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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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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响彻整晚。
重生回来后,温时砚也是一宿没敢阖眼。
后来实在忍不住打个盹儿,不过数秒,就又猛地一激灵醒来,连忙点开手机上的日历。
确认还是22年,没有回到那个囚了他三个月、连窗户都被焊死的房间,狠狠泄口气。
天也差不多亮了。
他索性洗把脸清醒清醒。
掬一捧冷水浇脸上,镜子里的人即使眼下乌青,也能看出皮相极好,靡颜腻理,眼尾缀一粒红痣更显风情。
再配上那头乌黑长发……
“小砚比女孩子还漂亮,留长发吧,哥哥想看你长发的样子。”恶臭的声音回荡耳畔。
他原以为,这只是简单一句觉得他留长发好看的建议。毕竟是对他很好的哥哥,既然哥哥喜欢,再不愿意也只好留着。
但也正是这头长发,撞破陆寅礼做那事仓惶逃跑时,被他轻易捉住,拖回去敲断了腿。
想想那钻心刺骨的痛、任人摆布多年的自己,温时砚几乎是撞出浴室,跑向书桌一通乱找,抓起剪刀对准头发,贴着后颈毫不犹豫咔嚓!
前世逼他走上绝路的元凶之一,转眼掉到地上。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也没有那么难啊,不过就是一剪刀的事。
他继续用那把剪刀修修剪剪,直至镜子里的人彻底变样。
没了那头碍事的长发,反倒衬得他五官愈发立体,极具攻击性,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还有些遗漏的碎发随意散在两侧。
温时砚没再去管,沾湿指尖代替发胶,将额发往后顺了顺,准时七点半下楼。
陆家一般都是这个时间准备好早饭。
除了陆嵘、薛淑云夫妇,家里只有两个儿子,陆寅礼和陆祈安。
两人相差五岁。
陆寅礼大学一毕业就进入自家企业,短短三年间,带出几个大项目,也算小有成就。
又洁身自好,待人谦逊、绅士斯文,一度成为京港不少豪门贵妇眼中绝佳女婿人选,连带整个陆家都被人高看一眼。
陆祈安正念大二,能力比不上他哥,架不住活泼开朗,二代圈里结交了个遍,甚至还搭上了顶级权贵——徐家。
相比之下,他这个养子就完全不够看了,沉闷寡言,社交能力几乎为零。
从不被人关注,也没人在意。
只有陆寅礼,在其他人都围着陆祈安转的时候,夸上一句“小砚也很好”。
就这么一句,叫他高兴很久。
现在想想……真贱!
几句好话卸下心防,交了家业壮大他陆家不说,被陆祈安拿走自己辛苦熬几个大夜画的画,哭两下求他不要说出去,就真的咽下这个哑巴亏。
凭什么!
“小砚哥哥起床啦。”陆祈安难得早起,更难得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其实也只比陆祈安大了不到一个月。
按照以往,陆祈安能叫他名字就不错了,像这样套近乎喊哥哥,也就这几天有求于他,一旦达到目的,转头翻脸。
前世他可是深有体会。
“哥哥,画,画得怎么样啊?”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吭声,陆祈安鄙夷地撇了撇嘴,心里边唾弃两句,迫不及待问。
温时砚只想先甩他一耳光。
但打一巴掌有什么用?一巴掌,平不了他的气,还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掐住手心生生忍下,吸口气轻声道:“还差一点。”
陆祈安转瞬耷下脸。
后知后觉表现得太明显,很快又扬起天真无辜的面孔:“那小砚哥哥快点画哦,不然就要错过我生日啦。”
“放心。”他会演,温时砚也会,“一定会赶在宴会前画完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后来学的国画,油画这方面,肯定没有你这个专业的好,安安不会嫌弃吧。”
陆祈安和他同在京大美院。
因小时候和母亲学过一阵子油画,有这方面的基础,艺考前想也没想选这个。结果陆祈安也要学,还又哭又闹,死活不让他选一样的专业。
温时砚本就寄人篱下,最后只能是他这个没爹没妈的让步。
好在父亲在世时,还曾教他拉过小提琴,学过乐理,可那把琴,刚到陆家第二年就被陆祈安不小心摔坏了。
睹物思人只会更伤心。
他想,干脆选理科好了。
分班前,他数理化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完全没必要走艺考渠道。
薛淑云女士却极力劝阻他,说理科生走的路太难了,想让他轻松点。
后来没办法,折中再折中,选了他还算感兴趣的国画。
没人再有异议。
也正因为发展方向不同,前世被陆祈安拿走画后,一时找不到可以立足的理由。
现在想想,他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就开始筹谋这个计划了?早就想着不劳而获!
陆祈安心虚避开对视:“我相信小砚哥哥。”
相信他超高的画技,和他对油画的热爱、不敷衍的态度,以及这两年或多或少替他完成的那些作业。
温时砚轻呵一声,装没听懂:“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
两人各揣心思到餐厅。
陆嵘和薛淑云已经坐下。
“安安,快!”一见着小儿子,薛淑云立马叫厨房端来一碗打卤面,“今天你生日,先吃碗寿面,平安顺遂。”
陆祈安侧目瞥眼旁边的人,笑眯眯过去,“谢谢妈妈,妈妈对我真好~”
呵!
你该谢厨房里的阿姨,她煮的面,可不是你妈。
温时砚闷不吭声坐下,前后脚的功夫,陆寅礼这个晦气玩意儿也来了。
“小砚怎么把头发剪了?”
四个人里,只有他注意到自己贴后脖的短发,问一句。
其他人,顶多看两眼,该吃饭继续吃饭。
前世就是在这样极致的反差中,常把类似的话当作是对他的关心,愈发亲近陆寅礼。
现在再看,这哪是什么关心,分明是把他当作私有物,私有物哪有权利决定头发长短。
温时砚用力将蜂蜜挤进牛奶里,迎上他的目光:“不喜欢,就剪了。”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陆寅礼意料且很不满意,眉头越皱越深,但碍于父母在场,也不好再说什么。
整个早饭就在几人商量晚宴安排中过去。
陆嵘还要到公司开会,薛淑云忙着筹备宴会,身为主角的陆祈安反倒无所事事,回房补觉前,还不忘叮嘱他赶紧画完画。
毕竟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温时砚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转头就去画室。
临到门口,却被陆寅礼挡住。
“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因他一句话留长的头发突然剪短,陆寅礼莫名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从手中流逝,脱离掌控。
他急忙又道:“小砚不是喜欢的么?”
喜欢?哈!
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他不喜欢,从来就不喜欢!!
“这不是天太热了,剪短凉快点。”温时砚紧咬后槽牙,咧开笑:“大哥放心,很快就能长回来的。”
陆寅礼:“那就好。”
还和以前一样听他的话,稍稍冲淡了那股没来由的不安。
陆寅礼最后将这种异常,归咎到忙于工作产生的疲惫,都忘了,屋内24小时恒温,放假以来一直待在家的人,怎么会感觉到热?
只顾给他洗脑:“小砚还是留长发好看。”
温时砚笑了笑,扯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大哥赶紧出门吧,陆叔叔那个会,你不也要参加么。”
目送走陆寅礼,一头扎进画室,待到将近傍晚。
完成最后一笔发消息给陆祈安:[终于画完了,不过还要刷上光油,等干透还要点时间,宴会结束后给你吧。]
对面很快回了句“没问题”。
熄灭屏幕,温时砚随即收拾好画具离开。
*
回到房间。
积攒一整天的雨水,冲破云层一泻而下,足足半个小时,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
温时砚忽然有些可怜那些冒雨来参加宴会的人,转念一想,都和陆家交好,赶紧收起那点同情心,巴不得这雨再下大点。
可下得再大,宴会依旧准时举行。
来的也都是京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祈安没那么大脸,架不住陆家这几年风头正盛,又有个好哥哥,更重要一点……
“祈安,今天你生日,那位也会来么?”围在陆祈安身边的二代暗戳戳问。
盘踞京港百年的徐家。
也不知道陆祈安怎么搭上的,入的还是当家掌权人徐谨言的眼。
有他撑腰,原本在二代圈边缘化的陆祈安,瞬间成为中心焦点,这几年几乎在京港横着走。
对此,温时砚一度觉得对方……眼瞎,陆祈安这种居然也能当块宝。
但徐家,徐谨言的存在,确实棘手。
万一陆祈安跟对方哭诉告状,估计动动手指头,他又没命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重生这么好的事。
越想,温时砚越担心,脸色也格外苍白。
恰好被陆祈安瞧个正着,忽然敞开声:“他很忙的,但他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上个月就把礼物给我准备好了,你们看!”
陆祈安晃了晃西装上的宝石胸针,紫色葡萄样式,灯光下折射出光怪陆离的火彩。
“哇!真漂亮。”
“我记得我上个月在拍卖行见过,最后拍了将近八位数呢。”
“那位真大方。”
……
恭维声四起。
断断续续传到温时砚耳中。
瞥过去一眼,倒是想起他20岁生日那天,陆祈安反而收到了一份礼物,打开之后就是那枚精美华丽的胸针。
温时砚有时候是真的嫉妒,不管他陆祈安是个什么货色,总有人无条件偏爱,哪怕没时间参加他的生日宴也要提前送来礼物。
而他那天,带上自己煮的面,一个人去给爸妈扫墓。
“温时砚,你觉得呢?”
思绪一瞬被拉回,陆祈安越过围在身边的人,朝他看过来。
陆续有人跟着转过头,上下打量,先在那张过分惊艳的脸上顿住,再看他平平无奇的衬衫西裤,没有任何身份标识的物件,摇头收回视线。
在这个阶层里,空有美貌,只配做个玩意儿,压根没有上桌的机会。
温时砚也并不觉得这群利己主义者能成为朋友或助力,既然没用,管他呢。
见他不吭声,陆祈安再又问:“你觉得这枚胸针好看么?”
画到手,开始卸磨杀驴了。
温时砚晃了晃杯子里的果汁,含笑点头:“好看。”
“它配我么?”
“配,太配了。”
建议锁死。
陆祈安格外高兴,之后竟再没找过他麻烦。
简直奇迹。
…………
很快,宴会正式开始。
切完蛋糕后,陆祈安就叫人搬来一副画架,神神秘秘用布罩着。
“我最近画了幅画,早赶晚赶,终于赶在今天完成。”巡睃全场,对上温时砚愣怔的神色,笑意渐深:“画的不是很好,大家不要介意哦。”
“早就耳闻陆二少爷油画画得不错,既如此,不如咱们开开眼!”一贯附和他的二代搭腔,又道:“正好康大师也在。”
康德仁,油画领域赫赫有名的人物,今天也受邀参加晚宴。
陆祈安的心思昭然若揭。
温时砚依旧沉闷地站在角落,看着那所谓的康大师被人请到聚光灯下。
“既然二少爷有这份心,那就看看。”
大师一出声,原本对油画不太感兴趣的宾客也都好奇围上去,前面的人伸脖,来晚的垫脚,都想看看画的什么。
陆祈安也没有一直吊着众人胃口,捏住画布一角,哗啦扯下……
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异常忙碌地低头找东西,站在最前面的康德仁更是直接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温时砚没给他画好?
陆祈安回头看向画架,画纸上仅一只正在吃草的瘦弱马驹,线条无比卡顿,明明是黄昏落日时的景象,却涂上了亮黄色,毫无美感。
是幅连外行人看了都要直呼丑的画作。
而他,作为油画专业的学生,却连最基础的调色都能用错,还洋洋得意拿出来显摆。
陆嵘和薛淑云的脸都要黑成炭了。
寂静许久,康德仁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用看白痴的眼神,问:“这就是二少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