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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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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煜安害怕又被打劫，只好绕了一条比走小路要多花将近半个小时的路。
虽然是比平时多花了很多时间但是好歹是安全地回到了家。
老式居民楼楼层并不高，也没有电梯，楼道里几乎每层都安装了声控灯，只是有很多灯已经不能亮了。
不过冉煜安对这里很熟悉，摸着黑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家门。
他们家在五楼，家门口的声控灯很早就坏了，所以晚上稍有点光亮就十分显眼。
猫眼里透出来一点光源，他顿了顿，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爸爸回来了。
他比平时打开门的速度快了好几秒，打开门时脸上甚至还挂着一点笑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此时坐在客厅里的除了他的爸爸，还有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五六，穿着一身干练的灰白色西装，烫着一头大波浪，乍一看脸型和身形其实和他妈妈有点像，但是五官却和他妈妈长得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他妈妈的眼睛又大又圆，总是爱笑，看起来温柔又亲切。而这个女人眼角是向上挑起的，鼻梁也更加高挺立体，有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感觉。
她此时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皱眉揉着额角。
而他的父亲则是坐在了离女人最远的沙发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听到开门的动静，冉耀明转过头，干巴巴地说了句：“回来了。”
冉煜安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心里却不自觉打起了鼓，心里隐隐约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女人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冉耀明，你不和你儿子介绍一下我吗？”
冉煜安年纪还小，又不了解这个女人，只感受到了她话语里的冷淡，但是冉耀明已经和女人在一起了好几年，他听出了女人语气里快要忍不住的怒气。
但是他也知道，要是此时不顺着女人的话开口，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煜安，这位是……这位是……”
他一时半会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介绍。
说是后妈吗？不行。
只说是他现在的妻子？也不行。
都不行，都不对。
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含着一股十分明显的怒意：“说不出口？那我来说。”
“我是你父亲现在的妻子，按照法律来说我应该算你的继母。但是我直到今天，才碰巧知道了你的存在。”她重音加在了“碰巧”两个字上面。
冉煜安还没从爸爸再娶却没告诉他这件事里回过神，女人又扔下了一个更加重磅的炸弹。
“我和你父亲已经结婚五年了，现在我们有一个刚满五岁的儿子。而他！你的父亲！三个小时前才刚跟我坦白，他曾经结过婚，并且有一个正在上初三的十五岁的儿子！”
女人近乎嘶吼的声音狠狠扎进冉煜安的心脏，让他耳边荡起阵阵的耳鸣。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冉耀明，眼前甚至隐隐发黑。
他张开嘴，但是嗓子似乎却被一双大手掐住，以至于他不知道那声徒劳的“爸”到底有没有喊出口。
冉耀明似乎受不了儿子这样的眼神，难得和女人大声说了一句话。
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很大，话语中却依旧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白梨！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孟白梨稍稍冷静了一些，语气嘲讽：“冉耀明，你现在又在你儿子面前装什么好人？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他，你会一直不告诉我他的存在吗？”
她一语道破了冉煜安乱七八糟的大脑里一直冒头又不敢细想的事情。
对啊。
原来你对妈妈的深情都是装的吗？
原来你给我的爱和关心都是假的吗？
如果你真的爱妈妈，那为什么在妈妈才刚去世的第三年，你就赔光了她留下来的遗产，也没有履行当时你说过的“永远只爱你”的承诺？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真的爱我，那么为什么再婚了不告诉我？有了另一个儿子也不告诉我？
其实他知道的，他爸爸或许爱过他妈妈，也爱他，但是每个人都最爱自己，他的爸爸也是。
他看得出这个女人身价不菲，他爸或许正在吃软饭。
而一个有能力有样貌的女人，凭什么跟一个离异带娃的男人结婚？
他需要钱，需要权，需要女人。
所以他隐瞒了儿子的存在，隐瞒了自己曾结过婚，不知道以什么手段瞒天过海，骗过了她，凭靠着自己的样貌、甜言蜜语和适当的体贴，与这个女人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那他呢？他妈妈呢？又算什么？
冉煜安想哭，但是他的眼睛太干涩了，只是快速地红了一圈，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却没有摸到一滴眼泪。
冉耀明或许是真的感到很愧疚羞耻，他不敢看儿子的的表情，只是低声下气地把女人带进他的卧室，进房间前只匆匆留下一句“煜安，等我跟孟阿姨聊聊，待会再来找你”。
他始终没有看一眼冉煜安。
冉煜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一直站在原地，像是被刚才那些话击散了七魂六魄，只留下一句空壳。
直到他感觉脚站麻了，才缓缓坐上沙发。
屋子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他一直听得见父亲低沉的声音，但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时又传来女人稍大的声音——她依旧很生气。
其实冉煜安可以理解，这件事情这位阿姨才是受害者，他爸爸欺骗了这位阿姨的感情，骗她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
他的存在，在二人之间激发了不可调和矛盾。
因为实际上两个谎相比之下，离过婚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个已经十五岁的儿子。
冉煜安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大脑里一片混乱。
半晌，房间门打开了，他猛地转过头去，冉耀明从房间里出来。
在门关上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那位阿姨通红的，泛着水光的眼睛。
“煜安，这件事是爸爸对不起你。”
冉耀明坐到冉煜安身边，点上一根烟。
冉煜安紧抿着唇，鼻子发酸，想要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但是喉头却仿佛梗着一块石头，将他的愤怒失望生生压回心里。
冉耀明也沉默下来，似乎在组织语言，直到一整支烟都吸完，他才开口：“我和孟阿姨商量好了，以后爸爸就把你接到那边去，跟我们一起住。你孟阿姨身份特殊，你来家里，我们只能用养子的身份公开你，所以……”
听到这句话，冉煜安的大脑突然就静下来了。
养子的身份？
原来以后他连喊冉耀明一声爸爸，都只能以养子的身份。
他打断了冉耀明的话，声音沙哑，带着一点点压抑着的哽咽：“不用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我不会去你们家打扰你们的。”
冉耀明狠狠皱眉，他心里虽然觉得对不起冉煜安，但是这个方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已经争取过了。
“煜安，不要意气用事。你孟阿姨是生我的气，现在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来家里住，以后也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冉煜安顿了顿，喉头梗着一句话。
他想说，你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才和孟阿姨结婚的吗？我并不需要什么更好的生活条件。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冉耀明会很生气，甚至可能不会再管他了。他不在意，他可以边打工边上学，不管他也没关系。但是他看着冉耀明的脸，觉得这张脸已经和照片上天差地别。
最终，他也只说：“我不去，我在这边陪妈妈。”
冉耀明表情怔了一瞬，心中似乎有些动摇。
他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咬咬牙，压低声音说：“就先去住一段时间可以吗？过段时间爸爸送你回来住，你也……你也理解一下爸爸。”
冉耀明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头发。
冉煜安看着他为难的神情，感受着爸爸手心里的温度，半晌，还是点了头。
冉煜安和冉耀明提了个条件，希望在这边住到中考结束再搬过去。
冉耀明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只有两个月，也就同意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两个月他爸几乎每周都会来一次，或许是发现冉煜安越来越沉默寡言，有一次周末他把他和孟阿姨的儿子带来了这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冉澄瑆。
冉澄瑆小小一只，白白的小手拉着爸爸的衣角，或许是冉耀明提前说过这次是来见哥哥，他一见到冉煜安就软软地叫了一声。
他没有兄弟姐妹，第一次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喊哥哥，感觉还挺奇妙。
冉煜安看着这个白嫩嫩的小弟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碍于这尴尬的身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冉耀明把冉澄瑆牵到他的身边，让他牵着冉澄瑆的手，自己则去了厨房做饭。
冉煜安不会跟人交流，和小孩子更是几乎没有接触过。
他尴尬地让冉澄瑆坐着，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个少儿频道给他看。
但是相比动画片，冉澄瑆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一双跟他妈妈长得很像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冉煜安看，让他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家里有薯片，你吃……你能吃吗？”他不知道五岁的小孩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冉澄瑆点点头，笑着说：“我想吃，谢谢哥哥。”
他把薯片拿过来，打开递给冉澄瑆，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也情不自禁微微弯了弯嘴角。
冉煜安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小弟弟的名字，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冉澄瑆吃薯片吃得嘴角都是碎屑，他比刚才更放得开了，似乎是单方面和冉煜安已经熟悉起来了，他黏糊糊地说：“我叫冉澄瑆。哥哥你好笨，我都知道你的名字。”
冉煜安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被小孩子说笨而生气，他说：“好的，我记住了，冉澄瑆。”
冉澄瑆吃了半包薯片就说不吃了，把剩下的还给了冉煜安，说：“哥哥吃。”
冉煜安也没有拂了小朋友的好意，他意思意思吃了两片。
他并不爱吃零食，这些零食是最近他爸给他带来的，他几乎没怎么吃。
冉耀明把菜端到桌上，看俩人在吃零食也只是提醒了一句别吃太多，不然待会吃不下饭。
他也顺势放下薯片，和冉澄瑆一起看起了动画。
冉煜安其实挺喜欢冉澄瑆，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
脸小小的圆圆的，身上似乎还有一股轻轻的，属于小朋友的奶香味，说话也是奶声奶气的。
孟阿姨肯定很爱他，给他打扮得像个小王子，也把他教得很好，脾气很好也很有礼貌。
吃完饭，冉耀明接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把冉澄瑆带走了，说下次再来看他。
临走，冉澄瑆似乎有些舍不得冉煜安，他很喜欢这个话有点少，但是会给他吃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小零食的哥哥。
他抱着冉煜安的手，小声地问他：“哥哥，爸爸说你以后会来我们家住，你什么时候来呢？”
冉煜安听到“我们家”三个字其实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人家也没说错，他在那个家里确实也是外人。
他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说：“过段时间就来。”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冉澄瑆是否开心，咯咯笑了两声。
“那拉钩，你一定要来陪我哦哥哥！”
冉煜安听到这么稚嫩的童声童语，终于展开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最大的笑容，和他拉了拉勾，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