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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迟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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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的下午,林闻打了个盹,醒来时发现时间尚早。
窗外隐约可以看见落日的光影,厚重的云层蔓延在整个天空。
指针缓慢地指向新的数字,伴着闹钟的响起,林闻拿起蛋糕出了门。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之久,去石榴园的路程也不过一刻钟而已。可林闻按耐不住心里的雀跃,早早地出发了。
他心里装着事,想着人,竟是忘了吃饭和擦防蚊虫的药。
石榴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老人在打太极,小孩子就在一旁学着他们做动作,路两侧栽满了树,枝叶遮挡出了一片林荫。
林闻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蛋糕搁在他的双腿上。
这个位置离石榴桥很近,林闻歪着脑袋看往来的人群。
有小孩成群从他面前跑过,他们笑着指林闻腿上的蛋糕,“哥哥,蛋糕!”
面对小孩的搭讪,林闻有些害羞,他不知怎么回复,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指着蛋糕问小孩:“蛋糕是不是很好看?”
小孩站在他面前,手指攥着衣摆,咬咬唇说:“看起来很好吃!”
蛋糕的尺寸不大,最上层是巧克力,夹心用的则是冰淇淋,还放了几颗葡萄用来综合口味。
林闻检查了一下冰袋,发现冰还没有化开,他突然就有些担心自己来得过早,等到景序到时,蛋糕都快化了。
等人的时间有些长,林闻闲得无聊发起呆,等到意识逐渐回笼,他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个彻底,云层把圆月遮挡在了天空之上。
林闻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过了,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换句话说就是,景序迟到了。
林闻点开了和景序的聊天框,他不觉得景序是一个不守信的人,相反,景序其实很在意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工作太多?或者是突然加班?林闻怕打扰到对方工作,犹豫片刻,他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林闻准备再多等会儿,也许景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呢。
景序应该不会忘记他们的这个约定吧,对此,林闻其实没什么把握,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等得异常煎熬。
先是感到了饿,林闻没有吃晚饭,对路边的油炸食品又提不起兴趣,他的胃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在隐隐作痛。
又过了会儿,林闻发现自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而他的花露水则是被遗忘在了家里。
感觉一切都糟透了。
他把蛋糕放在了身侧,站起身来抖了抖快要坐麻的腿,这时他抬头发现云层已经飘走了大半,月亮的银边终于缓缓露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月亮,看着那隐藏在云层里的月亮揭开面纱。
从月亮的边角,到月牙,再到圆月。
也就是这时,他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似乎云层飘散带来的不是月亮,而是期望。
他转头看见景序的眼,景序微微皱褶着眉头,他说:“抱歉,林闻,今天公司突然加班,实在走不开。”
林闻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和以前其实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他会抱怨景序,耍着脾气和景序赌气。
相比当下,林闻只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他其实很难受,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他想起板凳上的蛋糕,转身去拿,而当他把蛋糕提起来时,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失望。
蛋糕已经化了。
巧克力融进了奶油里,冰淇淋流了满盘。
就连蛋糕最初的模样也看不太出来了。
明明小孩还夸过他做的蛋糕很好看。
也许他就不该那么激动,以至于那么早就出了门。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蛋糕,直到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林闻慢半拍地发现景序捧住了他的脸,他说:“对不起林闻,我来晚了。”
秋夜的风温温柔柔地吹过,拂起的鬓发扫过眼角的红。
林闻太久没有和景序对视了,以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的眼、捧着他脸的手,一切都熟悉得叫人缅怀从前。
林闻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直到景序的指腹擦过他的眼底,直到手里已经化掉的蛋糕被放回座椅,直到他被景序拥入了怀里。
刹那间,林闻猛的发现心里有根绷紧的弦,在此刻终于断开了,那些被困在心底的后悔、担忧和小心翼翼全部如云般飘散。
他颤着手抓住景序的衣摆,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蛋糕已经化了。”
回应他的,是景序揉着他后脑勺的手,“我的错,是我来迟了。”
林闻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居然当着景序的面哭鼻子了,太矫情了。
但景序抱着他好温柔,让他止不住地想多哭一会儿。
林闻感觉自己有些泪失禁吧,在景序身边他总是哭。
以前,他总觉得能用眼泪骗到景序的爱。他们吵架的时候林闻会哭,他们接吻时林闻会哭,直到他们分手的时候,林闻觉得哭都没用了,因为景序已经走了。
再之后林闻就不怎么哭了,仿佛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能再骗取他的眼泪了。
但是今天他又哭了。
林闻知道自己是一个感性到极致的人,因为景序对他好,好得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他才会流泪。
意味深长的拥抱结束之后,羞涩感缓慢爬上心尖,然后他听见景序说要送他回家。
林闻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在说出口的前一秒又改变了想法。
他抿了抿唇,跟在景序身后,看着景序手里那个不成样子的蛋糕提议道:“要不把它扔了吧,化了也不好吃了,我可以再做一个送给你的。”
景序放慢了脚步等他,“可它是你做的,我舍不得扔。”
于是,这个几乎要化成水的蛋糕被放在了车后座,林闻暗自庆幸自己用的包装袋不漏水。
只可惜最后,蛋糕还是被林闻丢进了垃圾桶,因为它真的已经化得不能再入口了。
停车后,林闻问景序有没有空上楼休息一会儿。
他似乎预感到景序不会拒绝,所以语气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撒娇。
果不其然,景序点了点头。
下车,上电梯,再开门,全程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两个人又靠得极近,直到林闻换好了拖鞋,示意景序进门。
他还在纳闷景序为什么不进门,就听见对方问:“腿上怎么有疤?”
林闻低下头,他发誓他没有预料到今天的见面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不然他是肯定不会穿短裤出门的。
左腿上的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和景序的不欢而散,所以林闻很讨厌它。
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景序解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然后便听见景序说:“腿上是不是还被蚊子咬了?我先给你擦药吧。”
他看见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蚊子包。
林闻低着头,张了张嘴,“我先去洗个澡吧,不然擦的药就没效果了。”
他怕景序待着无聊,把电视遥控器塞进了他的手里,又怕景序觉得热,还开了空调,最后进浴室前还倒了一杯水递给景序。
林闻洗得匆忙,心里乱糟糟的有一堆事,他觉得这水温似乎比前几日高上了一些,在冲走身体上的泡沫后都能看见泛红的皮肤。
洗完澡后,林闻偷偷地往沙发上看了一眼,景序拿着水杯似乎是认真地看着电视。
他又看了眼电视,电视上播放着的是一个纪录片。
景序喜欢看纪录片吗?林闻有些疑惑。
他收拾好了自己,挪着步子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
刚坐下就听见景序问:“坐这么远怎么给你擦药?”
竟然还记着擦药。
林闻抬眸看向景序,在那一瞬间他总觉得景序像是在哭。
头顶的灯光显现出脸侧的阴影,鼻尖像是泛着微微的粉,眼里盛起的水光里只有林闻一个人。
林闻不明所以,他收回了眼神,站起身来,挪到了景序旁边,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景序的手很烫,特别是握住他脚踝的时候。而药膏却是清爽的凉,被景序沾了点在指尖,一点点小心地涂抹在小腿上。
擦药的过程中,林闻发现景序总在瞟他左腿上的疤,但他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在这个阶段和景序坦白。
他只好不自然地收回了双腿,双手环住膝盖,下巴轻轻地搁在了膝盖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林闻的头顶被景序揉了揉。
他听见景序说:“不要多想。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林闻想,他还真的只是上楼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两口水,看了会儿纪录片,最后还帮自己擦了药。
他把景序送到门口,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电视上的纪录片播到了最后。
林闻拿起遥控器空调的温度调高了把两度。
他走到茶几前,却发现桌上的水原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