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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指名要你当主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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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衡……带我做更过分的事吧。”
……
要死,为什么偏偏梦到这种事。
而且自己的自由麦没关!一个晚上没关!!!沈君衡那家伙就在私人频道里待了一晚上。
最重要的是,程衍睡觉会说梦话……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近年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我…没说什么吧?”他咬着牙又有些心虚地问。
“嗯?你觉得自己会说什么?”沈君衡还真一晚上没睡,此时似乎心情极好,轻得几乎听不见地闷笑了两声,故意逗他。
程衍没好气道:“我觉得我会说偷听别人梦话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那也要看偷听的人是谁吧?”沈君衡装作有些委屈的样子。
“你觉得你是谁?”
“我觉得我是能偷听你说梦话的人。”
“睡觉去吧你,别猝死了。”程衍立刻闭麦,退了频道鼠标甩得刷刷响,连点一气呵成。
他不知道此时的沈君衡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打开了录屏文件,拉到几个关键片段,截出并提取音频,然后心满意足地保存在一个早已放了很多文件的文件夹。
程衍有点拿捏不准沈君衡的态度了。他知道“云烟”是自己吗?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程衍也不太拿捏得准自己的态度,时过境迁,自己真的还了解沈君衡吗?这样的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遇事不决,求助玄学。这是程衍在最不知所措的时候疏解心情的方式。
他关注过一个塔罗占卜师,对方以高超的语言水准脱颖而出,在他这里的地位堪比心理咨询师。程衍觉得这哪怕不一定会有实际帮助,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安慰,帮自己捋清思路。
程衍点开视频,默数三秒念着沈君衡的名字,随手选了一张牌。
视频里占卜师语带戏谑:“他是一个特别的人,能唤起你内心的力量,带你走出一些困境,我看到了一种……双向救赎的感觉。你们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如果是潜在对象的话,那就是能在一起。不过可能你需要更主动一些。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对方最近可能会在工作、学习、生活或者感情上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这个麻烦同时也是很好的机会,千万不要拒绝哦。”
不小的麻烦……程衍听罢有些头疼。沈君衡出现在歌会上是因为接下来要和他们社团合作一部广播剧,这所谓的麻烦总不会是……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社团管理就私聊程衍来了。
管理/策划-秋水:云烟老师,ddd。最近有时间吗?
古风歌手-云烟:有,什么事?
管理/策划-秋水:君衡大大在和我们社团谈一本新书的广播剧授权,指名要你当主役,所以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古风歌手-云烟:主役?可是我不擅长配音。
除了友情客串一些没什么台词的角色,他只在社团日常pia戏走轮本的时候凑热闹配着玩玩。
管理/策划-秋水:君衡大大的工作室那边说,没关系,工期不赶,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先培训再录干音,培训费用他们包。
管理/策划-秋水:这个IP不算太热门,但因为是君衡老师的新书,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刚好合适,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沈君衡给出来的条件对于他这个小透明而言可谓相当诱人了,但是正因为IP有一定粉丝基础,程衍还是有些犹豫。
怕就怕这种不温不火却又有粉丝的小众IP,这类IP往往粉丝凝聚力极强,而且同人圈内对于角色有着相当程度的约定俗成的印象。万一配崩了,配ooc了,书粉打过来,他自己那点粉丝量搞不好被屠广场都毫无还手之力。
或许是见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没回复,管理又继续加码:工作室那边不要授权费不要分成,但是限定死了两个主役作为合作的前提条件,怎么说呢……另一个主役在授权确定下来之前还不能透露,但我能保证这部剧一定能火,预估收益不低。当家的说你肯定不会拒绝,才让我来找你的。
古风歌手-云烟:好,我看看剧本。
实在不是程衍见钱眼开。他从“那地方”出来后就和家里彻底断绝关系了,又因为精神状态一直极差,正常工作完全不用考虑,在被社团老大兼余音这个传媒公司的老板“明月照我心”捞回余音之前可谓一穷二白、饿得吃土。
直播渐渐有了热度后才勉强还算活得下去,但他一不真人露脸、二不参加线下活动、三不养gachi,药物、咨询费用和学费还很贵,所以也只是勉强能活而已,那几年学费偶尔还需要老大垫付,后来才还上。
何况明月对程衍有过救命之恩,他让程衍做的事,程衍通常都不会拒绝。程衍猜明月不自己来找他,也是吃准了他会同意,已经开始和沈君衡谈后续合作事宜了。
秋水传过来一个文件,程衍一看,愣了愣。
古风歌手-云烟:不是男频玄幻文吗?
管理/策划-秋水:云烟老师你应该还没看过吧,这是君衡老师今年年初的连载新书,和另一本玄幻文同期发布,随缘更新,最近刚完结。好像说是作品集里唯一一本恋爱小说。
古风歌手-云烟:……
他不止看过,还评论过;不止评论过,还在留言区里表白过。
好巧不巧,秋水传过来的真是程衍刚看完的那本《他还爱你》。
私聊框又跳了跳,弹出来新消息。
幼稚园扛把子:不是说好当我故事里的主角吗?
云烟:?
看着自己很久以前赌气给沈君衡改的备注,程衍没忍住哼笑一声。
云烟:真让我配,不怕配毁了?
幼稚园扛把子:不怕,另一个主役强无敌,保准给你撑场子。
云烟:谁
“我。”沈君衡大言不惭地发了一条语音。
程衍按住录音键回他:“不是,你要搞砸自己的广播剧吗?”
“都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搞砸呢?说不定出乎预料地顺利也不一定。”沈君衡意有所指。
程衍有些无奈:“在合理范围内根据逻辑推断,不出意外的话,这部剧会全是意外。”
沈君衡听乐了:“有意外好啊,波澜不惊多没意思。不是你说的吗?预料之外的人生才刺激。”
那是程衍很久以前说的了。
互通心意的那天,沈君衡的手紧紧搂着他后背,在他背上抓出几道红痕,像是要融进他怀里,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口中,一声声不间断地表白着。似乎仅仅为了安慰程衍,没事,还有他在。
再晚些沈君衡就不得不离开,他会继续被关禁闭,直到服软,然后被送去国外。
程衍想着,脑子一热,做出有生以来最出格的一次决定。他带着沈君衡连夜骑着他那辆宝马r1250rt摩托,逃跑了。
沈君衡不会骑车,家里也没有车。他母亲除了按照法律规定的最低限度每月寄钱以外不怎么管他,父亲更是早就结婚有了另一个孩子。高中时期姨父姨母家离学校很远,得起得很早才赶得上早自习。那时程衍知道了,从此拒绝司机接送,每天“顺路”骑车到他家门口载他上学,又“顺路”带他回家,关系没那么近的同学还以为程衍是沈君衡他哥。
引擎的嗡鸣切开放学时段校门口的喧哗,程衍单腿支地,黑色牛皮骑行靴压在银色排气管下前方路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朝沈君衡抛去头盔。纯黑主色的车被程衍做了黑、荧光紫双色的改色,低调却又极具压迫感,那时常常惹得不少学生放慢脚步观察,投来羡慕的眼神。
但一起出远门还是第一次。
现在想来,不论是18岁就敢骑摩托跨省私奔的他,还是问都不问就跟着他跑的沈君衡,都挺不过脑子的。
但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哪有那么多考虑,看了别人的骑行视频就觉得自己上也能成。结果当晚就下了暴雨,两个人在高速上被淋成落汤鸡,开了雨天模式撑到服务区,程衍自己披了件单体雨衣,从边箱里拿出一条毛巾顺着沈君衡被流下头盔的水湿透的脖子和领口撸了撸,从他背后帮他套上一件抓绒内胆的橘色硬壳冲锋衣,拉上了拉链,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上车。
后面的路程沈君衡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头盔侧面贴在程衍的后颈上,在后座紧抱着程衍给他取暖。程衍能感觉后背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个人,没多暖和,但踏实。
程衍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着暴雨倾盆的深夜里车灯照亮着前路,引擎咆哮着,雨声稀碎暴躁地砸在前挡风和他的雨衣上,力度大到似乎要穿透隔水层。
他的脑子里却出乎预料地宁静,只有一个念头,就一直往前,往前。
或许天命如此,暴雨为他的“出逃计划”打了掩护。
程衍都想好了。志愿下午已经上传了,以他的成绩去X大十拿十稳。然后他就离开这个城市,他能拿出的钱足够他和沈君衡念完大学。然后和沈君衡一起过大学生活,哪怕不在一个学校,在一个城市也行。然后他就再也不回那个家,大学期间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他是在她母亲一个人出门买菜时被破门而入的人强行掳走的,她一定很想他。他已经成年了,有自主选择离开的权利,那些人没法通过报警把他抓回去。然后他可以就这么幸福地过一辈子,和母亲,和沈君衡。
很多然后……
暴雨都是一阵阵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风很凉,下了高速离目的地还很远,天没亮。沈君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让他能维持清醒不睡过去。结果反倒是沈君衡自己先犯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吱声了。
“睡吧。”程衍轻声道,“有我,安心。等你睁眼我们就到地方了。”他稍稍放慢速度担心沈君衡没抓稳掉下去。
天蒙蒙亮,车很稳,背后的人的头盔时不时磕在他肩头,程衍第一次觉得好冷和好暖这两种体验是可以同时产生的,这样的感受很莫名其妙、很微妙、很无厘头,但他很喜欢。
天亮时到了市区,终于有可以歇脚的地方,程衍想在路边停车先去24小时便利店买个巧克力或者葡萄糖粉剂补充一下几乎透支的体能。小城临海,过了路牙子就是沙滩。车停了,沈君衡睁眼时脑袋倚着程衍的肩,侧头刚好看见日出。
沈君衡直起身子摘下头盔,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日出。程衍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看他,身后的暖光打在他正发着呆的侧脸,照在被头盔压乱的发梢,柔和地、温暖的。
真好看啊。程衍没来由地想。
或许有时候,人并不止在表白那一刻紧张,而是会在表白后的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慌了神。
地平面的远方,天色像拉至橘红的调色盘填充了画布,撒上一点微光,无意落了些到海面上。
海浪稀里哗啦地路过,打碎他一滩思绪,他发现自己哪怕昏昏沉沉,还是止不住那微不可察的紧张,或许混合着悸动,或许揉碎了海风略潮的气息。
程衍正要站起来,只感觉眼前无数白色的小光点乱窜,心脏跳得有些快,口中很干,浑身发冷。随即腿一软,眼前发黑又坐了回去。
凭着一腔热血逞能还是有极限的,有时不得不服。程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家小诊所的椅子上,脑袋枕着沈君衡的腿,正在打点滴。
他的脑子还在一涨一涨地抽痛,和沈君衡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
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进了医院。不过身旁是沈君衡,他意外地没有感到焦躁。
“后悔不?”沈君衡问,“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带我闯独木桥自找麻烦。”
“没事。”程衍就一张嘴最硬,“你不是爱看小说么。人生似看山不喜平,就这样跌宕起伏的才够刺激。”
他想过。
想过不再回忆他被抢走时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不再去想和沈君衡一起走过的那么多年,“好好地”服从安排出国,然后抱憾终生,在死前才后悔面对选择时缺了临门一脚的勇气。
然后发现这样的结局比开夜车撞死在高速上还吓人。
“安心,有我。”
程衍点开了沈君衡刚发来的这条语音,反复播放了几遍,不知在想什么。
幼稚园杠把子:在你家楼下了,一起出门吃顿饭,逛会儿街,晚上我约了培训老师,咱俩一起学。我基础比你还差呢。
云烟:我是不是上了艘贼船……你这个广播剧组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