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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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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烈日把塑胶跑道烤出沥青味，陆逸言的军训服被汗浸成半透明。
“全体都有！原地休息——”
教官的吼声割裂空气时，陆逸言正在被罚跑第三圈。
究竟是谁发明的军训？又累又热还会被晒成黑蛋回去被妈妈嘲笑。
“报告！我申请陪跑。”
清亮的嗓音盖住吵闹的蝉鸣声。
陆逸言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跃出树荫，迷彩服挽到手肘，露出的腕骨白得晃眼。
受虐狂吗？好好的阴凉处不待，偏偏来这里陪跑挨太阳毒打，也想被晒成黑蛋吗？
那人小跑着与他并肩，汗湿的鬓角黏着碎发，笑出两颗虎牙。
“陆同学，迟到一分钟被罚跑十圈，真是可怜……陆同学是去拯救宇宙了吗？”
陆逸言目不斜视，呼吸平稳，“你认识我？”
“军训第一天有自我介绍，你的介绍只有冷冰冰‘陆逸言’三个字，班上男生都记住你了，说你装的要死。”
林深笑着回答，在陪陆逸言跑的第二圈，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叫林深，双木林，深浅深。”
陆逸言没听进去。
第八圈，跑道开始扭曲，陆逸言的视网膜被热浪灼出噪点。
他数着心跳计算极限：160bpm，还能撑两圈。
陆逸言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少年已经满头大汗，脸被晒得通红，却不吭不响，步伐稳健有力。
林深调整呼吸后开口：“听我的，等下就在拐弯处那里假装晕倒，偷掉剩下两圈。”
“为什么是那里？”
“那里有树荫啊。”
陆逸言恍然大悟，因为烈日的暴晒让他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
不过他不打算理这个，额，好像是叫森林的受虐狂。
林深也没想过让这个自我介绍只有三个字的冰山男听自己建议，直接在路过拐弯的时候将人推到。
陆逸言没防备，两人一起栽进树荫中。
林深推人进树荫时，指甲在陆逸言腰侧留下月牙红痕。
陆逸言皱眉嘶了一声，只当他是不小心。
“教官！陆同学晕倒了！”林深朝班级的方向大喊，又低头对陆逸言小声说，“快点闭眼，等下教官来了。”
教官连忙起身快步跑来查看，林深捂住陆逸言眼睛迫使他闭眼，等教官抵达，故意错位挡住陆逸言的眼睛，不让教官看到他颤抖的睫毛。
教官抬表看了看时间，皱着眉，“马上要集合，你先带去医务室看看。”
“好。”林深点点头，火急火燎地抱起陆逸言往医务室赶去。
陆逸言感觉内脏要被颠簸出来，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你现在扮演中暑晕倒的病人，被教官发现是装的有你好果子。”
陆逸言一时语塞，又不是他要装的，就算完完整整跑十圈也不会弱成这样子。
“他们看不到了，都是汗，快放我下来。”明明是三伏天，陆逸言的语气却透露着寒冷。
林深把他带到医务室附近放下，陆逸言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跑圈都没被林深颠这两下累。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深在撕藿香正气液包装，铝箔纸折射的光斑跳到他喉结。
“张嘴。”
冰凉玻璃管抵上唇缝的瞬间，陆逸言歪过头，林深举着药剂的手悬停在半空，虎牙陷进下唇，这个角度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的汗珠，像落在琥珀里的星屑。
“生理盐水成分占87％，葡萄糖含量……”陆逸言的声音比药液更苦，“这种安慰剂对我无效。”
“话真多。”林深捏住他脸颊，给口服液整瓶倒进陆逸言口腔。
陆逸言的喉结被辛辣的液体灼得发颤，藿香正气液特有的苦味在齿间爆开，像团火球滚进胃袋。
对于林深的话，陆逸言愣了一会，自弟弟被校园霸凌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话多。
久违的评价，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清了。
陆逸言盯着林深纯洁的目光，决定说出自己的疑问，动了动唇，“为什么陪我跑？还有……”为什么对我好？
林深强制打断陆逸言未问出口的第二个问题，“因为我……”
好巧不巧，上课铃在这时候响起，林深剩下的话语消散于铃声。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看着陆逸言充满疑惑的表情，林深知道他没听清，笑了笑，“同学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还好铃声拯救了林深，他自己也觉得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更别说让别人信服。
陆逸言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对，不是这个，他刚才口型不是互帮互助。
陆逸言垂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先回去了。”
“诶诶诶，别走啊，再偷会懒呗。”
见人真要走，林深急忙拉住陆逸言的一角。
陆逸言走得决绝：“我没兴趣继续扮演病人。”
“真没劲。”林深嘟囔着跟在陆逸言后面。
正午的哨声像把生锈的刀，锯开粘稠热浪。
林深尽力往树荫下站，他数到第七片树叶影子爬过陆逸言脚踝时，终于忍不住顺着脚踝往上看，舌尖不自觉地抵住虎牙。
这是他第三次压下想触碰那人后颈的冲动，就像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既期待被发现又恐惧的真相。
“第137次走神，在看谁呢林深？”段扬身体往林深这边斜了斜，趁着教官转身的间隙用只有他们俩个能听到的声音讲话。
被抓包的林深有些尴尬，抬头看了看天，手垂在腿两侧，指甲盖被晒得泛粉，“看云，像不像教官的臭脸？”
段扬顺着望去，刚才还火辣的太阳此时正被积云雨吞噬最后一片晴空。
“像。”
对于军训中的学生来说，突然的雨水是他们最好的奖励。
林深跟着男生们一同跑进教学楼，外向的男生还和教官勾肩搭背套近乎。
“你们真是运气好，南方城市说下雨就下雨。”教官打趣道。
偌大的操场上，只有陆逸言被教官惩罚收拾训练时用到的器材，背影在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气下显得尤为孤独。
林深欲上去帮忙，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跑上楼，拿了把伞，跳着楼梯往下走。
“诶，林深你干嘛去？”段扬在后面大喊。
林深没有理会，跑到陆逸言身边时雨水刚好变大。
他打开雨伞，撑在陆逸言头上。
淋在身上的雨水突然消失，陆逸言转头和撑伞人对上目光。
“陆同学，你就这么听教官的话啊？要我早就撂下器材自己跑了。”林深撇撇嘴，抱怨道。
器材箱在陆逸言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想说这种劣质伞根本挡不住突如其来的暴雨，最后却盯着对方洇湿的肩线开口。
“伞歪了。”
军训到现在，故意在陆逸言旁边掉支笔捡起来的女生可以在教室后面站成一排，故意把他名字叫成“陆易燃”的吸引注意的调皮男生也不少。
唯独林深，明目张胆，肆意飞扬。
“你睫毛上有雨，陆同学。”
暴雨提前结束为期七天的军训。
陆逸言先是回到宿舍，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没有人愿意穿着被雨邻过的衣服回家。
他脱掉上衣，腰侧还有林深不久前留下的月牙印，此时已被稀释地只剩淡淡的红痕。
陆逸言覆上那处痕迹，听着林深在外面跟室友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有些烦躁。
如果森林有叫声，那一定是林深那样的。
陆逸言把行李推进玄关时，窗台上的绿萝正蔫头耷脑地抗议主人离家太久。
这个时间陆见皓还在上学。
他按亮手机，通知栏底下塞满班级群的废话文学。滑倒最底下时，突然蹦出个好友申请---备注栏写着“林深”。
“林……深？”他念出验证消息里的名字，舌尖卷过最后一个音节时莫名发涩。
原来不是森林，是林深。意外的觉得名字挺好听的。
手机突然震动，新消息像爆米花般炸开：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陆逸言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看了五分钟，终于收到正经人话：【陆同学，我跟老师申请正式开学我们当同桌了。】
直到听到时钟整点的提示，他才忽然发觉，自己为了等这句无聊的消息，盯着空白聊天页面这么久。
他下意识点进对方朋友圈。
最新动态是半小时前【回家路上见到只瘸腿麻雀，在线等取名！】配图是麻雀站在铅笔堆成的担架上，旁边是用橡皮雕成的微型急救箱。
“幼稚。”
陆逸言把手机倒扣在茶几，却在下楼倒垃圾时绕去便利店买了包小米。
小米被他摆放在书桌上，他坐在桌前半小时，心里后悔为什么要买这个没用的东西。他叹了一口气，拉开抽屉让小米住进去。
陆逸言拿出书本提前预习功课，手机突然在桌子上跳起踢踏舞，林深连发三条语音。
“陆同学，江湖救急！”
“我的小麻雀绝食了。”
“怎么办！”
陆逸言手比脑子快，“你给他喂得什么”几个字被他打出来又删掉，“把鸡蛋壳碾碎拌进小米。”
十分钟后林深带着结果向陆逸言汇报。
“它吃了！我刚给它酸奶它碰都不碰。
看到这条消息陆逸言嘴角没忍住抽搐一下。
傻缺。
这是他心里的想法。
陆逸言翻开新买的『鸟类图鉴』，扉页夹着便利店小票。
[商品清单]
雀巢咖啡×1￥8
黄小米×1￥3.2
他不知道，那天林深朋友圈的麻雀，是用校医室废弃石膏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