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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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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日子无比难熬，再次回到出租屋，翻开日历一瞧，也才过了一个月。
上次的棉被已经换了，躺进去软和不少，我望向窗外。
阿南不会是我臆想出来的人。
我断定。
若非如此，为什么经过治疗，我的脑海仍是他的影子。
他们说他不存在，我表面没有反驳，内心却依旧渴望他的出现。
这种情绪在午夜持续蔓延，直到我眼皮一沉。
再次回神，我已经站在教室外，和里面的老师对上视线。
“月考试卷已经发下来了，大家自己先看看。”
女老师说着，取下小蜜蜂，从我身边径直而过。
我深吸口气，捏紧包带，垂眸走向末排。
哐当一声，椅子往后撤了一步，我立马站起。
“还有点脑子嘛。”
身后一道嗓音响起，满是戏谑，“我还以为，他们这种人都是痴痴傻傻的，随便怎么欺负都不会动弹呢？”
我笔直站着，并未回头。
“辉哥，你这就说的不对了。”
又一男人说着，凑到我面前，抓着我衣领往外走，一边扭头瞧着别人，“我倒是听说，精神病人都挺疯的，x起来，带劲！”
被抵上厕所隔间，我放在裤缝里的拳头紧握。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长得白白净净的，倒是挺适合做点别的。”
几人一齐笑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为首男人搓了搓掌，取下墨镜拍上我脸，“哎郁南，你说，我们保护了你这么久，才让你没被别人欺负，你不该——？”
劣质塑胶东平西凑，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他们。
不过一瞬，有人扯松我衣领，还顺手摸了上来。
恶心。
我紧咬着下唇，正准备抬腿又停下。
虽然因为我被诊断有精神疾病，不用负刑事责任，钱款赔偿却在所难免。
我剩下的钱，对付一个老婆子就够呛，要是再担上这几条人命——
“好啊，可这里不太合适。”
胸口猛烈起伏，我平复呼吸，抬头笑着，“你们想去哪？”
烟草味冲入鼻腔，我被呛得咳嗽起来，扶住膝盖反手拧着把手。
辉哥一头黄毛，抓着我头发逼我对视，“就去你家吧，怎么样？”
“毕竟，你没了爹妈，只有我们疼爱了。”
他咧嘴笑着，再度掐着我下巴，“到时候，你一定会对我们感激不尽的。”
话音刚落，男人笑声此起彼伏，“哈哈哈……”
换作以前，我一定会猛烈拒绝，再被他们摁进拖把池，污水钻进每一个毛孔，令我全身发麻，忍不住呕吐。
但现在……
脑中闪过一丝亮光，我放弃挣扎，唯唯诺诺点头。
剩下的时间过得飞快，等我收拾完书包，正好撞上他们。
辉哥吹着口哨，一路跟在我后面。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从我上初中起，就和这几个混混同班，他们时常使唤我。
父母家境一般又窝里横、老师也默不作声，每次我提到，都会被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给拒绝。
即使打到警局，也会被旁人插断，导致调查无法继续。
于是再回到学校，等待我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折磨。
“还敢告诉老师？”
男人扯着我头发，狠狠砸上墙壁，“上报一百次，学校都不会管的。”
“再说了，要不是我们，你现在，还不知道在谁面前摇尾乞怜呢？”
又有人语气戏谑，抓住我手脚，拿了棍子狠狠砸上我，“跑跑腿挨挨打就受不了了，你还指望自己以后能成什么事？”
“你不是有能耐吗？快去找人帮忙啊？”
一道嗓音平地响起，打断我的思绪。
“怎么这么久？老大都等不耐烦了。”
抬眼间，已经到了楼下。
这里安静又偏僻，就算人死了摆三天，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回头勾唇，“我上楼一下，你们等我。”
咔哒一声，大门关上。
我靠着门板，久久没有动作。
披上黑色外套，打开厨房门，里面油烟味散开，熏得人眩晕。
刀尖寒光一闪，拇指蹭上，渗出丝丝血液，我颤抖着手指，把它放进了我后背的衣服里。
或许阿南在，只会比我更坚决。
终于，我站在拐角处，凭借微弱光源，从后方一刀插入他脖颈。
“啊！”
辉哥尖叫起来，被我在黑暗中再次击中，只能怒吼，“郁南，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我没说话，抓过他胳膊甩开，把尖刀插入另一个人的心脏。
解决完领头的两位，我再上前，那几个人都瑟瑟发抖。
从泥河边回来，我才喘着粗气，捂住手臂。
得赶紧止血。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扔掉尖刀，快步爬上楼梯。
拆了纱布上药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这么冷静过。
钟表发出沉重的滴答声，我睁大眼。
在清醒状态下杀人，这是第一次。
窒息感后知后觉，我不由得浑身颤抖，呼吸差点停滞。
“小郁。”
我一怔，那道嗓音再次响起，“保护自己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对。”
“阿南……”
豆大泪珠掉下眼眶，我抖着声线，内心却雀跃不已，“你终于出现了。”
窗户开着，透进一丝光亮，屋子里空无一人。
我终于意识到，阿南根本没有出现。
刚刚不过是我思念过度而已。
他会在我踌躇不定的时候，在我耳边鼓励我反抗。
他说一切，都没有我重要。
被亲生父母家暴，被同学欺凌侮辱，我几度想要放弃，拿起凶器决定了断。
他会再次出现，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的一生不该就如此度过。
于是我忍了一年又一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跟上他的步伐，光明正大的站到他身边。
趁着月光，我坐在桌前，打开尘封已久的笔记本。
扉页是我从网上抄来的，文字矫情无比、像极了无痛呻吟，再往后翻去，纸张已经泛黄。
我深吸口气，打开钢笔。
其实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但真正书写时，却只留下一句简单的文字。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答应我的人。】
……
后来，我为了不胡思乱想，除却短暂的睡眠时间，白天黑夜都在做题，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阿南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没有令人烦恼的人际关系，没有糟糕的原生家庭。
我本应该为此感到雀跃，像刚出笼的小鸟一般，对没见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一闲下来，我的脑海都是阿南。
时时刻刻，每秒每分。
于是，我捡起笔杆，开始以我和阿南为主角，创作出了一部小说。
阿南是邻居家的漂亮哥哥，会带着花花绿绿的糖果出现在我面前。
他温柔又坚定，看到我被欺负，会毫不犹豫把我护在身后。
他不再是一道黑影，不再是一阵微风，而是成了一个真真正正存在的人。
把一半伞面让给我，回家后替我擦干头发，听到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噗嗤一笑，都是他正在做的事。
表白那天，我翻出多年前的棉麻衬衫，配上笔直的西装裤，还在路上买了束雏菊，包好放在背后。
让我意外的是，他穿了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高定西装，还做了发型。
夕阳西下，眼前的他美的不像真人。
我蹲在沙滩上，伸手想捡贝壳，却被阿南捉住手腕。
“这里不会有的。”
他轻声笑着，牵着我往深处走。
海水淹过我的脚踝，我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
回家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口袋沉甸甸的。
掏开一看，是一只贝壳，在黑夜中都能发出耀眼的光。
……
临近毕业，我因为这篇小说获奖，成功进军娱乐圈成了编剧。
离开学校那天，一个同专业的学弟突然拉住我，红着脸说想约我看海。
我本想拒绝，却猛地一怔。
“你长大后最想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我攥紧衣袖，低头闷声问，“阿南呢？”
“我想去看海。”
他低低笑着，声音轻的像天边的云，“看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
梦境也会实现吗？
等我回神，已经站在海边，和学弟并肩站着。
“其实刚开学，我就喜欢上了你。”
学弟抿唇，眼神有些躲闪，“学长长得又帅又有才华，追求者很多，所以我到今天才敢开口。”
这里会有贝壳吗？
我没注意听，随口回应，“这样吗？”
说话间，我已经走到海边，水浪一卷一卷翻涌着，浸湿我的鞋底。
我蹲下来，看到了水中的自己，又想到那篇没写完的日记，不自觉喃喃出声，“阿南。”
他虽然和我长得一样，却有着不同的眼神。
于是我很笃定，“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许久。
“对。”
那道声音终于传出，“但我爱你，是在更早以前。”
我无声笑了，伸手轻触水面，像在抚摸他的面颊，“可这么久了你都不出现，我以为，你已经消失了……”
“没有。”
男人轻声笑着，嗓音愈加悠远。
海浪包裹着我，慢慢下坠。
窒息感传来，我却觉得自己，似乎在海水里与他相拥。
这个怀抱很温暖，令我一时间不舍得睁眼，只是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不是说过了吗？”
“小郁，我永远都在。”
耳边再次作响，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我的心脏，“你一定要幸福。”
我闭着眼，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如果没有怎么办？”
男人嗓音低沉，缓缓开口，“那一刻，我一定会出现。”
脑中一片混乱，我轻声开口，“阿南……”
“学长！”
有人抓住我的手，语调高昂，“你终于肯叫我了，我好开心！”
我缓缓睁眼，张着唇，目光呆滞，“什么？”
“之前告诉过你好几回，你一直没记住。”
男生轻叹口气，扶着我坐起，“我叫李楠。”
脚下是沙滩，头顶是蓝天，我怔怔望着远处，听见那道嗓音再度开口。
“所以，刚刚的阿南，不是我吗？”
我没说话，直到被人十指相扣，才暗自抽走。
四目相对，我却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垂眸半瞬抬头，眼角微微发红。
余辉投下，给水面镀上一层金光。
喉间发出声淡笑，我起身。
却在湿润的泥土上发现一只贝壳。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