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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那枚戒指静静地躺在深紫色丝绒上,即使以黄金为底,也丝毫不显张扬俗气。戒圈本身极细,线条流畅优雅。令人惊叹的是戒面上的设计:纤细如发丝般的金质“树枝”精巧地盘绕伸展,枝桠间托举包裹着一片玲珑剔透的碧玉叶子。金与玉的碰撞,既有金属的坚韧质感,又透出玉石温润内敛的光华,低调中蕴含着惊人的匠心。
      何雨灯看得屏息,指尖在丝绒盒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才轻轻将盒子推回给老板。他接过齐沿适时递来的温热茶杯,抿了一口,清茶的微涩在舌尖化开,稍稍平复了心头的悸动。老板会意地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回内室。片刻后,他再次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更为考究的深色木匣。
      齐沿却没有再打开确认,只是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扫码付清了尾款。
      “谢谢。” 他语气轻松,仿佛买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件寻常小物。
      老板点头,目送着齐沿自然地牵起还有些怔忡的何雨灯,撑开伞,两人并肩走进了门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中。
      回到车上,何雨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后座那束在幽暗光线下依然醒目的红玫瑰。齐沿瞥见他呆呆望着花的样子,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我自己包的,好看吧?” 语气里带着点“快夸我”的期待。
      何雨灯点头。红玫瑰常见的包装,总是搭配深沉的黑纱与黑缎带,强调一种浓烈而成熟的风情。但齐沿选的,却是以纯净的白色棉纸打底,点缀着淡蓝与浅粉的薄纱,丝带也是柔和的奶油色。这搭配乍看有些跳脱,甚至显得孩子气,混杂着一种奇特的、未加修饰的天真感。换个人或许会评价“不伦不类”,但在何雨灯眼里,这份独属于齐沿的、不合常规的审美,恰恰充满了真挚的用心。
      “好看。” 他肯定,目光在花束上流连。
      一路无话,只有雨声和引擎声作伴。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两人沉默地乘电梯上楼。开门,玄关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雨夜的湿冷。齐沿将湿漉漉的伞放进伞桶,弯腰换鞋,顺手推了推何雨灯:“一身寒气,快去冲个热水澡。”
      何雨灯依言去了。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了疲惫和雨夜的微凉。他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出来,齐沿还在浴室。他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拿起手机,处理助理发来的几张待审的画,快速回复了意见。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房间角落上次没拼完的《千里江山图》拼图上。
      拼图的上半部分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大量留白的天空。虽然留白区域看似相同,但作为文物修复师,何雨灯对色彩和细微年代痕迹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他能精准分辨出那些因年代久远、纸张氧化或印刷批次不同而产生的极其微妙的色差。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手指翻飞,碎片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迅速归位。短短半小时,那片原本令人望而生畏的留白天际,已然在他手下初具规模,只剩下零星几块空缺。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齐沿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两样东西——那束包装独特的红玫瑰,以及那个装着无价首饰的深色木匣。
      他走到飘窗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束玫瑰安置在光线最好的位置。娇艳的红在素雅的窗纱映衬下,更添几分生动。然后,他拿着木匣走到床边。
      何雨灯还沉浸在拼图的最后冲刺中,没太在意。直到齐沿忽然掀开他脚边的被子一角。
      何雨灯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见齐沿单膝跪在了床边柔软的地毯上。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腕。接着,他打开了那个深色木匣。
      何雨灯的视线从拼图上移开,好奇地坐起身,探头看去。当看清匣中之物时,他的呼吸一滞!
      玉链?
      躺在黑色丝绒上的,是一条由玉石雕琢而成的链子,那链子细得不可思议,每一环都玲珑剔透,莹润生光,其精细程度,乍一看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一根柔韧的丝线!这绝非现代机械能轻易复制的工艺,更像是古代宫廷匠人呕心沥血的杰作,堪称无价之宝。
      就在何雨灯震惊的目光中,齐沿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拈起这条脆弱又珍贵的玉链。他托起何雨灯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玉链环绕上去,轻轻扣好搭扣。玉链贴合着他脚腕的肌肤,温润细腻,仿佛天生就该属于那里。
      何雨灯的脚跟,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带着点慵懒的信任,踩在了齐沿摊开的手掌心上。齐沿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端详着玉链在他脚腕上的样子,莹白的玉石衬着他美得惊心动魄。他看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何雨灯带着惊诧和一丝莫名悸动的眼底。
      何雨灯动了动戴着玉链的脚踝,那微凉的触感和视觉上的冲击让他心头泛起涟漪,:
      “干嘛?把我当小姑娘哄?”
      齐沿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磁性,在安静的房间里漾开。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起身,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将还坐在床边的何雨灯轻轻推倒,随即整个人覆压上去,将他困在自己与柔软的床褥之间。
      “我哄你啊”

      不知是第几次失声哭泣,直到精疲力竭。何雨灯浑身脱力,像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靠在齐沿汗湿的肩头,细微的啜泣声如同受伤的小兽。齐沿低笑着,带着事后的慵懒,轻斥:“娇气包……” 随后抱着他走进浴室,
      清洗干净,何雨灯的意识早已昏沉如泥,呼吸在齐沿怀里变得绵长而平稳。齐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柔软的大床,仔细掖好被角,在他微蹙的眉间落下一个安抚的轻吻,才悄无声息地关上卧室门,走向客厅外的阳台。
      夜已深沉。齐沿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潮湿微凉的夜风立刻拂面而来。他倚着冰冷的栏杆,眺望远处城市未眠的霓虹,那些闪烁的光点模糊地映照着天幕上一轮被薄云晕染、边缘显得毛茸茸的月亮,透出一种朦胧而孤寂的美。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妈妈”的名字。电话拨出,等待的忙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几声之后,对面接通了。苏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喂”
      “妈。” 齐沿的声音低沉,融入了夜色。
      “嗯,” 苏槱应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后,才问,“什么事?” 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少了些往日的锐利。
      “我带何雨灯去看过医生了。” 齐沿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又像积压了更多无奈。
      “怎么样?” 苏槱的声音放轻了些。
      “还好。” 齐沿的回答同样简短有力,“我们过几天回秭宜。想问问您……关于王于于那边,您是怎么打算的?” 他问得直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苏槱沉默了更久,久到齐沿几乎能听到她那边细微的电流声。然后,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听不出的涩意:
      “你和何雨灯都那样了……我还能去找她做什么?” 这话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一个既成事实,带着一种被现实磨平棱角的无力感。
      “对不起,妈。”
      齐沿喉结滚动,这三个字沉重地吐出。他拿起手边冰凉的玻璃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口的闷堵。他下意识地想摸烟,手指触到空荡的口袋才猛然想起——何雨灯讨厌烟味,他早已戒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在电话两端蔓延。最终,他听到苏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嗯。”
      没有原谅,没有斥责,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沉重的“嗯”。齐沿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清晰地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他那个强势、掌控一切的母亲,似乎已经悄然退出了他生活的决策中心。对于他的选择,无论好坏,她给予的回应,只剩下这个含义模糊、带着疲惫妥协的“嗯”。
      就在这时,身后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齐沿回头,却并未挂断电话。
      何雨灯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无声地站在门边。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睡意,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醒,甚至带着点锐利。
      “在和谁打电话?” 他歪着头,目光落在齐沿手中的手机上,语气平静无波。
      齐沿心头一紧,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妈妈”的备注。
      何雨灯的眉头瞬间蹙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手想把手机推回去,带着明显的抗拒。然而,齐沿的动作更快。他冰凉的手指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一步。同时,他按下了手机上的免提键。
      免提开启的细微电流声在寂静的阳台响起。
      何雨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齐沿的目光紧紧锁着他,对着手机,清晰而平稳地叫了一声:“妈?”
      电话那头,苏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沉默了一瞬,才传来那个同样简洁的回应:“嗯。”
      “您忙,早点休息,我挂了。” 齐沿说完,不等苏槱再回应,便按下了挂断键。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齐沿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小桌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何雨灯的眼睛。他放低了声音,问:
      “过两天回秭宜和我一起回去,行吗?
      何雨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齐沿的肩膀,投向远处模糊的霓虹,仿佛在衡量什么。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不像询问,更像是一种带着不确定的反问:“太早了……行吗?” 他指的是以现在这种身份和状态,去面对秭宜的一切,尤其是苏槱。
      齐沿的心瞬间又悬到了嗓子眼。他原本想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他。然而,何雨灯却紧接着抛出了两个更关键的问题,目光锐利地转回他脸上:
      “见谁?”
      “在哪儿?”
      这两个问题像两把钥匙,直接插向了最核心的锁孔。齐沿深吸一口气,将喝剩的半杯水放回旁边的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见我妈。估计……要回老家祖宅。” 他补充道,老家那个环境,显然比在秭宜市区的公寓更正式,也更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何雨灯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翻涌的情绪——有得知要面对苏槱的紧张,有对未知场合的忐忑,或许还有一丝被正式承认的隐秘期待?各种情绪交织,让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伸出手,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力道,将齐沿从冰冷的阳台拉回了温暖的室内。客厅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脸上,却照不透他眼底的复杂。
      “你和阿姨……都怎么说的?” 他终于问出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齐沿看着他,选择了最简洁也最核心的回答:“让我妈……把你带着。” 这短短几个字,既表明了他的态度,也暗示了苏槱的默许。
      “哦。”
      何雨灯应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这个单音节词像一片羽毛落下,承载了太多未言明的情绪——他不再看齐沿,径直转身,沉默地走回卧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将自己重新裹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
      齐沿站在客厅,看阳台外依旧毛茸茸的月亮,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场关于未来的、更深的波澜,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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