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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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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我先回家了。”林深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段扬说。
段扬把拿来一张毛毯放沙发上,抬头看到林深已经打开门把手。
“等下,你不住这明天早上陆逸言起来我咋说啊?反正我爸妈今天不在,你还是住下吧。”
林深站在门后面,段扬只能看清他半张脸。
“没事,我明天早上早点来,今天还有事处理。”
说完,关上门离开了。
此时,段扬房间门传来动静,回头一看,陆逸言赤着膀子站在门口。
段扬吓一个激灵,“我靠陆学霸。”
“林深呢?”
林深回到家,从楼道里推出那辆老自行车,后轮瘪的像块煎饼。他蹲下来手指一摸,一根生锈的钉子斜斜地扎在外胎,指甲抠住锈钉一拔,胎皮上留下个米粒大的洞。接着拆轮,寻伤,补胎最后浴火重生,一气呵成。
林深跨上车,蹬出第一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林深,准备出去?”住林深楼上的阿姨热情和他打招呼。
林深瞥了一眼,嘴角扯了浅浅弧度,“不是,刚回来。”
林深对她没好感,什么事都要和他继父唠一嘴,要让她知道刚给自行车换胎,又得告诉他继父他给自行车搞坏了,家里免不了吵骂声。
“最近皮肤不错啊,变白了。哦,抱歉,我女儿学化妆的,职业病。快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知道了阿姨,您先回去吧。”林深故意把车骑远。
见她走进楼道,林深在一个关门的便利店门口蹲下,掏出手机找到联系人,父亲。
父母离异时,法院把抚养权给母亲,父亲需要每个月提供一定的抚养费。
他赌博似的点开呼出,老样子,对面没有人接。几年来,林深打通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他生父经常换号,新号码还是通过家里那边的亲戚告知。成功要到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金额总共只有,6000块。6000块,能干嘛啊……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刺激得林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深。”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深循声望去,只见陆逸言站在那个逆着光的路口,只穿着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胳膊处蹭了白色墙灰,脚上鞋带被扯的很长,死结耷拉在尽头,他扶着墙壁气喘吁吁。
“陆逸言?”林深起身拍了拍灰,同手同脚朝陆逸言走去。
“呃,你怎么来了,过敏好了吗……夜里凉。”林深丧失语言功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千言语融于夜色,所有情绪被夜色沉淀出最笨拙的关心。
“梦游到这的……”林深越来越近,陆逸言盯着他缠上纸巾的手指,伸手在裤袋里摸出普通湿巾,“锈钉破伤风死亡率21%。”
“破伤风?”林深抬起手看了看在段扬家划伤的手指,恍然大悟,“哦,这是在段扬家套被罩拉拉链时划到的。”
“所以你知道什么破伤风是什么?”陆逸言把摸出的一袋湿巾扔给林深,“还是擦擦吧,不是桉树味的了。”
林深接过湿巾,上面残留陆逸言的余温,知道他是在提体育课以破伤风名由带他去医务室那事。
湿巾在被他扔起来再接住,打开包装抽出一张擦拭补胎弄脏的手,仔仔细细把每处污垢清除,等手指被他擦的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时候,他才问:“梦游?你怎么知道我碰锈钉了?”
“我吃药有1.3%概率梦游,你补胎速度1分28秒,比解数学题还快。”
“停停停,你是人类,不是ai。”林深摆手打住陆逸言。
“林深,我们是朋友吗?”
陆逸言在问出这句话的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给对方私人空间和了解林深之间,选择先确认关系。
林深微微怔了怔,随后笑起来:“是啊,陆学霸这么问难道之前没把我当朋友?”
“林深,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路灯下,陆逸言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模糊,破碎,直至林深脚下。
“陆逸言,吃了药就该睡觉。”林深目光定在地上的影子,上前一步踩在脚下,因此也拉进两人距离。
陆逸言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转移话题败下阵来,靠在墙上,“好,送我回去吧,林深。”
林深嗯了一声,把旁边的自行车踢开撑脚推过来,拍了拍把手,“还好我今天骑了车。”
林深先坐上车座,陆逸言坐在后座,双腿落在同一侧。
“陆学霸,抓住……抓住车座,这段路不稳。”林深把压在车座下面的衣服拉出来,对后面的人说。
林深下摆被风吹的像海浪一般律动,陆逸言轻轻捏住一片,又立刻松手抓着后座的小栏杆。
“走吧。”
林深踩脚蹬,一个没稳住车子像旁边倾斜,给陆逸言直接倒下来站在地上。
“哈哈,抱歉啊,第一次带人。”林深回头向陆逸言表达歉意。
陆逸言站在原地,“两个人重量对这辆车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吧。”
“没事,上来吧。”林深朝他扬了扬下巴。
陆逸言以刚才的姿势重新坐回去。
“坐稳了。”
林深吸取刚才教训,这次踏板踩的很稳,不同于直接背陆逸言,载具传来的重量是带有压迫的。
驶出一段距离,林深骑行渐渐平稳,正如陆逸言所说,车胎承受两人的重量太勉强,整个胎面都在抗议。
林深载着陆逸言驶出黑暗的便利店那条街 ,拐弯朝旁边都是路灯的街道走去。
林深载着后面的宇宙,车轮滚过暖光铺成的道路。
在光的尽头,林深家小区门口,轮胎终于是不堪重负爆了,手机从林深口袋掉出来。
“这轮胎的使命完成了。”林深下了车,捡起手机,屏幕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手机掉落处有一片几块泥土构成的脚印,从前方延伸到他们的来时路,越来越淡。
顺着脚印往前看,泥土来源于一棵野生大树下面少量泥土。
在旁边,是一面墙皮要掉不掉的白墙,下面掉落的墙皮被粘着泥土的脚印碾碎。
“陆逸言,你鞋脏了。”林深抹去手机上的灰,对陆逸言说道。
陆逸言低头一看,鞋边粘着不属于他球鞋的黄色颗粒。
“污染面积超过鞋边三分之二……”
林深把车抬到墙边靠好,走过来手搭在陆逸言肩膀上。
“车坏了,后面的路只能靠我们走了。”
明暗交界处,车轮压着陆逸言追时的脚印。
林深的手机一直没修,陆逸言的球鞋也一直没洗,好像,都象征着对方,不完美的人生。
陆见皓在作文《最亲的人》的结尾修修改改,修正带在原文盖上厚厚一层,黑笔写的字已经扭曲,他不得不撕下来重写。
“我哥那天不自觉限时返场他小学时蹲地上数蚂蚁腿和我分享的笑容,我知道他已经溺在那条金光大道,沉沦在超越友情的羁绊里。”
“即使金光大道总会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