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暗夜 ...
-
两人逛完展出来，已经下午快四点了。他们在馆内吃过东西，现在倒也不觉得饿。
“这附近有家猫咖，去坐会儿？”
“行啊。”霍青正拿着刚买的“演化沙漏”在鼓捣，袋子里还装有官方送的太阳系全过程模型。
他把沙漏倒转过来，便见瓶子上方闪耀的宇宙星际在逐渐缩小坍塌，而原本空空如也的下方则凭空出现一个闪亮的点，然后逐渐泛出粒子晕，开始凝结成核、变亮、又变淡，粒子晕也开始产生不同的颜色，然后又重复成核、变亮、变淡的过程，直到瓶子下方变成一个恢宏美丽的宇宙，上方成了一片虚无。
“呐，送你。”霍青满意地又把沙漏倒过来，举着正在张扬与落幕的宇宙凑到方盛面前，一脸轻松地对他说。
如果不是霍青的眼神都要黏在沙漏上了，方盛就直接信了霍青。
他挑挑眉，本着“三让而后受”的礼节，疑惑地问道：“给我干嘛？不是你喜欢吗？”
“哎呀。我当然喜欢，不就是喜欢才送给你嘛。别客气了。”说着他把沙漏又放回礼品袋里，一起塞到了方盛手里。
“谢谢你带我来看展，更谢谢你这几次的帮忙。”说完他又想起方盛给他的手札，便提起袋子又愉快地补充道：“哦，还有这个。”
听他这么说，方盛也就大方地收下了。他抬起手摸摸脖子，不甚在意道：“嗨，没事，都是应该的。”
*
那家猫咖很近，霍青最喜欢里面的一只缅因，威风凛凛地往那一坐就是猫界的无冕之王，走起路来又优雅大气，长尾巴一搭一搭地扫过，像是指点江山将军。
他们一直玩到了饭点，吃过一家清鲜可口的粤菜后，才悠然地挤上了回去的地铁。
“下次我们约羽毛球呗，我肯定虐你。”霍青还惦记着上次跑步时在方盛面前掉的皮，便想要找个机会补回来。
“羽毛球？也行啊，你小心着点。”方盛根本不带怕的，随口应下了，只差大喊一句“放马过来吧”雷死霍青了。
霍青不太信任地撇向方盛，觉得方盛又在嘲讽他。
“那说好了，有时间约。”
地铁出来后先到方盛的租住的小区，霍青便在这里与他道别。
“好，那我就焚香侯剑了。”
方盛也挥手向他道别，看着霍青走远后便转身进了小区。
“哟，我怎么感觉某人心思不太对呢？”方盛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但他想也不想，依然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只在脑中冷漠道：“闭嘴。”
“啧啧啧，有好戏看咯。”
*
霍青回到寝室后，没有理会白沐关于“约会”的调笑，只是取出那个全过程模型，又欣赏了一遍太阳系从形成到死亡的动态变化后，将它安放在了书架的一角，随着时间的流转不断重复新生与灭亡。
“挺好看啊你这个。”赵东祥羡慕地看过来。
“那是，允许你们免费欣赏。”霍青还挺骄傲。
他迅速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坐到桌前开始研究起方盛的手札了。
可以看出来方盛从很早就开始记录了，字体从歪扭稚嫩到锋利俊秀，有时规整有时狂野，霍青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从中感受到一些方盛书写时的情绪。
最早的是小小的一本笔记本，字写得很大：
「太好了，终于从那种人渣手里逃掉了。我不觉得我身上有怪物，他们才是怪物！」
「好饿，今天没有捡到很多吃的。」
……
「我遇到了很好的人。」
这本记录内容不多，看起来像是方盛幼时的经历。
好惨。霍青感受到了一丝同病相怜。
「我脑子里好像住了另外一个人，总是有奇怪的声音冒出来。晚上我也总是做梦，全是黑白的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蝶馨姨姨说是我太害怕了，晚上要和我一起睡。但我不害怕啊。可能我身上真的有怪物吧。」
……
「他说他叫维安！来自暗物质世界。我不太明白，就是灵魂的世界吗？」
霍青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暗物质，他可是明白的，他和方盛白天还刚讨论过呢。
这东西不与光相互作用，在探测上有一定难度，直到近几年才证实暗物质也可以形成与我们当前所见宇宙相似的各种结构，今天在新发区还有一条关于暗物质星球样本的展示，但只字未其中是否有生命。
原来，早在人类确认暗物质的存在时，就已经有暗物质的生命到访过地球了吗？甚至就住在人类的脑子里！
虽然有所准备，但霍青还是觉得有点难接受。他宁愿真的是穿越者附体什么的，也不要是连基本构成都与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异种生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利用的容器。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的情况和方盛有些不同。方盛明确说了他能与维安进行对话，但在霍青之前少有的几次能记住的记忆中，他自己似乎都是直接以维安本人的身份出现。
他…他到底是霍青还是维安？
「太神奇了，维安和我共享了他的记忆！我之前看到的那些黑白世界果然就是维安生活的世界，他们不需要光就能“看见”，因为他们能直接感觉。哇塞，那不就是透视眼的超能力嘛。」
霍青：......
好家伙，果然非粒子构成的世界就是牛。
一开始方盛与维安似乎并不能经常对话或共享记忆，所以他断断续续地记录了很长一段时间，写了很多维安的生活。
那里与地球的差异很大，他们的文明高度发达，几乎物种平等。需要学习的内容也与地球大相径庭，因为那都是暗物质世界的各种现象和基本准则，甚至包括如何变换体态。这么说来，自己之前那些怪诞的梦倒都有了解释，竟然全是暗物质世界......
方盛还问了维安为什么会到地球来，但维安语焉不详。
「他说他只记得当初是和大家一起来地球收集观测数据，但莫名有一天醒来后就在我这了，怎么也离不开，他也很奇怪。他说他也想回家，他也有家人与好朋友的。」
再后来，方盛写得就少了，不过也提到了有时候维安会尝试离开他，那些时候他便会有奇异的灵魂出窍般的感觉。
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所以他脑中应该也有一个暗物质生命，时不时能看到他的记忆，这东西离开他的时候他就会飘飘欲仙一下。
霍青：......
这…怎么说呢？
“维安？”霍青尝试在脑子里叫了一下。
他等了好一会儿，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霍青觉得自己像一个二货。
他需要冷静一下。
在霍青的信条里，睡觉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佳方法。
这次也不例外，他把手札一推，便滚到床上去了。
*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上霍青梦见自己变成了长着两个触角的三角形外星人，带着一群小弟在茫茫宇宙中飘荡。有时候看见哪颗星球要爆炸了，他们就会迅速搜集周围的宇宙射线和尘埃粒子，组成一个包围星球的大笼，向它发射高密度的射线和撞击体，让它在爆炸之前先被瓦解，避免冲荡到其他星球。
“伙计们，再努把力啊！”眼见面前这个笼就快要抵不住星球的能量冲击了，霍青在前面甩着两根触角不断重复着收集、发射的动作，都快抡成两顶电风扇了。
“呵，小小蛆虫也配阻拦我一统宇宙的进程？！”
一道粗粝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有无数黑色流雾从笼的裂缝中涌出来，又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一张夸张的人脸，越变越大。
霍青身后的小弟们已经慌乱地四散开了，但霍青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黑影大得超过了笼，周身弥漫的黑雾浓稠得像还未完全冷却的火山熔岩，一层层缓慢地往外挤。然后，那个黑影像是撑不住了似的突然向下倒来，嘴巴正对着霍青扑下来——
“呼——”霍青骤然惊醒。
不过他还没缓过来，就又被吓了一跳。
“苏景钰你干嘛呢！”
霍青在昏暗的视野中看到上方有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再仔细辨认一番，就发现那居然是苏景钰正在俯身看着他。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
但苏景钰并没有因为霍青的惊呼而立马离开，依然直直地盯着霍青，眼神十分清明，盯得他头皮发麻，不得不摸着墙坐起来，准备逃跑。
“你变了好多。”
霍青还没翻出被子，苏景钰突然开口，声音依然哑得吓人。
“什么变了好多？”
但苏景钰并没有理会霍青的这个问题，只是又站直身体盯了他几秒后，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床上，躺好不再动作了。
霍青：？？？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苏景钰不会也被附体了吧？
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判断。即便是，又应当如何。
他在黑暗中看着苏景钰的方向，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