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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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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带着未送出的衣服和新收获的自行车回了家,初步检查自行车链子,损坏很严重修不好,需要换条新的。
一看时间,陆逸言在甜品店已经待了二十分钟,林深跑上楼放置好衣服,匆匆前往约定地点。
推开店门,空气中弥漫着甜食的香气,像往常一样,店里坐满了情侣,林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陆逸言。
桌上摆了两份小蛋糕,一份在陆逸言那,一份在他对面,给林深留的。
“哎呀,不好意思啊。”林深拉开凳子,手臂往下伸,书包顺着胳膊滑到凳子上,“不是让你先做自己的事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等你也是我的事。”
林深转身打开书包,拿出练习资料,铺桌子上。
甜品店虽说人多安静,人们来这属于是享受氛围,但是里面勺子瓷器碰撞声,外面车来车往,倒不如图书馆静谧,陆逸言的声音被淹没。
所以陆逸言刚才的话林深没听清。
“什么?”林深侧着耳朵去听。
陆逸言舀起奶油上的花置在勺子上,不动声色道:“我前辈有事被人接走,所以提前来了。”
勺子上的奶油花送入口中,奶油在口腔晕开,甜得发腻。
“哦,”林深跟着吃了口蛋糕,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陆逸言,“学霸,你生日什么时候。”
陆逸言顿了顿,看向窗外,一只小麻雀飞上电线杆左顾右盼,这次想起来林深的小麻雀,可是却没有带小米。
“除夕。”
林深瞪大了眼睛,“除夕啊!这么巧?”
“什么?”陆逸言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在春节,挨得很近。”说完他放下蛋糕,塑料叉子插在奶油上,声音小到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还有十多天,快了。”
陆逸言没有说话,默默记下林深生日。其实也不用刻意去记,因为太好记了,但他就是想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本里保存,不光这件事,包括林深和他说的所有事,也包括林深的事。
林深思索要给陆逸言送什么东西,其他朋友都太熟了,往年生日请他们吃顿饭,送个小玩意就能体现感情,可是陆逸言,林深想送他一点特别的东西。
他在打草稿的时候走神,手不受控制地画了个太阳,林深想了想,给这个太阳边缘美化了下,使它线条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没有剪刀,林深把太阳周围的那片纸都撕下来,撕成一个还看得过去的正方形。
林深拿起那片太阳,移到窗边,窗外的阳光透过来虚化了太阳的线条。
“先送你一个被太阳光照过的太阳,”林深把太阳轻轻放到陆逸言旁边,后面又补充道,“太阳太单调了,再送你点什么呢?”
林深手指敲打桌面,另一只手托着腮。
如果陆逸言是画家,他想把这一幕记下来,林深为他思考的样子,值得成为世界名画。
陆逸言仔细研究了会,把这片太阳放进书包的小隔层,见林深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正要开口说不用了,林深却灵光一现。
“哎呀,我知道了。”林深不知道哪里变出一片梅花花瓣,一片叶子,轻置桌上。
林深在花坛旁边捡到的,他想应该是哪家小孩从枝头摘下来拨花瓣做选择吧。他看到的时候梅树开得正艳,树下有零星几片,有些花瓣表层稀烂出花汁,倒是给大地做了装饰。
林深脑子一热把这些破损花瓣都揣兜里,花有了,总要来点叶子吧?于是他收集了些散落在地上的绿色,现在从中挑了个最完美的花瓣给陆逸言。
说是完美,也有划痕。
陆逸言被提起兴致,送花都是一支或者一束,林深是送一瓣。
他食指和拇指捻起花瓣和叶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色眼镜,目不转睛地观察特别的礼物。
梅瓣很薄,边缘微微打着卷,像是被寒风掀起的纸页。色是极淡的粉,从尖儿往根处渐深。带划痕的花瓣,就像是脸上有伤的美人,即便这样,遮不住它本来的风姿。
陆逸言把花瓣平移到正前方,透过瓣边去看林深,林深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陆逸言又用花瓣遮住林深脑袋玩了一会,把花瓣移开,林深也在看他,笑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这么看我干嘛?我在观察植物写科学报告。”陆逸言低下头,小心翼翼把花瓣和叶片装在太阳的隔层。
“没什么,”林深摇摇头,“只是忽然发现,原来让你开心这么简单。”
俩人在甜品店学习量比在图书馆少的多,待到下午才各自打招呼回家。
陆逸言一进家门,看到玄关处桌子上的绿萝,藤蔓从盆沿垂落,宛如一道小小的瀑布,每一片叶子都向下伸展,又倔强地昂着叶尖,仿佛坠落中也要抓住什么。
他看着绿色的植物,觉得很像林深头顶翘起的呆毛,生机。
林深生日在春节,那就送他一盆绿萝吧。
他将绿萝搬回卧室,在抽屉里找到剪报本,翻到他不愿去回忆的那一页。
两页纸的空间,只有孤零零的一片报纸在偌大的空白地。黑白报纸的雪景仿佛有了颜色,深深刺痛他眼睛,醒目的标题如黑色毒蛇,讥笑他的无能。
2010年。
【雪落霓虹:南方经济枢纽遭遇“冰封时刻”】
市民争相晒雪景交通瘫痪使万人滞留
最让陆逸言感到讽刺与不爽的是开头和配图:[活了六十年第一次看到雪落在棕榈树上!我孙子说要把雪装进矿泉水瓶珍藏,冰箱都不让开!]
配图是退休的教师在小区里陪孙子往瓶子里装雪。
那个小男孩和陆见皓半大。
每每看到这里,陆逸言都在问,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的城市同样的雪景,有的小孩能无忧玩耍,有的小孩躺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公平本身就是无解的。
陆逸言尽力不去回忆这些事情,从书包夹层里拿出林深在甜品店送他的三样东西,一个太阳,一瓣梅花,一片绿叶。
他找出双面胶,在剪报本上贴了两处。
他动作轻柔地将梅花和绿叶贴在报纸上的雪地,给单调的报纸增添了色彩。
陆逸言童年记忆被他想象成一幅画,画里爸爸妈妈是灰色的,妈妈比爸爸好一点,有淡淡的色彩,陆见皓色彩是最鲜明的。周围的景色,天空草地,树木河流,他见过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生物,都被他浓缩在一张画里。
理论上说,他的童年色彩图,除了爸爸妈妈是灰的,其他都有色彩才对。可有一个灰色地带,陆逸言想不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贴完这两样,陆逸言看着那抹粉那抹绿,忽然觉得生命很神奇。梅花的质地,指尖一触,凉而脆,仿佛一用力就会碎作雪沫。可它偏偏在寒风中崭露锋芒,不肯着落。
寒风越大,梅花越盛。
生命离不开阳光,陆逸言在最上方的空白处,加了一份双面胶,手指轻轻摩挲纸太阳,摆正位置,贴上纸太阳。
守得云开见月明。
完成这一切,陆逸言再次看这页报纸,心情比之前舒缓的多,至于是阳光的照耀,还是对生命的敬畏,陆逸言想,二者缺一不可吧。
这幅画面让陆逸言的童年记忆里的灰色地带有了色彩,最远处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静默片刻,他拿起桌上的笔,颤颤巍巍在最下方点了一下又抬起笔,重复几次后,纸页被陆逸言黑笔碰过的地方留下深深的墨水印记。
如果梅花花瓣的划痕能凸显梅花的生命力,是锦上添花,那这个墨水印记像一个大口子,完全毁了一副精心设计的景色。
陆逸言不愿让自己的犹豫毁坏一番景致,想了想,顺着那块污点,画了个幼稚的笑脸。
接着,鬼使神差地,在笑脸头上画了绿芽,绿芽有了,他又在笑脸的嘴唇下方,画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最后,提笔写下刚才犹豫不敢写的话。
“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
第二天,周日,两人又约在甜品店。
这次陆逸言带来了养在白陶盆里的绿萝,连同白陶盆一起送给林深。
“我去,”林深眼睛都瞪大了,“这是……”
“绿萝,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深没有接过绿萝,靠回凳子,头上呆毛蔫了下去,“不行,我还没送你呢。”
陆逸言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呆毛所吸引,看了一小会才开口:“你送了,我很喜欢。”
陆逸言的话让林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可是他知道陆逸言说的是客气话,那三样他心血来潮的小东西,根本配不上这一盆绿萝。
绿萝被主人养得很好,在低温天气没多少发黄的叶片,不细看甚至看不到。
林深还在犹豫,陆逸言语气变得严肃:“林深,收下。”
突然严肃的话语,林深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怕林深反应过来再次拒绝,陆逸言连忙把白陶盆放在林深腿上:“你的了。”
腿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使林深坐直身子,害怕绿萝掉地上林深用手扶着白陶盆,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手掌传遍全身。
林深扶着白陶盆的手在盆周围慢慢移动,摸到一处温热,是陆逸言手心残留的温度。
冰凉感能传遍全身,而这份温热,他记在心里了。
回家路上林深抱着盆栽,嘴角时不时上扬,到最后嘴角直接下不来了,看着那份绿萝忍不住笑出声。
林深感觉摆在家里哪个位置都不合适,这盆绿萝有种圣洁高贵的光芒,客厅有王新成的吵骂声,让绿萝听见会玷污纯洁的绿萝。他的房间太朴素了,东西也不少,这种环境配不上绿萝。
林深在屋里急得抓耳挠腮,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把床边的桌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整齐地摆在地上,洗干净抹布把桌子擦净了搬到窗前,给绿萝搬到上面。看了半天还是不满意,又擦了窗台和窗户,把窗户擦得一尘不染才面前看得过去面前的景象。
不够,还是不够,得在加点什么才能配得上绿萝。
可是家里条件有限,林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绿萝生活环境干净。
林深蹲在绿萝前面,一种巨大的落差在心里油然而生,绿萝就像陆逸言,他做什么,好像都配不上他。
但是可以把自己变得更好,就能缩短两人的距离,站在陆逸言身边。
想到这里,他放松下来,拿出手机着急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段扬。
“陆大学霸送的哦。”
段扬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复。
“啊,恭喜啊深子。”
“你怎么了?”察觉到段扬心情低落,林深忙追问。
段扬直接发来一段语音哭诉。
“我在超市给我家boss买猫粮,结账到时候看到我初中喜欢的人从外面走过去,然后我结完账追出去,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段扬语气很激动,可以说是对着手机喊出来的。
林深思绪不免飘远,让他和陆逸言分别那么久,他会比段扬还崩溃。
陆逸言到家时天黑完了,听到他开门的声音,陆见皓跑过来。
陆见皓眨了眨眼,问:“哥,绿萝呢?”
陆逸言手上换鞋的动作停顿了下,低着头面不改色道:“送人了。”
陆见皓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末也不在家待着的哥哥:“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