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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声的录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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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49 - 周沉的公寓
钢琴声停了。
林野睁开酸涩的双眼，发现周沉已经不在身边。吉他仍横在膝头，拨片在最后一次扫弦时崩飞，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细痕。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照亮茶几上那张被修改过的放弃抢救协议——林野用红笔涂掉了所有条款，在角落潦草地写下“作废，他跟我走"，并模仿了周沉的签名。
厨房传来瓷器碰撞声。
林野赤脚走过去，看见周沉正试图将水壶放到炉灶上。他的右手悬在空中颤抖，左手死死按着腕部，像是要强行镇压一场反叛。
"我来。"林野接过水壶，手指擦过周沉的手背——冰凉的，像大理石。
周沉没动，目光落在林野左耳的新耳钉上："为什么是降B调符号？"
"巡演最后一站，我改了《边界》的调。"林野背对他往壶里灌水，"改成你第一次发病时弹错的那个调。"
沉默漫延。水壶在炉灶上发出嗡鸣，林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周沉没有回应。
他转身，看见周沉正盯着自己的嘴唇。
"你..."林野的声音卡住了。
周沉平静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高频音听不见了。"
水烧开了，尖锐的汽笛声充斥厨房。林野看见周沉的眼睛没有眨一下。
上午10:23 - 录音室
林野踹开控制室的门，声浪扑面而来——混音台上跳动着《边界》的波形图，制作人正调试着新录制的吉他轨。
"加这个。"林野甩出一枚U盘。
制作人插入电脑，波形图展开——是一段纯净的钢琴独奏，音符间距精确得可怕，却在某些转调处出现微妙的延迟。
"这弹错了吧？第三小节升Fa..."
"就保持原样。"林野盯着屏幕。
他今早发现周沉偷偷录了这段钢琴轨。当时他假装熟睡，从睫毛缝隙里看着周沉用左手单指按下录音键，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断翅的鸟。
最残忍的是录音时间：4分37秒——恰好是亨廷顿病晚期患者平均吞咽一次所需的时间。
下午2:15 - 医院走廊
"人工耳蜗没用。"医生将检查结果推给林野，"他的听觉神经已经开始退化，不是传导问题。"
林野攥着检查单，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走廊尽头，周沉正坐在窗边看一本乐谱，阳光把他照得近乎透明。
"瑞士那边..."
"我说过，太晚了。"医生压低声音，"他现在需要的是安宁疗护，不是基因治疗。"
林野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周沉翻动乐谱的手势——依然优雅，像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傍晚6:50 - 公寓浴室
周沉盯着镜中的自己。
水珠顺着锁骨滑下，在瘦削的胸膛上蜿蜒。他尝试哼唱《边界》的旋律，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沉闷的、仿佛隔着一层棉花的震动感。
洗手台上放着林野的剃须刀。鬼使神差地，周沉拿起它，在雾气朦胧的镜面上划下一行音符：
《无声告白》- 给L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林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威士忌，冰块叮当作响。
周沉没有回头——他看不见背后的林野，也听不见冰块碰撞的声音。但他知道他在那里。
就像知道某个和弦后必然跟随的解决。
深夜11:17 - 未寄出的信
「林野：
今天你问我最遗憾的事。
不是生病，不是失聪，而是没能在还能听见的时候，记住你睡着时的呼吸频率。
PS：剃须刀我放回左边抽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