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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焚烧的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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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
「林野:
今天复诊,医生说我右手尺神经开始退化。他建议改用铅笔写字,因为钢笔太费力。
我突然想起你总嘲笑我的字像印刷体。现在它们终于要变得难看了,你应该会喜欢。」
周沉划掉最后一句,将信纸对折,塞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已经躺着四封同样的信,每一封都以「林野」开头,以他的沉默告终。
窗外的雨下了整夜。他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比三个月前瘦了太多,白衬衫的领口已经松垮。医生开的肌肉松弛剂在胃里灼烧,但至少让他的手暂时停止了颤抖。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的信息:
「你父亲的东西整理好了,有些乐谱可能对你有用。」
他熄灭屏幕,继续写道:
「上次那家唱片公司又来了。他们说《边界》在独立音乐榜上蝉联六周冠军。我本该高兴的,如果……」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周沉把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门铃在下午三点响起。
周沉打开门,看见林野的母亲站在台阶上,盘着和爵士酒吧那晚一样的复古发髻,怀里抱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箱。
"你妈说你不接电话。"她直接跨进门,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这东西放我那儿二十年,该物归原主了。"
纸箱被搁在钢琴上,扬起一片细尘。周沉看见露出的乐谱一角——是他父亲的字迹,但比记忆中狂放许多。
"您和我父亲…"
"乐团同事。"她点燃一支烟,猩红的指甲点了点箱盖,"他负责谱曲,我负责搞砸他的完美主义。"
烟味让周沉想起林野。他下意识摸向手腕——那道手链留下的压痕早已消失,但皮肤仍记得皮革的触感。
女人突然俯身,从纸箱底层抽出一本装订粗糙的册子:"重点是这个。"
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给S》,落款日期是父亲确诊前一年。周沉翻开第一页,呼吸一滞——这不是古典乐谱,而是一系列爵士改编曲,每一页都布满修改痕迹。更令人震惊的是,空白处写满了对话:
「S:这段转调太保守了
周明远:你非要每个小节都像车祸现场?
S:活着不就是场车祸吗?」
"S是谁?"周沉抬头。
女人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我英文名是Sophia。"她指向最后一页的合影——年轻时的父亲和她在某架三角钢琴前十指相扣,照片边缘被火烧过,"不过这个S…"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周沉瞥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林野国际巡演团队。
"接啊。"女人挑眉,"就说你正在欣赏他爸穿女装的照片。"
周沉僵在原地。
"开玩笑的。"她掐灭烟头,"不过确实有件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剪报,"你父亲发病前一个月,曾经申请过亨廷顿病的基因治疗实验。"
周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剪报上的日期是父亲开始坐轮椅的前半年,报道中提到的瑞士研究所正是林野烟盒里那张纸条上的地址。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上周才知道林野那傻小子也在查这个。"她抓起外套走向门口,"顺便,他巡演提前结束了。"
门关上后,周沉发现剪报背面有一行小字:
「实验需双亲基因样本,速联系S」
第五封信
「林野:
今天见到你母亲了。她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们都在重复父母的错误。
你父亲是谁?我从未问过。就像你从未问我,为什么宁肯推开你也不愿让你看见我弹错音的样子。」
信纸被突然袭来的颤抖划破。周沉抓起药瓶,却发现已经空了。
钢琴上的旧乐谱在穿堂风中翻动,露出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是父亲的笔迹,但比任何医疗记录都更像遗书:
「当第一个错音出现时,我才明白S是对的:完美无缺的人生,根本不算活着。」
周沉抓起打火机,将写好的信点燃。火舌吞没"林野"二字的瞬间,电话铃声撕裂了寂静。
来电显示:瑞士苏黎世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