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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机表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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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礼喝完药迷糊着醒来时,就看见幽暗天色下,屋里竟端坐着个人!
他被吓得瞌睡全无,惊跳时还扯到了后背的伤。
可等他借光看清了那人冷峻分明的下半张脸,才缓缓开口:“兄长?”
见他转醒,裴琅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杯。
嗓音淡淡:“看来征战在外还是不够险,让你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私情。”
“裴明礼,为着一个小小孤女无诏回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裴琅嗓音平静,似乎听不出怒气。
但却又是掩饰不住汹涌波涛。
裴明礼从小悖逆父亲逆反母亲,却从不敢违抗兄长之命。
唯有一点,裴琅真的下死手。
如今的裴琅虽与教书为伴,在朝中文臣里出类拔萃。
曾经却也是正经八百的儒将,在比他还小的年纪便上过了战场,战绩斐然。
想到兄长的雷霆手段,裴明礼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也不全是,兄长你在宫中不知晓,那陆珏不过就是在长街上撞见了阿稚,便失心疯了一般贴上来。”
“还扬言非她不娶,我这作为兄长的怎么能不赶回来教训这个登徒子?”
听了他的话,裴琅也微拧起眉头,但却十分质疑。
“陆家小侯爷可有眼疾?”
“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陆家莫非如何亏待陆珏了不成?”
裴明礼想也知道,他兄长不近女色,有时他甚至觉得兄长连凡人的七情六欲都没有。
怎么会懂这些。
“罢了,兄长你瞧瞧我这一身的伤,你就别折腾我了。”
“快让我好好躺躺。”
只是裴明礼翻身趴下去,裴琅却眼神敏锐地瞧见了他背后细纱布打成了个精巧的结。
家里的下人可没有这般手艺。
“方才瞧见林稚从你这离开,都说什么了。”
裴明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
“没说什么,只说连累我了,我又没怪她......”
瞧着弟弟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裴琅就知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迈出院门之时,他冷峻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些。
“这盅鸽子汤给二公子送去,补气血的。”
裴父瞧着夫人如此,忍不住冷哼:“还管那逆子做什么?”
“多大个人了,长点记性也好。”
林韶婉叹了口气,明白夫君这是嘴硬心软。
“嘴上这么说,你最心疼两个孩儿。”
“当年裴琅在边疆之时,你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助他一臂之力,落得如今还被那些文臣记恨。”
“如今说这些,明礼出征之时你还不是心焦得半宿半宿睡不好?”
裴大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还不是让裴琅的事给闹的。”
“当初若是援兵晚到一步,恐怕......”
“大公子安好。”
听到了下人请安的动静,二人都默契地噤声不再说下去。
“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快坐罢,今儿特意吩咐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玉漱,表小姐呢?”
裴琅面前是空着的位置,只放了一副玉色碗筷。
林韶婉贴身的玉漱连忙回话:“早些时候春桃来过,说表小姐染了风寒,有些头疼发热,便不来了。”
“奴婢光盯着膳房一时把这事给忘了。”
林韶婉一听这话也蹙起一双秀眉:“这孩子今日只怕是受惊了,快把鸽子汤也给表小姐院里送一份去。”
她虽是吩咐下人,一双眼睛却是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了裴琅。
才及冠的年纪,却已深沉看不透。
裴琅听了这话,墨色瞳眸微闪。
午后时分还好好的,健步如飞,傍晚就病了?
别是心虚,不敢出来见人吧?
裴琅放下手里的象牙筷,朝着爹娘温和道:“表妹许是被明礼那混小子吓到了。”
“不如儿子去瞧瞧她,若是病得重了也好早些叫郎中。”
林韶婉犹豫片刻本想拒绝,却不成想身边的夫君替她应了下来。
“那好,你去看看妹妹,你去看过了你母亲也放心。”
等看着裴琅挺拔颀长的身影离开,林韶婉咬紧了下唇,试探着提了许婚之事。
“明礼此次回京,说是为了阿稚?”
“这俩孩子莫不是当真有些情意?”
裴父领兵数十年,战场之外就是个粗人。
“我裴家儿郎,为的是尽忠报国,儿女之情何必急于一时?”
林韶婉却不想听这些,“阿琅从小沉稳持重,他自然不急。”
“明礼莽撞,若是家里能有个懂事的夫人,也能压压他这脾性。”
想到平日里表兄妹两个就爱在一处,林韶婉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少男少女朝夕相处,阿稚秀气懂事,明礼那混小子不就是为了她才赶回来的嘛......”
春桃端着托盘出来时,愁眉苦脸地盯着手上分毫未动的晚膳,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身子本就纤瘦,如今还吃不下饭,这可如何是好......”
可她还没等走几步,就被一道黑影拦了下来。
一抬头便看见了大公子面无表情地立在面前,看得春桃小腿都有些打颤。
“大,大公子安好!”
裴琅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只透过窗看见了屋里的点点烛火。
“表妹人呢?风寒可严重吗?”
“母亲让送来了鸽子汤给她补身子。”
春桃有些战战兢兢地谢过:“多谢大公子关心,小姐已经歇下了......”
可裴琅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走到了门前屈起修长手指敲了敲。
“母亲让我必得亲眼见过表妹,知晓表妹安好才能放心。”
屋里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微小动静,却在裴琅敲过门后彻底没了声息。
春桃和夏樱都有些紧张地等在裴琅身后,磕绊开口:“大公子,小姐似乎歇下了,风寒不重明日便能去给夫人请安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可夏樱才开口,春桃就脸色煞白地捂住了她的嘴。
裴琅一身月白锦袍在月下宛如谪仙,缓缓转过身,薄削的唇抿着不耐,眸中满是疏离冷漠。
“裴府何时轮到一个婢子做主了?”
“行云,把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守在院门的精壮小厮听了吩咐便大步上前,扯着夏樱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
“表哥且慢!咳咳......”
门口的动静容不得林稚再装睡听不见。
“吱呀”一声开门,裴琅垂眸看着门后的少女。
虽是盛夏时分,可她细肩上还是披着一件外袍,拢住了细弱的身躯。
伏在门上的手止不住的有些发抖,脸色也惨淡如霜,神色有一瞬的茫然畏惧。
“都是阿稚不好,惹表哥动怒了,还请表哥莫要与婢子计较,咳咳......”
她微微垂下头,发丝微散,柔弱的脊背弯下去,细密的长睫也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眉宇间稍显痛楚。
裴琅盯着她暗下思忖,裴家的锦衣玉食如同仙霖甘露,把枯瘦的丫头也浇灌出了如今鲜嫩水灵的模样。
真是把人养出来了。
果真是一株惹人怜惜的菟丝子。
却千不该万不该,对裴家人动了心思。
裴琅纡尊降贵的抬手虚扶了她一把,声线温缓:“表妹言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病了就好生歇息,鸽子汤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喝了便歇下罢。”
眼看着小姑娘紧绷的身子一松,连呼吸都平稳了几分。
“多谢表哥......”
还不等林稚的话音落下,雪白细腕就被大手紧紧扣住。
跳动的脉息被人掌握在手心之中。
林稚又惊又羞,不自觉想要用力抽手,却被越握越紧。
慌如幼鹿一般的眼神看得裴琅微微蹙眉,却又飞快舒展开来。
“既然是风寒,也不算重,表妹便多加修养,莫要让母亲忧心。”
青年松开手时,几道红痕便如朱墨一般跃然腕上。
看迈着沉稳步伐离开的裴琅,林稚吐出了一口吊着的气,有些腿软地倚在门边。
可裴琅的眼神却越来越沉:“才撞见我回府便得了风寒。”
“这般巧事......”
按理来说,他作为御前之人回府是要问责两人的,怎么说也该给圣上和太子一个交代。
可一个偏说偏有理,另一个称病起不来身。
想到了林稚身上的外袍,那是京城受人追捧的雪云锦,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多得几匹。
这是林韶婉的手笔也就罢了。
可她房中的软毛地毯还有不少讨巧玩意儿,一看就是边关之物。
裴明礼还真对她用了不少心思。
想到他们母子俩把一个孤女骄纵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敢和陆家小侯爷纠缠不清,如今还勾的一朝少将丢下将士回京。
裴琅心中就嫌恶无比。
想踩着裴家向上的人不计其数,却不承想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只是此女心思深重,小小年纪便城府颇深。
需得徐徐图之。
行云小心瞟着浑身戾气的公子,也不自觉严阵以待起来。
这表小姐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让公子如此费心的,上一个还是根基深厚的两朝元老。
林稚愁眉苦脸地喝完了一整碗的苦药,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春桃连忙看准时机塞进她嘴里一颗蜜饯,看她粉腮鼓了两下表情这才舒展开来。
“小姐何苦作践自己?虽是夏日里,可冷水沐浴也是伤身啊。”
林稚舒了口气,“那又如何,若是被大表哥怪罪,只怕是罚抄百遍也少不得。”
“我这双手还要留着绣女红,我可不舍得写坏了。”
“你们说我都病了,表哥总不会再罚我了吧?”
看着眸中狡黠的少女,春桃眼中划过一丝忧虑。
大公子从来不是管闲事的人,却唯重家人。
如今害得二公子见罪于圣上,只怕是他也迁怒表小姐了。
看着林稚舒心畅快的模样,春桃咬了咬唇实在是不忍说出真相。
再者说还有夫人和二公子呢。
怎样也是个可人儿表妹,连她们都依着表小姐,想必大公子也不舍得如何怪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