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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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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陈曲趴在课桌上睡觉。
班主任打断了这一场催眠,把陈曲叫出去,告诉他家里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去。陈曲边跑边给母亲打电话,电话接通了,传出母亲断断续续的抽噎。
“曲儿,你爸快不行了,现在在一院,你快来……”
陈曲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他不顾一切地朝一院飞奔,路上不知道惹得多少司机破口大骂。
陈曲一路横冲直撞,冲进医院,在人流中穿梭,向护士问路,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病房,得到的却是父亲已死亡的消息。
曲文安静地趴在床沿,握着丈夫的手,无声地流泪,陈曲大脑一片空白,当即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陈曲发现自己也躺在病床上,杨宸也请假过来了,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见陈曲醒来,又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哥,你也中暑了……你别太伤心了,坚强一点,振作起来,你是阿姨唯一的依靠了,你不能倒下,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杨宸一边流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也中暑了……”,陈曲小声说着,“所以我爸是因为中暑才……”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么热的天气,难道感受不到吗……
陈曲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流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陈曲和杨宸请了几天假,为陈父操办葬礼,饭店也只好关门歇业。陈父没有什么亲人,来参加葬礼的人也很少,除了曲文的兄弟姐妹,就只有杨宸和他的母亲杨静。整个仪式也非常简单,来宾们吊唁,僧人们做法超度后便结束了。
“你爸很小的时候就在城市里流浪……”,夜晚,曲文在灵堂里讲起往事,“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稀里糊涂地认识了,我爸妈不同意我们结婚,可是他们不能为我做主,我就执意和他在一起……”
陈曲很少听母亲讲父亲,此刻他沉浸在悲伤中,不愿错过一点与父亲有关的往事。
“在一起没多久我就怀孕了,我一开始不想把你生下来,因为穷,养不起,你爸一定要把你生下来,我说拿什么养啊,他就一天打几份工,跟我保证一定能养活咱娘俩,给你取名也是直接用的我的姓,我说这也太土了吧,几十年前的人流行用父母的姓取名,他说他爱我,你是爱的证明,所以想留下我的痕迹。”
“后来有了点钱,想过稳定点的生活,就开了个小饭店,也是用的我的姓署名,他真的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然后你就生病了,住院,化疗,做手术,又花了不少钱,你爸那阵简直不要命似的打工挣钱,天天早出晚归……”
陈曲确实记得在他小时候,父亲有一段时间非常忙,经常见不到他,他还曾经埋怨父亲为什么不陪自己玩。
“你爸最后一句话是,让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你爸还是放心不下你。”曲文又哭了,陈曲的泪水也已经决堤。
曲文又和陈曲讲了许多话,回忆了每一个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时刻,这些记忆会永远陪伴这对孤苦的母子。
夜半,杨宸来到灵堂,陪母子俩一起守夜。杨宸不知如何安慰他们,况且他自己也沉溺于悲痛中,杨宸没有父亲,所以陈父也一直视他为自己的孩子,杨宸也不想接受陈父真的离去了,可他觉得他的曲哥一定比他更加悲痛,所以他一定要给曲哥提供支撑和依靠。
曲文劝慰孩子们,陈父一个人孤单地度过了少年时光,一直渴望有一个安稳的家,所以也喜欢孩子,喜欢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孩子们不要哭了,他一定不想看见孩子们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怀。
陈曲却仍无法抑制悲伤,一想到父亲是因为高温而死,心中就感到十分悲痛,杨宸将陈曲的脑袋拥进怀中,安慰他:“哥,你是好孩子,你照顾好自己和阿姨,叔叔才能放心地走,你要是一直哭,叔叔看你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也不能放心上路啊,你说是不是”
陈曲只觉得萧瑟:“今晚过后,就要彻底诀别了,这一晚就让我用眼泪寄托哀思吧,送走父亲后我一定会振作的”,说完便放任自己以泪洗面。
夏夜是酷热的,可陈曲只感到悲凉,夜晚既漫长又短暂,陈曲不愿分别,只贪恋短暂的陪伴,哪怕父亲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天亮了,再行最后一次礼,就该将遗体送往火葬场。灵车来搬运棺木,一路上,陈曲一言不发,只为父亲献上最虔诚的祈祷。
到了火葬场,陈曲看着父亲的遗体被抬出来,突然疯了似的扑上去紧紧抱住,不让任何人触碰。
“他生前就是热死的,怎么能死后还被烧!”陈曲丧失了理智。
杨宸和工作人员将陈曲架开,杨宸捂住陈曲的眼睛,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喊叫,也忍不住抽噎。
陈曲不知是什么时候晕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火化,再醒来时,父亲已经被装进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
陈曲一家陷入了死寂,陈曲变得不爱说话,曲文也整日以泪洗面,杨宸也不知如何为他们排解忧愁。陈曲不想去学校,曲文也放纵他,可是杨宸不能继续待在家里了,杨宸一去上学,家里只剩两个人,更加萧条。
“老曲饭店”已经很多天没有开张了,没有贴公告,也没有人注意到,更没有人在意。
还是有一个人在意的,容敬在期间来过一次,想再看看那对温馨的兄弟,却发现没开店,也没多想,只当自己运气不好,失落地离开了,打算有时间再来。
容敬时年十八,是A大的新生,但举止谈吐却非常有风度,外表也比较清新,自然就成了许多人追捧的对象,不过容敬对外界的评价十分不感冒,也不在乎有多少女生正对他展开追求,他只想顺利地完成学业,至于那些热切的姑娘,容敬总是予以拒绝。
好兄弟许回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只是在装清高,立人设,不止一次对他的行为表示费解,他认为容敬总是这样拒绝女孩们的心意,到最后会臭名远扬的。
“求之不得,那样就没有人再打扰了”,容敬这样回答。
“周末还和安薇去逛街吗。”容敬鬼使神差地这么问了一句。
“啊?热的要死,她要出去我也不可能陪她,她也不会想出去晒太阳的。”许回说。
容敬笑了:“我周末可能要自己出去转转。” 许回没当回事,只让他做好防晒。
杨宸不忍看陈曲和曲文整日忧伤度日,向曲文提议周末开店,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了,至于为什么不跟陈曲商量,因为他们不敢。
周末,“老曲饭店”再一次开张,只不过前台只有一个孩子在招待客人,打扫卫生,后厨也只有一个女人在准备食物,这场景令每一个客人都觉得可怜。
陈曲终究是不忍心看母亲和弟弟那样忙碌,收拾身体,抖擞精神,去帮他们打点。只不过他明显不在状态,好几次把客人的菜记错了,甚至还摔了一个盘子。杨宸让陈曲不要动,他去拿扫帚。
容敬进来的时候,看见陈曲居然用手捡碎瓷片,还把手割伤了。杨宸听见陈曲的叫声,丢下扫帚去拿创可贴为他包扎,“哥,你怎么能用手捡碎片呢!”
“我的天,我不知道我今天都在做什么了”,陈曲扶额苦笑。
那边有客人催促,杨宸又迅速去忙着传菜,陈曲就去招待容敬。
“你好欢迎光临”,陈曲把菜单给他后,就找个地方坐下,仿佛不记得他这个人。
容敬只觉得怪异,一边翻菜单一边企图找话题。
“我来过你这吃饭,你们的冰沙很解暑。”容敬说的是上次来的情景。
“哦,嗯嗯。” 陈曲没有心思同外人讲话,十分敷衍,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容敬也不气馁,继续说着:“你们这里还有空调,好多店居然只有吊扇,吃个饭都要中暑了。”
一听到中暑,陈曲的鼻子就酸了,眼泪直接掉了出来。
容敬:?!
陈曲失态,跑到卫生间整理情绪。
容敬看着杨宸,一脸不解,杨宸只告诉他家里出了点事情,心情很不好。
容敬没见陈曲再出来,他也没久留,出去的时候看见俩大妈在树荫下乘凉,当场八卦别人家的事。
“这店子关门这么多天,一开门还有这些人来吃。”
“人家两口子做良心生意。”
“那老板娘也是可怜,老公死了,两个孩子要上学,她平时只能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根本忙不过来,应该要招个小工。”
“胡说,那小孩根本不是她孩子,大点的那个才是她孩子。”
“我看他也跟亲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
几句话,容敬就大概搞清楚了这家人的情况,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很惋惜,难怪今天没看见男老板,原来是发生了这种事,还有那个男生,明明在上学,之前为什么告诉自己没在上学了。
容敬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事无常,倒也正常,他虽然共情,却也不想过于干涉别人的家事,只是仍然止不住惋惜。
以后多来照顾生意吧,容敬想,这是他能做的一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