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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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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去的是江宁市下,一座极具江南建筑特色、有点历史底蕴的5A级景区小镇,周镇。
从机场出发,开车约莫四十分钟,抵达提前订好的客栈将近晚上十点,恰好卡在景区关闭入口的点。
周围商铺基本都在准备打烊,唯独客栈门口还挂着两盏迎客灯笼,名字也很有意思——“庄周梦蝶”。
高门大敞,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堆砌着假山流水的中式庭院,迎面五层高主楼,左右两侧各一座偏房。三栋建筑坐北朝南呈环抱状,彼此独立,长廊连接。
“这布景真是绝了。”许图南边走边拍。
转一圈对准主楼大厅,镜头里忽然多出一个人,白裤粉衫长发,身高目测180以上,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
直到对方开口,明显的男性嗓音:“欢迎各位来到‘庄周梦蝶’,里边请。”
姜屿白第一个从对方的美貌攻击中回神,下意识瞥眼温时砚,匆匆跟着人到前台办理入住,包括他在内一共八个人,四男四女,正好两人一间。
“哎呀!可算是能躺下了。”刷卡进门,许图南直奔最近的床位一躺,叭叭跟人念叨:“飞机上能睡是能睡,就是憋得慌,将近四个小时,我腰都酸了,诶?这床不错,舒服!”
温时砚放下背包,走到另一张靠窗的床前坐下,倒确实比飞机上的座椅好多了。
整间房仿宋氏设计,和楼下的庭院相得益彰,不愧是社长严选。
他新奇地环顾四周,扭头撞上许图南翻过身盯着自己,“怎么了?”
“没,没啥。”
收回视线闭口不过三秒,许图南还是没忍住:“就是觉得你是不是很少出来啊。”
专业不一样,许图南只在大一入学那段时间,常在一堆找饭卡、身份证的校园墙里,刷到捞他的帖子。
不是食堂,就是图书馆,还有几次在喂猫学长。
除此之外再没有见过,要不是这次采风活动,压根想不起来社团里还藏了这么个大帅哥。
温时砚闻言不自觉收紧手指:“以前身体不好。”
“难怪!我就说你这样的……”许图南说一半,收回指出去的手,“现在怎么样?能出来,身体应该还行吧。”
“已经痊愈了。”
“那太棒了!”
许图南一个猛子跳下床,捣鼓包里的镜头,“明天咱们在镇里转。打个预防针,这镇子不算小,估计没个两三天下不来。我之前来过一回,不过就待了一天,这回能好好拍过瘾了。”
他挑挑拣拣带来的几个镜头,看一眼手机:“都十点半了,你要不先洗吧,我再调调相机。”
温时砚应一声,拿上换洗衣物。
就快洗好忽然听见许图南在外面喊:“小砚,你手机响。”
响一次就算了,连续三回。
许图南抻长脖子扫了眼,来电显示:大哥。
温时砚还有哥哥?
不过一会儿,浴室门打开,一张帅脸水灵灵闯入眼中,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匆匆擦了两下的湿发顺着睡衣领口滴答……
难怪那么多捞他的。
许图南这才有了和大帅哥同住一屋的实感,指着不远处已经安静的手机磕巴:“你,刚才你手机响了。”
温时砚快步过去,看到未接来电“大哥”,坐下不紧不慢擦起头发。
间隔不到五分钟,对方再次打来。
没人说话的房间里,震动声格外刺耳。
温时砚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挂断前一秒接下,“大哥。”
“下飞机了吧。”
“是啊,已经到酒店了,刚才在洗澡呢。”
“哪家酒店。”
上扬的嘴角渐渐落下,温时砚用力攥紧手机,语调平和:“是家客栈,叫‘庄周梦蝶’。”
“周家的?”
“周家?”
“没什么。”陆寅礼止住话题,又问:“明天计划去哪儿。”
“就在周镇,这镇子很大。”
“一个人住?”
转头瞥眼组装镜头试拍的人,温时砚摇头:“只有我一个。”
话落,房间里似乎连呼吸声都停了。
陆寅礼没有丝毫怀疑,更不会想到温时砚竟会骗他,又问了几句。
等到那通电话挂断,猝不及防“咔嚓”一声。
许图南狠狠呼出口气,一颗心跳得极快,不禁叫他想起高中时候,背着家里大人偷去网吧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
“我大哥这人太操心了。”温时砚笑了笑,打破局促。
许图南却觉得奇怪:“咱们这个不是正常活动嘛。”
“他就是……什么事都要过问。”温时砚无奈叹气,紧跟着道:“这次是我忘记报备,明天主动联系就不会这么晚打电话来了,或者你介意的话,我再单独开一间房。”
“这倒没什么,不过咱都是大学生了。”
许图南也不是没见过出门给家里报备的,事无巨细成这样,温时砚家还是头一个。
“是啊,都大学了。”温时砚喃喃一声,扬了扬手机:“既然他这么紧张,那就多报备几次好了。”
*
温时砚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打开窗通风,对着窗外拍张照发送过去,下楼吃早饭,又对着一桌子早点连拍……
光是集合出门前,就不下十张,出门之后更是过犹不及,且每张照片都会详细到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拍的。
一整天下来,陆寅礼的手机就没停过,稍不留神就是几十条未读消息。
持续到晚上将近十一点。
陆寅礼不得不再次打来电话:“小砚,拍两张照片就好,不用什么都发。”
“大哥这是嫌我烦了?”温时砚反手甩锅:“我这可是在跟你分享啊。”
他只是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仅一天就受不了了?
“分享是好,哥哥也有工作要忙。”陆寅礼默了片刻,叹口气:“出去就好好玩儿吧,每天拍两张照片,给我报个平安就行。”
“那好吧。”
温时砚满嘴可惜。
活动第三天,
老老实实就发了两张出门和回客栈的照片。
“怎么了?不高兴?”
瞧他前一天还兴致勃勃走哪儿拍哪儿,相隔一天,连手机都很少拿出来,姜屿白递了杯奶茶,转头看向正在商量坐船游周镇的几人,又问:“不喜欢坐船?”
温时砚连连摇头:“我是太高兴了。”
不算前世,他这辈子也是自十岁被陆家收养以后,十年来头回出远门。
一切都那么新鲜,哪会不高兴。
只不过,比起昨天那样闹腾式的游逛,安安静静才是他彻底放松的方式。
“那就好。”姜屿白松口气,“坐船游和岸上走,体验感完全不一样,而且这船能一直游到镇子外的护城河,来回将近两个小时,280一个人还是挺划算的。”
他又和船夫讲了讲价,压到260。
吃过午饭,正式登船。
船夫是个话唠子,边开船边跟他们讲江宁百年前出名的一位周姓富商,周镇有大半都是他的产业。
“你们住的‘庄周梦蝶’吧,一晚上也不贵。”
“是啊是啊。”同样话唠子的许图南坐到船夫旁边,“两百一晚,还包各种自助早餐,蒸拿房、小影院……就是不出门,在里头都能玩儿一天。”
“那就是他们家的。”船夫道:“他们也不靠这个挣钱,就图个热闹,外面另有好几家厂子,专做布料出口,我老婆就在他们厂上班呢。”
温时砚不搭话,闷声听着。
木船游过小镇中心,两侧茶楼林立,一道目光有如实质落下来。
他猛地抬头望向四周,到处都是人,唯独落在身上的视线很快收回。
有人在看他。
是谁?
“这就过分了啊,我都那么小心,差点被发现。”陈渡心有余悸往窗户旁挪了挪,喝口茶压压惊。
不得不说,温时砚这个感知力敏锐到可怕。
河岸两侧茶楼商铺无数,游客也不少,偏偏就能一眼看过来。
“这已经不是敏不敏锐了,我怀疑他有超能力。”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半晌,只收获了对面人一声轻呵。
徐谨言捏着茶杯送到唇边,余光望出窗外,船移动的速度并不快,这会儿还能瞧见同行一名女生拿着在岸上买的风车,吹两下给温时砚。
温时砚依葫芦画瓢吹了吹。
风车跟着缓缓转动。阳光照进水面,波光粼粼反射进船舱,落在精致艳丽的眉眼上。
很远,远到他根本碰不到……
“老板。”失神愣怔间,陈渡猛不丁唤一声:“和周家的生意谈完了,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听说温少爷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四天。”
他边说边去看对面人脸色,极其上道,“您好像还有年假没休呢。”
“嗯。”
徐谨言应得极快。
…………
然而来到周镇第四天。
活动过半,人员也大都分散了。
许图南一大早拉着柏临去湖边拍摄,雕塑和文物修复专业的女生和姜屿白一起去了当地展馆。
唯一国画专业的温时砚留在客栈。
连续两天到处走动,对于一个不常出门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正好昨天拍到了一张角度绝佳的湖景照,可以用来参考。
吃过午饭,温时砚铺开一张熟宣,对着窗台洗笔作画。
不知不觉下午四点,画也将要完成。
就差木船上鲜明的红灯笼,准备调和颜料发现,少带了瓶红色颜料。
也不知道小镇里有没有卖。
温时砚仰头看了眼窗外被乌云遮挡住的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下楼正好撞见,刚到小镇那天接待他们的长发服务生。
男人手握一把长扫帚回头,眼尾微垂,有意无意打量着他:“买颜料啊,出门左转……算了,你直接在地图上搜‘青鸟国画’,天青色的青,小鸟的鸟。”
温时砚输入进地图搜索框,跳转出来距离2.8公里。
“有点远,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男人好心道。
温时砚想了想摇头,“正好我出去逛逛。”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还有这天,看着快要下雨了,带把伞。”
温时砚回房拿伞,出来时见他还在院子里扫地,道了声谢,余光扫过他握住扫帚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红钻镶嵌,好熟悉的款式,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边走边想,眼前自动跳出那个在陆祈安生日宴上,特地跑过来跟他搭话的男人。
当时角落光线昏暗,事后回想起来,那个人戴着的戒指上也有相同的红钻。
巧合么?
还是最近都流行这种款式的婚戒?
揣着满肚子疑问,2.8公里倒也不算远,就是最后几百米实在难找,七拐八弯进了一个胡同口。
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温时砚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再次打开导航,距离目的地还有32米。
温时砚:“……”
就算不出门,也不至于找不到路吧。
他当机立断退出窄小的胡同,沿大路反方向转,两百米后成功找到“青鸟国画”。
对比路线,原来刚刚走的是后门,难怪显示到了。
商铺店面不大,颜料画板倒是齐全,选完颜料,他又挑拣了一卷生宣,几支做工还算不错的毛笔。
买完离开没过多久,几滴雨落下,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接着就是一阵绵绵细雨。
万幸,带伞了。
温时砚小心护好生宣、颜料,走到一处屋檐下,将包装袋再又系上活结,确保不会被淋湿。
雨势这时忽然变大,噼里啪啦似从天上不断往下倒豆子。
远处匆忙跑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抱着头钻过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头发都湿了。
大一点的十岁左右,胡乱给自己擦擦,捏着袖子帮小的擦,一边擦一边抱怨:“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的嘛。”
“现在怎么办?要跑回去么?”小一点的乖乖不动,眨着眼问。
勉强擦完,女孩儿看向溅到脚边的雨,摇头:“在这儿等等吧,等雨小点。”
姐妹俩抱着大差不差的书包靠在一起,偶尔瞟两眼同样躲雨的温时砚。
眼看远处路灯亮起,天快黑了,雨势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温时砚无声叹口气,拎着手里的伞递过去:“给你们吧。”
女孩连连摆手:“没事的哥哥,我们再等等。”
“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温时砚将伞放在她们身旁门板上,往回走两步隔开距离。
姐妹俩相互看了看,最终拿起雨伞:“谢谢哥哥,你家住哪里呀,雨停了我们给你送回去。”
不过好奇怪,镇子里怎么没见过这个哥哥?
“我是来旅游的。”温时砚解释一句,道:“伞就当送你们了,快带着妹妹回家吧。”
小女孩儿撑开伞,和妹妹嘀咕两句,往书包里掏了掏,翻出几粒奶糖塞进他手心。
“哥哥,这个给你。”
南方八月温度不算低,奶糖稍许融了,含在嘴里还好,嚼一嚼就有些粘牙。
但是很甜。
比加了蜂蜜的牛奶还要甜。
“温少爷真是好人呐。”陈渡慨叹一句,转向车后座:“您说我装作路过怎么样?刚巧多把伞。”
徐谨言:“他不傻。”
“那也不能让他一直在那儿躲雨啊。”陈渡点了点手机,“看显示,这雨怕是要下到八点呢。”
他就不信老板不心疼。
*
与此同时,原本计划五点左右回来的人,纷纷因大雨推迟,在群里各种哭嚎。
温时砚默默删除求援信息,找寻卖伞的便利店。
最近的也要八百米!
相比两公里外的客栈……还是挺近的。
他当机立断,将装有颜料的塑料袋改成死扣抱着,低头先沿着屋檐慢慢走,走到头,一鼓作气跑到另一处可以躲雨的屋檐下。
好在是夏天,淋点雨也不碍事。
滴滴——
突然两声鸣笛猝不及防。
是不是占车道了?
温时砚连忙往旁边避了避,车却慢慢停在身边,副驾车窗降下,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飞机上,坐在他旁边吐槽老板的精英。
“呀!是你啊。”对方也是一脸意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同学呢?”
“他们……都在酒店。”
“这样啊。”陈渡也不去探究他这话是真是假,随即道:“咱俩还真是有缘,我看外面雨下这么大,送送你吧。”
飞机上看着不是坏人,下飞机就不一定了,何况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温时砚想也不想拒绝对方没来由地好意,“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马上就到。”
“庄周梦蝶”离这儿少说两三公里,怎么可能马上到。
陈渡遏制住嘴边的话,反手从储物盒里拿出身份证和驾驶本,“我叫陈渡,不是坏人。而且你的东西用塑料袋再怎么扎紧也会潮,不如早点回去。”
温时砚思忖许久,商量着问:“能拍一下您的车牌给我朋友吗?”
“当然,没问题。”陈渡将身份证和驾驶本也一并给他,“谨慎点好。”
拍下车牌和车辆信息发送到群里,温时砚安心收起手机走到副驾。
正准备拉开,陈渡连忙又探过身指了指座位上的礼盒,“这儿有东西不方便,你要不……坐后边吧。”
礼盒一般不都放在后备箱么?
温时砚狐疑挪到后车门,拉住门把打开,猝不及防就和里头的人迎面对视上。
一个极具压迫感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面灯光打过来的阴影,眸底泛着森寒冷意,由下而上望过来,好似被猛兽盯住。
很危险,得赶紧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