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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蝴蝶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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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这种东西真的虚无缥缈,来无影去无风,有时需要千般万般的佐证,有时只需一个感觉。
“信你一个满嘴跑火车,遮三掩四的?”苏律回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相寻昼的脸皮依旧能打,他又道:“难道我们不算是交过心的朋友吗?我觉得今日与苏博士一见如故,甚是感慨,恨不得围炉夜话促膝长谈,以表相见恨晚之意!”
“你确定吗?”苏律回走进屋扫视一圈,发现屋内环境确实挺好,整齐干净。他满意地点点头,将门顺手关上前说:“上一个和我围炉夜话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怎么能这么想呢,诶!”相寻昼吃了个闭门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挫败地离开了。
苏律回靠在门上,渐渐滑落地面。袖子里的接收器一直震动个不停,端脑也无间断发来各种通讯申请,可他真的好累,只想躺着大睡一场,什么也不想理。
但这是不行的。苏律回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想努力看清那个身影,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用。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白之间,万籁俱静,寒气刺骨。他尝试呼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看不见自己的身影,时间久了,也没有了知觉。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过。
苏律回一惊,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觉得眼睛很酸,浑身没有力气,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苏律回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对于他这从娘胎里就弱的身体很是没辙。
他的病学名叫做“先天性心脉缓滞”(注),因为这个病,他的父母抛弃了他,想再要一个孩子,结果天不遂人愿,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苏徊,依旧遗传了隐性基因。苏律回在孤儿所待了两年就见到了自己的弟弟。
这也不能怪他父母,因为这个病的治疗过程极其繁琐麻烦,费用高,成功率还低,属实是性价比低的离谱。他的父母后来放弃了要三胎,在送苏徊来孤儿院的那天,领养了一个乖巧健康的小女孩,便再也没回来过。
但苏律回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院长并没有因为嫌他们治病麻烦而将他们兄弟二人扔出去,而是一直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哪怕那些浅显的疗程治标不治本。
苏律回五岁时,遇到了来孤儿院做公益活动的相皖之。他躲在幕后看着台前媒体采访相皖之,他知道这个人是宣城的大英雄,他听到相皖之说:“我会守护宣城每一个人。”
他想:大英雄?他真的能做到守护每一个人吗?他会守护我们吗?
这么想着,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跑到台上,众人皆错愕,主办方赶紧摇人把苏律回赶下去。苏律回却见缝插针地喊道:“大英雄,你会治好我和弟弟的病吗!”
相皖之摆了摆手,示意主办方的人松手,他走上前蹲在苏律回面前,他说:“我会尽全力。”
就这样,苏律回和苏徊机缘巧合被带进了将军府。但苏徊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认相皖之为义父,一直闹着要回孤儿院找院长。相皖之也随他去了,让他以叔叔相称。
于是第二天,宣城的人都知道,将军收养了一位义子,并且四方寻求能治先天性心脉缓滞的医药。
在苏律回十二岁那年,相皖之还真的找到了。刚好这个手术只能十周岁以上的孩童才能做,于是苏律回带着弟弟一起住进了宣城最好的医院。
但是两人的病虽然是同根同源,但细枝末节处还是不一样的,加上这病极其罕见,手术成功的案例也很少,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准备了两套方案让他们选择,一套成功率高,但预后要很久;一套成功率低,但疗效又快又好。
苏律回因一心想去陌城求学,硬要求做那套风险高的。苏徊本来想选风险低的,但见哥哥这么坚持,也想赌一把。相皖之和相虞苦劝无果,因为手术前需要预处理几天,眼见着手术窗口期就要过了,他们没办法,最后只能依着他俩。
后来,苏律回手术成功了。苏徊的却出了点问题。苏律回好了之后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前往陌城,进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陌城日曜中学读书。苏徊在宣城又待了两年,才养好身体,前往宣城。
苏律回真的很着急,想努力与偶像并肩,于是在陌城的每一天都格外用功。后来宣城被破,他更加希望早日接触到前沿技术的研发,因为他一直认为在这个时代,战争胜利的关键,就在于科技水平——他不希望联邦任何一个地方重蹈宣城的覆辙。
过度的劳累,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亏的一塌糊涂,便是发展到现在这副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的情况。
苏律回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坐到书桌前椅子上。他知道自己一旦选择躺在床上,就不会舍得起来了。
他将端脑的健康助手打开,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其他的问题,又从冰箱里翻出几块碎冰,用湿巾包成一团,开始最原始最朴实无华的物理降温。
冰冷的刺激让他头脑清醒了一瞬,他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可以跟相寻昼说的,没必要折磨自己,找医生打个针很快便好了。但他才大言不惭地说完自己“不需要医生”,现在就出尔反尔,会不会变脸变的太快了?
他看了下时间,才过了一个小时。苏律回正想着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合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相寻昼在外面说:“苏律回?”
很好,现在不用纠结了。苏律回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对相寻昼直呼大名有些排斥。或者说,每次听到,心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苏律回开了门,相寻昼笑嘻嘻地端着一食盒,正想献殷勤,一见苏律回烧得红通通的脸,大惊失色,连忙将食盒随地一放,扶着他在床边坐下。
“我说你可上点心吧!这都三十九度八了!你是打算挑战人类耐热极限吗?”相寻昼有些生气,也有些意外——他真的不明白苏律回为什么会虚成这样。
“你就在这老老实实待着,这身体也别想着到处搞事了,医生马上就来。”相寻昼命令道,飞速联系了南十字的值班医师。
跟着医师来的还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夷风,但很不幸,相寻昼在门口见到夷风第一眼,便立刻将门抵住,厉声说:“回去写你的作业,一张卷子没做完跑出来多少次了!我警告你,不要打扰他休息。”
夷风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可视线全被相寻昼挡完了,他也冲不过这道人形肉墙,只能朝里面喊道:“哥!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苏律回看向门口,头脑混沌之余,还在想:我怎么成他哥了?那他原来的哥哥去哪里?死了吗?
相寻昼又跟夷风说了些什么,苏律回没注意。过了一会,只见相寻昼帮医生和护士把装着各种医疗设备的小车推进来。医生带着个口罩,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又寻问了他一些类似有没有过敏原之类的问题,最后下了定论:“着凉了。”
苏律回见护士正帮忙给自己挂吊瓶,心想:这医生其实可以不来,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我是因为着凉才生病的吗?
相寻昼在医生诊断过程中一言不发,此时突然出声:“你不会是躺地上睡着了吧?这种天气能给你混出个‘着凉’来?”
此时正是金秋,四处桂花飘香,对于没有春秋只有冬夏的陌城来说,忽略早晚温差过大这一点,它勉强还算是热的。
“不知道啊。”苏律回一口否决。相寻昼也没深究,他转头问医生:“他除了着凉还有什么其他的潜在疾病吗?他对南十字很重要,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苏律回头昏昏沉沉脑袋转不动一点,但相寻昼那句“他对南十字很重要”却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医生摇摇头,道:“潜在疾病不去做系统的排查,是很难发现的。等验血报告出来吧。”
医生这么说着,一旁的护士便将采血的东西准备好了,当酒精棉签碰上苏律回手背的时候,一直涣散松弛着的苏律回却一把将手臂收回了。他冷冷地说:“没有,不需要。”
相寻昼不明白苏律回在避讳什么,他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为了你安全着想,你... ...”
“难道我不了解我自己!”苏律回突然觉得相寻昼很烦,他觉得让相寻昼知道自己生病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他又重复道:“不需要,没有。”
然后又自顾自地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闭门谢客的意思非常明显。相寻昼没办法,将医护送出了门,又返回来说:“你好好休息。”
他将小猫挂件放到床头柜上,说:“夷风怕你无聊,将自己仅有的独立网络奉献出来,他给我的备注是‘歌’,唱歌的歌啊。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及时找我。”
苏律回心想:不可能找你的。
小猫团子是照着三花猫的样子做的,表情确是欠兮兮的弯弯眼。他盯着小猫三色的尾巴,逐渐陷入了沉睡。
不知是不是药效的原因,这一觉睡的很安稳,一夜无梦。等他再次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自己的烧也退了。
而他一睁眼,便是三张大脸在床边怜惜地注视着自己,给苏律回瞌睡都吓醒了,激灵的一起身。
一个是夷风,一个是相寻昼,还有一个是... ...
苏律回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虽然他留了胡子,头发斑白,憔悴沧桑了很多,但苏律回还是认出来了。
他不可置信的颤声道:“...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