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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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我去，这么多人啊。”
家长们都想第一个看见自己的孩子，白修叶被挤来挤去，六月的天本来就热，脑门子上都出汗了。
他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招手喊道：“小灵芝！”
凌之林绽出一个极灿烂的笑，长臂拨开人群，扑上来搂住白修叶的脖子，“哥！我考完了，我解放了！”
当初那个脑袋只到白修叶的腰的小孩子，转眼间已经比白修叶高半个头了。白修叶的腰被他压得往后微折，激动地伸手拍他的背，“哥替你骄傲。”
“我可没给你准备花儿啊横幅啥的，那些不够实在，我给你备好了一顿大餐，庆祝你脱离苦海。”
“好啊，你做的东西最好吃了。哥，我们来拍张照吧。”
凌之林拉着白修叶站到学校正门口，用他的手机转成自拍模式，一手揽住白修叶的腰，一手按下了快门。
他们两人皆是身材高挑，气质不凡，身后是充满青春活力的校园，身旁是热闹的人群，而镜头的焦点，在他们身上。这样的时刻，确实一生难忘。
凌之林看着照片很满意，笑眯眯地把手机收起来。
“对了，今天潇哥也会过来给你庆祝，潇哥你还记得吧，韩定潇。”
听到这个名字，凌之林不自觉皱起眉头，“他怎么会过来？”
“哦，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x市那边，两个月前他跟我联系，说还是要回这边工作了。他听说你要高考了，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祝贺你。”
凌之林点点头，“这样。”他才不信韩定潇是为了来见他，又不是彼此的谁，祝贺个毛啊。
“没事的，”白修叶大大咧咧弹了下他的额头，“今天的主角是你，找点人来给你热闹热闹呗。你们以前见的次数不多，等下不想多说话就算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凌之林嬉笑着把脑袋凑过来，“他是来蹭饭的吧。”
他们回到饭店，今天不接待外来的客人，把地方全留给了他们。卢兰看他们回来就把菜摆上桌子，小李在一边摆筷子，倒饮料。
大家围着凌之林坐下，白修叶从架子上拿过一瓶精装酒，摇晃两下，“嘿嘿，今天就奢侈一把。”
众人都就座完毕了，看着边上空着的一个位置，有些尴尬。
“我来晚了。”韩定潇匆匆推开饭店的门，“抱歉，路上堵车。”
白修叶朝他招手，“快来快来，等你呢。”
韩定潇粗略打量一眼，这里的布局和他记忆里来找白修叶的时候看到的差别不大，但太久没来了，他刚刚找地方绕了一会儿。
他看看最中央那张桌子，坐到了白修叶身边的空位上。
人齐了，白修叶清清嗓子：“今天，是小灵芝重要的日子，我这个当哥的为他感到高兴与骄傲。小灵芝，哥知道当学生的不容易，祝贺你走过了人生中一大阶段。行了，话不多说，吃饭！”
凌之林笑着举起杯子：“谢谢大家，来干杯吧。”
卢兰也很激动，忙着给大家夹菜，“都放开了吃啊，修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桌上叽里咕噜聊开了，从高考聊到飞机，再从飞机聊到一根葱，天南海北，白修叶的兴致很高。
凌之林给白修叶剥了一只虾，又被白修叶夹回到他碗里。
“吃你的就行。”
凌之林又帮白修叶把土豆丝里的姜片夹出来，“哥你不吃姜干嘛还要放到菜里。”
“又不只有我一个人吃这个菜，再说，这不是有你么。”白修叶在桌子底下怼了怼凌之林的小腿。
韩定潇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轻咳两声，站起来拿起酒瓶，“来，我给大家满上。”
他给白修叶杯子里倒满了，又看向凌之林，挑眉道：“成年了吧？”
凌之林笑道：“嗯。”
白修叶伸手来挡韩定潇倒酒的手：“他刚喝过了，你少倒点。”最后还是被韩定潇倒了大半杯。
韩定潇又看了看卢兰，桌子上只有她一个人不喝酒，在喝饮料。卢兰摆摆手，“身体不好，不能喝。”
韩定潇点点头，微叹一口气：“身体确实很重要，可千万别逞强，关键时刻掉链子就不好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特别是卢兰和小李。
小李向来话不多，比较内向，今天可能是喝了酒，大胆一些：“你会不会说话。”
韩定潇自罚一杯：“不好意思啊，不太会。”
白修叶又给他满上，警告般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笑笑：“该罚，我做的菜不够好吃吗，堵不住你的嘴。”
韩定潇尴尬地笑笑。白修叶转头看向凌之林：“小灵芝，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凌之林：“大概二十天之后吧，到时候会有通知的。”
白修叶点点头：“到时候不管你成绩咋样，再给你好好庆祝一下。这一年，不光是你，我都憋坏了。骂你都不敢太过分，不得劲儿。”
凌之林笑道：“你就是舍不得骂我吧，哥明明对我最好。”
韩定潇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打量凌之林：“小灵芝，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比以前健谈不少啊。”
“我都这么大了，潇哥怎么还叫我小灵芝。”
“我跟你哥学的。”
“他是我哥。”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白修叶能这么叫。
韩定潇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这么多年不见，很多东西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低头看着杯子中摇晃的液体，说：“不叫就不叫吧。那你们下次庆祝，不嫌弃的话，带我一个呗。”
他抬头看看白修叶，“几年过去，我有好多话想和小叶子说，叙叙旧总可以吧？”
凌之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白修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吃饱喝足，卢兰回房间休息，小李主动说要洗碗。韩定潇站起来，识趣道：“告辞。”
白修叶送他到门口，“慢走啊潇哥。找个代驾吧，这票给你，可以减点停车费。”
韩定潇接过来，目光沉沉：“小叶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完就走了。
凌之林慢慢走过来，两人挨着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天已经黑了，外面没什么人，头顶的灯将他们的影子打在脚下。白修叶点了一根烟。
凌之林摸摸白修叶的头发，刚刚吃饭喝酒，都出了一层薄汗。白修叶说：“小灵芝，陪哥坐一会儿吧。”
“好。”
他们就真的只是坐着，静悄悄的，直到白修叶抽完最后一口烟，夜风将烟雾吹得一干二净，头发丝里都带着凉意。
“进去吧，哥，起风了。”凌之林想把白修叶拉起来。
白修叶没动：“你先进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凌之林看着他哥失落的侧脸，胸口一阵难受。他怎么会忘记，八年前的今天，也是白修叶高考的日子。
接连缺考两门，没有合适志愿可以选择，周围人难言的目光，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把他哥钉在耻辱柱上狠狠羞辱一番。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小，但是印象中那是他哥最消沉的一段时光。
凌之林心疼极了，自己的快乐都被冲淡许多。他默默坐在白修叶的身边，撒娇一般把脑袋往白修叶胸口蹭，嘴里嚷嚷着：“哥我刚喝了酒，头好晕啊，你给我按按好不好。”
白修叶在他脑袋顶上叹气：“不能喝逞什么强啊，别人给你倒酒，你不会躲掉啊，有我在，不会有人硬灌你。”
白修叶用两根手指揉按他的太阳穴，“好点没有？我给你煮点醒酒汤吧。”
凌之林哼哼两声，抱着他哥不肯起来，“不要，就这样吧，你给我按按就好了。”
他听着耳畔白修叶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令人心安。他哥一直很爱干净，除了酒味，他还闻到了一点白修叶身上特有的味道，真想就这样抱一辈子，永远不撒手。
白修叶按着按着，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凌之林微微抬起头，看见白修叶脸上满是困倦与疲乏。他皱眉道：“哥，你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说完也不管白修叶什么反应，扶着他的胳膊把白修叶架起来，稳稳当当地往家里走。
白修叶洗过了澡就往床上一倒，他的酒量虽然还不错，这会儿后劲也上来了，脑袋晕晕的。凌之林轻声叫他：“哥，吹干了头发再睡。”
“……不吹了。”
“不行，会头疼的。”凌之林拿过吹风机，把他哥扶起来，“你睡吧，我帮你吹。”
他打开吹风机，手指在白修叶发间来回穿梭，轻柔地按摩头皮，白修叶闭着眼睛任他动作。
凌之林吹完了，把白修叶轻轻放倒在床上，小声道：“哥。”
“哥？”
白修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薄薄的月光洒进来。凌之林伏在白修叶身上，两条胳膊撑在白修叶的脑袋旁边，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白修叶的五官，最后停留在他哥毫不设防的、微微开启的唇瓣上。
凌之林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他还记得，他哥说不希望他们兄弟之间有秘密。可是凌之林最大的秘密就是不希望他们之间只是兄弟。
他不禁苦笑，如果他哥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怀着什么心思，还会这么淡定地躺在他身边吗，会气得把他阉了吧，从此变成失去繁殖能力的灵芝。
凌之林小心翼翼地垂下脑袋，慢慢贴近白修叶的脸，直到他哥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上。他闭上眼睛，紧张地舔了一下白修叶的唇缝。
那温热湿滑的触感禁忌感十足，实在太美好了。他一动不敢动，确认他哥应该是真的睡死了，又大着胆子含住了他哥的嘴唇。
没办法，他今天太兴奋了。高考结束，对他而言不仅仅意味着学业上的解脱，更是代表着他长大成人，翅膀半硬起来，再也不用可怜兮兮小心隐藏自己的心意了。
他恋恋不舍地亲了好久，才躺在白修叶身边，把胳膊搭在白修叶的腰上，在这张和他哥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