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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耳钉赋格 ...

  •   "你他妈是不是喜欢我?"
      林野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我的胸腔。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草莓糖的甜腻和威士忌的苦涩。
      我该否认的。
      我该推开他,用最冰冷的语气告诉他别自作多情,然后把他永远赶出我的公寓——就像我处理所有越界的事物一样。
      但我的喉咙像被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野的眼睛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危险的琥珀色,瞳孔因为酒精而微微放大。他抬手,指尖擦过我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昨天戴耳钉的刺痛感。
      "说话啊,周大钢琴家。"他声音沙哑,"写歌词的时候不是挺能写的吗?"
      那张该死的乐谱残页被他捏在手里,边缘已经揉皱。我盯着上面自己工整的字迹"你的耳钉刺穿我的规则"感到一阵眩晕。
      "那是艺术表达。"我终于找回声音,"不代表任何"
      林野突然吻了我。
      他的嘴唇滚烫,带着威士忌的灼烧感,毫无章法地压上来。我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门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清醒了一秒
      这不对。
      我猛地推开他,后背撞在门上发出闷响。"你喝多了。"
      林野踉跄了一下,站稳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又来了,"他抬手抹了抹嘴角,"你他妈能不能有一次不逃跑?"
      "这不是逃跑。"我解开领带,手指微微发抖,"这是理性判断。"
      "理性?"林野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药瓶,那是我昨晚忘在桌上的镇静剂,"那这是什么?你半夜睡不着就靠这个?"
      我伸手去夺,他却后退一步,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把药片碾碎在掌心,"永远假装自己完美无缺,其实比谁都"
      "够了!"
      我的声音在公寓里炸开,回声震得耳膜生疼。林野愣住了,药粉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沉默像一堵墙压下来。
      我深呼吸,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环球音乐的合约,你应该签。"
      林野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走向钢琴,合上琴盖,"《边界》已经完成了,合作到此为止。"
      "就因为我亲了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还是因为......"
      他弯腰,从沙发底下抽出一张纸医院的诊断书。
      我的血液瞬间结冰。
      "亨廷顿舞蹈症?"林野盯着那张纸,手指在发抖,"这是什么鬼东西?"
      完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准备,全部崩塌在这一秒。我本该在他去伦敦后慢慢消失,用最体面的方式退出他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残缺。
      "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我的声音机械得像在宣读说明书,"不可逆,不可治愈。"
      林野的脸色变得惨白。"会怎样?"
      "先是运动失调,然后认知障碍,最后......"我顿了顿,"像个婴儿一样死在床上。"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倒计时。林野站在原地,诊断书在他手里皱成一团。
      "多久了?"他问。
      "三个月前确诊。"
      "所以这就是你推开我的原因?"他声音嘶哑,"你觉得我会嫌弃一个病人?"
      "不是嫌弃。"我抬头看他,"是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被一点点拆解。"
      林野的拳头砸在钢琴上,琴弦共振发出刺耳的轰鸣。"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那个会死的人!"
      这句话像刀一样劈开空气。林野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眶发红,但他没有哭……林野从来不在人前哭。
      "你知道吗,"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宁愿你是真的讨厌我。"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在玄关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在地上
      那枚耳钉。
      银质的小东西在地板上弹跳两下,滚到我脚边。
      "留着吧,"林野没回头,"反正你擅长收藏秘密。"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钢琴最后的延音踏板被松开,余韵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我弯腰捡起耳钉,金属冰凉刺骨。右耳垂昨天穿孔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那个短暂而荒谬的时刻,当银针穿过皮肤的瞬间,我竟然感到了某种诡异的自由。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老陈的信息:
      [林野答应了环球合约,下周飞伦敦]
      我盯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暴雨如注。
      酒吧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趴在吧台上,面前摆着第七杯龙舌兰。酒保已经不敢给我倒酒了,但我甩出一沓钞票,他就乖乖闭嘴。
      "再来。"我敲了敲杯子。
      "哥们儿,你确定"
      "我说,再来!"
      酒保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我抓起杯子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那把火。
      亨廷顿舞蹈症。
      这个词像毒蛇一样盘踞在脑子里,每次回想都咬下一块肉。我摸出手机,搜索页面还停留在症状描述上"不自主运动、认知衰退、平均存活期10-15年"。
      周沉会死。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周沉,那个弹琴像机器一样精准的周沉,那个......偷偷写情歌的周沉。
      "操!"我一拳砸在吧台上,吓得旁边的情侣赶紧挪位。
      手机震动,理查德的信息跳出来:
      [机票已订,周一上午10点。签约后直接进棚录《边界》独唱版]
      我盯着"独唱版"三个字,突然想笑。没有周沉的钢琴,《边界》算什么?不过又是一首烂大街的摇滚口水歌。
      酒保又递来一杯酒,我推开杯子,摸出钱包里的照片——上个月在录音室偷拍的,周沉睡在钢琴前的侧脸,晨光给他镀了层金边。
      "嘿。"一个陌生男人凑过来,"一个人喝闷酒?"
      我抬头,看见一张精心修饰的脸,香水味熏得人头晕。"滚。"
      "火气真大。"他挑眉,目光落在我耳钉上,"玩摇滚的?"
      我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说,滚。"
      他悻悻走开。我抓起外套冲出酒吧,冷雨瞬间浇透全身。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时,我站在周沉的公寓楼下。窗户黑着,他大概睡了或者又吃了药,昏沉沉地躺在那个一尘不染的卧室里。
      我摸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响了三声,接通了。
      "......林野?"周沉的声音带着睡意,沙哑得不像话。
      雨水顺着手机流进袖口,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不早说?骂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还是......
      "我答应了。"最终我挤出一句,"环球合约。"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断了。
      "很好。"周沉终于开口,"伦敦适合你。"
      "周沉。"我攥紧手机,"如果我留下来……"
      "别。"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别让我难堪。"
      雨水混着什么东西流进嘴角,咸得发苦。我抬头看着漆黑的窗户,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正站在窗帘后,和我看着同一片雨。
      "那个耳钉,"我哑着嗓子说,"戴上它。"
      "就当是为了我。"
      电话挂断了。我站在雨里,直到全身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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