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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焚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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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帅送来的檀木匣子散发着血腥气。
云袖盯着匣中那截泛青的断指——拇指第二关节有颗红痣,正是师兄弹月琴时总翘起的那根。断指下压着张泛黄的军令状,落款处"程岩"二字力透纸背,日期是民国六年冬。
"云老板可看仔细了。"张德彪的新副官咧嘴一笑,"当年下令开枪的程长官,如今装什么救世主?"
铜盆里的炭火噼啪炸响。云袖用火钳夹起军令状,火苗倏地吞没了"格杀勿论"四个字。他忽然轻笑出声:"劳烦转告大帅——" 缎面靴尖碾过那截断指,"这礼物,我拿程参谋的人头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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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岩在浴室昏倒时,带翻了整桶热水。
云袖冲进去时,正看见他背上的鞭痕在蒸汽中泛着紫——那根本不是火灾留下的。七道伤疤排成北斗状,最末一道贯穿腰脊,正是北平大狱"七星鞭"的独有标记。
"民国六年冬。"云袖把毛巾摔在程岩脸上,"你人在哪?"
水珠顺着程岩的睫毛往下滴。他抓起云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疤痕上:"这里,是你师兄打的枪。"
原来那日学生游行,程岩奉命混入队伍取证。名单到手时冲突爆发,他替红痣少年挡了军警的子弹,却被当成叛徒捅了一刀。重伤昏迷三个月,醒来时程家满门已因"通共"被处决。
"师兄的指头……"云袖声音发颤,"是你下令砍的?"
程岩突然将他拽进浴桶。热水漫过下巴时,染血的绷带浮起如赤绫。
"这双手杀过很多人。"程岩扣着他的后颈逼他直视自己,"但云袖,我宁愿剁了自己的手……" 喉结滚动,"也不会伤你珍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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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云袖烧了所有戏服。
金线牡丹在火中蜷曲成灰时,程岩从背后抱住他。奇的是那戏服竟烧不透,灰烬里渐渐显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师兄用明矾水写的,北平军阀势力分布图。
"《游园惊梦》里有句词。"云袖戳着灰烬里的督军府标记,"'生生死死随人愿'——" 他转身将带灰的指尖按在程岩唇上,"程岩,我跟你干革命。"
远处传来宵禁的哨声。程岩舔去他指尖的灰,突然将人压进戏箱堆里:"想清楚,跟着我……" 牙齿磨过他喉结,"要天天见血的。"
云袖扯开他衣领咬回去:"巧了,我们唱戏的——" 腿缠上对方腰际,"最不怕的就是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