“。”
“浮白楼是近几年突然出现的一个江湖势力，历史很是悠久，只是从前都不太出名。”
“让江湖人知道它是因为一件震惊四国的谋杀案。”
“周国的武平侯被发现死于家中，四肢被砍下来分别放置于武平侯的四个夫人的卧房。”
“他的四夫人报官，大理寺将武平侯尸身带走的第二日，武平侯府便惨遭灭门，府上一百零七人皆死状惨烈，仵作验尸十余日，从死者们体内拿出一百零八块刻着浮白字样的木牌。”
她摩挲着木牌，“后来浮白楼连续犯案，四国都没有找到其踪迹……姐姐，怎么会被浮白楼的人所害……”
徐饮鸢听完，看了眼天色，“咱们去买棺木吧。”
枝白：“…不必买，在我与姐姐平日里住的地方，已备好两具棺木。”
枝白脱去外衣把阿鸢的尸体裹了，抱了起来，“…走吧。”
“家里还有一些姐姐的衣服。”
她快步往前走，素白的衣裳挂在身上。
*
徐府没有阿鸢的容身之处，更不会容许她多养一个枝白，她后面用积蓄在外面买了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里死过人，是凶宅，故而卖的便宜。
阿鸢想着自己手上占满鲜血，大抵是没有善终的，所以早早备好了棺木，连同墓碑，都悬在阁楼上。
棺木沉重，枝白动用内力才和徐饮鸢合力运了下去。
而后就在院子里石榴树下挖了一个比棺木略大些的坑。
棺木底下要撒一层丧者邻家的火灰，凶宅附近没有邻居，枝白就撒了一层自家的灰。
按例还要洒铁钉，麻籽和豆，寓意着多子多福，枝白想了想，只撒了五谷。
“…姐姐，五谷丰登，来生不要再挨饿了…”
她撒上生石灰，铺上打了七个孔的薄木板，又把阿鸢常睡的褥子拆了，塞了碎纸片，铺了上去，又铺一层草席，柳条编的枕头。
徐饮鸢给阿鸢换了寿衣，寿衣有些大了，空荡荡的，挂在身上。
她将她放入棺木中，手尾放铜钱。
徐饮鸢小时候听过，古代人下葬，有条件的嘴里要含宝珠。
她把发带上那颗黑珍珠扯了下来。
“…不知道珍珠算不算宝珠，阿鸢，委屈你啦。”
她把珍珠擦了擦，塞进了阿鸢的口中。
随后将白布盖上。
枝白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水流干了，剩一副躯壳在这。
她们拌着石灰加桐油，抹在了棺材板与棺盖相合之处，棺盖盖上，钉上长长的钉子。
“啪，啪，啪。”
两根长长的封棺钉好似打进了枝白的身体，一根在头骨，一根在脊椎，她痛的死去活来。
“…姐姐。”她扒着棺木。
“…姐姐啊！”
这声音充满了哀号，开始是轻轻的呓语，断断续续的，仿若初生婴儿般微弱的抽泣，而后突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宛若杜鹃啼血般声声泣血。
徐饮鸢想把她抱开，手停在半空，半晌，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她找到厨房，熬了一锅姜汤。
倚靠在门框上，拧着眉灌下两碗，她遥遥看着石榴树下恸哭的女孩。
日头已经偏斜了。
她本来打算把尸体捞出来安葬了，就立马回宫去的，毕竟，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纵然跟她长的格外相似，也还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没有感情，就大抵不会有多难过。
她只打算把她埋了。
滚烫的姜汤火辣辣的流进胃里，额头上冒出一点细密的汗。
……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要去把徐枝白拉开，然后把土盖上，立完那块无名碑，就立马带着这个还涉世不深的孩子回宫去，免得露馅。
然后彻底顶替了这个世界的徐饮鸢的身份，继承她的财产，她的妹妹，她的…一切。也就不至于被人说成妖魔鬼怪，抓了杀了祭天。
才能有更大的机会去找到回家的办法。
所以为什么要放任她在这里哭个没停？
徐饮鸢的心里几乎升起了一股愤怒。
她捏着碗沿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半晌，卸了力。
她把第三碗姜汤一饮而尽。
院中，枝白失魂落魄站起来一抔一抔土撒上棺材，石榴树下慢慢堆起一个小土包。
枝白立起碑，长剑出鞘，在墓碑上刻下生卒年。
做完这一切，她倏然吐出一口血，脸色更加惨白，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要跌倒了。
她擦干净嘴边的血，收回剑，“走吧，回宫。”
“再晚一点，宫门便落锁了。”
*
回去的时候，徐饮鸢不知道几点了，但马市还开着。
宫里不让骑马，她就以二十五两银子又把马卖了。
她身上那三十两银子，是阿鸢的全部积蓄。
她也是才发现，她昨儿穿进宫的那身，是阿鸢最体面的一件衣裳。
有了银子，路过服装店，她买了一根店里的别人都嫌不吉利的白色发带，递给了枝白。
枝白顿了顿，接过来系在了手腕上。
“回去，我教你剑法和内功吧。”
“浮白楼若是发现他们杀掉的人再一次出现，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听说…天上的仙女下凡死掉了，就回不去了。”
“…好啊。”
徐饮鸢心想，这就是为什么吧。
来自异世的一点零星温暖，即便是依托着这副容貌，却也冲散了一点那无穷无尽的孤独。
邢姝是在宫门口等那两个说了要早回的，结果到现在没人影的人的。
眼看着宫门要落锁了，她不耐烦的摇摇扇子，正准备说今儿晚一刻落锁，就看见前面冲过来一个黑影。
左右手各抱一个人。
“大人——”
罗盈盈火急火燎，“阿鸢还有小枝白晕过去啦！”
邢姝：？
她上前了两步，看着罗盈盈臂弯里两个人，一个脸色发白，面容憔悴，一个面色潮红，气若游丝。
手还不停抽动着，嘴里呓语说着“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邢姝“啧”了一声，“走吧，去找梅梅。”
她接手抱过徐饮鸢，感觉轻飘飘的，“怎生的这般轻，纵然是个替身，偌大徐府居然不给饭吃吗？”
她心想明日要参那老匹夫一本，府邸修的富丽堂皇，却连个小姑娘都苛待。
梅如雪看到她们也是吃了一惊，忙叫侍女去打热水。
她先给徐饮鸢把脉，又看到枕上一点淡淡的红，才看她的头顶，发现一道豁口，肿胀发白。
梅如雪怒极，“她脑袋上这么大的伤口，居然还去泡了水？她今儿去哪了？？”
邢姝看罗盈盈一眼。
罗盈盈：“她们去京郊捞尸又埋了。”
罗盈盈：“那死人跟阿鸢很像呢，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是她的姐妹啦。枝白哭的可惨。两个人走回来，快走到宫门的时候阿鸢就突然晕过去了，小枝白看着被吓了一跳，接着也晕过去了。”
罗盈盈笑嘻嘻的，“还好我一直跟着，不然就完啦！”
邢姝眼神一凝。
梅如雪换位置给枝白把脉，“悲伤过度，睡一觉便好，我开些补气的药，吃两剂便好。”
“我记得，阿鸢似乎是刚出生就被抱进了徐府，后来一直用秘法养着才养出这副与徐照月一般无二的长相吧。”
“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个？”
“而且看着，似乎那个死掉的，才是真的阿鸢呀？”
邢姝摸了摸床上女子的脸。
“大人，要杀吗？”
邢姝眼珠一转，巧笑嫣然，“杀什么，我好奇着呢。”
“好梅梅，你可要把咱们小阿鸢治好了。”
梅如雪擦拭手指，她素来爱洁，淡淡道：“你打算让她取代她？”
“怎么能说是取代，这个位置总要有人来做，这么多年，我们牢牢把控着这些个位置，挑三拣四，也没能找到几个合适的。”
“她不太一样。”
“在我审视她之时，她也在审视我。”
“或许她能搅动这滩许久不动的死水。”
梅如雪中肯道：“是很大胆，那平日里便要替她遮掩几分了。”
又道：“你这时写折子？”
“要参谁？”
“徐鸣那老废物。”她幽幽叹道，“天可怜见，小阿鸢轻的吓人，小枝白也瘦弱的剩下点零星骨头。想来没少在府上受磋磨。”
梅如雪：“替我也写一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