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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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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鹏不是手机掉了。他爸爸病了,他连夜赶回家去了。
他爸中风脑梗,发现得及时送医得及时,索性保住一条命。
只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偏瘫在家,要家里人照顾。
这事情,是好几天之后,他在群里和大家说的。
大家除了安慰,没有别的可以说。
刘鹏倒是显得轻松,只说之后的演出,他一定到位。
下一场演出来的很快,是刘鹏之前就联系好的。为付费集市演出,主要起到一个bgm的作用。
魔都时下流行付费的集市,吸引了许多潮男靓女在里面逛得不亦乐乎。
一个合格的集市,要有不放在奥特莱斯称之为古着的旧衣服,要有宠物友好公园,烤面包和咖啡的档口。
如果再时髦一点的,有一个不怎么出名,网易云最热单曲第一名,红心数量在1000以内的小众乐队,是再好不过。
他们最好翻唱本事不错,且有几首不难听的原创,这是更好了。
昭春他们乐队就是这样一支乐队。
魔都入了春,游客衣衫轻薄,阳光明媚的初春,是最适合看户外演出的季节。
只是没人关注搭起的舞台上面,在演出什么。现场演出和放录音带没什么分别。
因为没人关注,主唱从一开始的连唱带扭,再到偃旗息鼓。
做什么都没人注意到,自我催眠自我沉浸,确实难度大了些。
但是也有例外,昭春他们这支乐队下来了之后,再上场的这支乐队,观众引起一阵惊呼。
主唱刘鹏看着后面的大咖乐队上场,台下欢呼声不绝,跟他在台上演唱形成鲜明对比。
不免有些落寞。
贝斯易哲拍了一下文鹏:“走不走?”
刘鹏:“再看一会儿。”
秦晴问昭春:“大鹏怎么了?”
昭春笑了:“他羡慕嫉妒恨。”
秦晴也莞尔,还没有大红大紫,是刘鹏的心病,这乐队就是他牵头成立的。
这个商演是大鹏的亲戚给他介绍的。演完就结账,1小时收入共两千。他们是时髦的独立乐队,没有经纪人或是厂牌赚差价,现收现付,四人均摊。
秦晴经常说,他们四个人已经率先实现共产主义。
刘鹏最抠门。
每次演出结束从来没说庆祝,吃吃喝喝,他总以做大做强为借口,攒着钱也不知道是留着娶老婆还是用来租录音室。
反正昭春来了这么久,除了他们最红的那首歌是去录音室录的,其余的都是全损音质,在犄角旮旯的废库房录的。
刘鹏说,这地方的混响最原生态。
这次刘鹏一反常态,他说:“一会儿放了东西,大家一起吃个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请啊?”易柘问。
“我请!”刘鹏大手一挥,“要吃什么随便说,哥们儿有钱。”
共产主义的乐队是无产阶级组成的。
所以他们定了经济实惠的f大的小吃街尽头的那家苍蝇馆子。
路上偶尔碰倒下班的老师,有些还记得刘鹏会给他打招呼。
刘鹏也是f大毕业的,只是从学校起玩摇滚乐,一路玩到今天,三十有五。
落座点菜,总是那几样,刘鹏还要了一打啤酒。
他是几个人里面最不能喝的。
“有心事。”秦晴调侃,“失恋了?那正好抓紧灵感好好写点歌。”
“去去去。”刘鹏啐她。
刘鹏这次是真有事。
菜上齐了,边吃边聊。
刘鹏:“你说我们后面上场的那个叫什么?粉色怪兽?花里胡哨。哎,我可找我那老乡打听了。听说他们一场商演有这个数!”
刘鹏伸直了手掌。
“五千?比我们就多几千块钱。”易哲道。
“五万!”刘鹏吃了一筷子菜,恶狠狠嚼着,“他们乐队还就三个人。一个主唱兼吉他,一个键盘,一个鼓。那鼓打得比昭春差远了!”
刘鹏继续说:“五万块,三个人分。你看下面这群乐迷们叫的!”
秦晴给刘鹏把空了的酒杯续上。
她说:“我们唱的也不错啊。你看中间加的那段贝斯solo,下面也有懂欣赏的,我看有几个听得还挺认真。”
“就是,”易哲说,“去年这会儿我们还给人去年会演出呢,说要多租个返送的音响,人家还说我们变着法要钱。今年开年这场,你看至少给我们租的设备还是齐全的。”
粉色怪兽一场演出,一人能拿一万多。他们五个人,分五千块钱,一人一千,十倍的差距。刘鹏心里还是不得劲。
“这周还是周六,十点,老地方正常排练?”昭春岔开话题,“你家里没事了吧,这次你来吗?”
刘鹏没接话。
他丢了筷子,点了根烟:“不来了。”
“那下周?”昭春问。
“以后都不来了。”刘鹏说。
其实昭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听说刘鹏家里人病了的时候,昭春就有这个预期。
只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心里还是难免失落。她才在乐队这件事情上,找到兴趣。
刘鹏家在东北一个二线城市。
他大学毕业之后,在外面晃荡了小十年。
这次家人一病,他连几万块都没办法一次性掏出来。
还好他爹妈自己有点钱有医保,不然他甚至要开口找别人借。
晃荡了那么多年,一事无成。
这是刘鹏给自己的判词。
他f大毕业,在家乡可谓是衣锦还乡。只可惜,他毕业之后,他的同学们考研的、出国的、进大厂上班的。
三十五岁,别的同学要么事业有成,要么家庭美满。
只有刘鹏,自己亲爹生病都差点拿不出钱来救命。
他实在没有脸面再继续晃荡下去了。
“你不觉得挺可惜的吗?”昭春忍不住说。
刘鹏苦笑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他说:“这五百块钱,是今年开年以来,我唯一的收入。”
这话大家都不做声了。
这乐队是刘鹏组起来的,其余的几个人都是业余时间带着一起玩玩,刘鹏是真爱摇滚乐,全职在弄。
说实话,刘鹏也舍不得,但是是以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事!回头你们再招一个主唱,乐队还是一样能办下去。”
刘鹏又有些歉意得对昭春说:“就是不好意思,昭春,你可能之后就没有收入了。”
昭春还没来得及张口,易哲就说:“那你退出了之后,昭春就算不收钱,我们要找一个主唱的难度也不小。”
“这怎么会,能做主唱,还不美死他们。”
秦晴面露难色:“那要改风格才好招主唱。”
“什么风格?”刘鹏问。
“流行。”易哲接话说。
刘鹏不说话了。
“你看。”秦晴接着说,“要找到合适的不容易。”
易哲看着刘鹏说:“你想好了,再也不做了。”
刘鹏点头,他虽然舍不得,但是总归是要舍得。
“你如果不做了,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易哲给刘鹏斟酒:“我工作定下来了,要去南边,后面估计也定在那里了。”
这下轮到昭春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前两周,这两天流程才走完。”易哲说。
昭春看秦晴没有多惊讶,原来这件事是她最后一个知道。
虽然这支乐队给的报酬微薄,但是她总归是合同工,是个外人。
“你要不做,我也不想做了。”秦晴说。
“你又不是为了我来做的乐队。”易哲有几分好笑。
秦晴大喇喇说:“之前一起做乐队,是因为大鹏一直拉着我入伙,也觉得和大家伙一起很开心。本来挣得也不多。”
昭春只能瞪着眼,这种场面,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们别这么快下决定。”刘鹏出来打圆场,“人家昭春还在这里。”
秦晴这才想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昭春笑笑。
“不好意思昭春,但是你也知道的,总归是勉强不来。”
乐队一共四个人,三个要退出,这算什么事。
“你要还想打鼓,我把你介绍到我哥们儿哪里去。”刘鹏说。
“就是可能没工资,你想玩总归是还有地方可以去玩的。”刘鹏有点不好意思。
昭春心里沉甸甸的。
她一开始是冲着程慕对她的要求,她才去做的这些事。
昭春加入这支乐队不到半年,但是听说他们已经组建了四年了。
刘鹏经历过好多次乐队成员分分合合,他能坚持走到今天,也被现实打垮了。
昭春心里不得劲。一半为了自己,她才刚刚得了几分趣味。
一半为了刘鹏,坚持了这么久,最终都还是散了。
就是外人,也是唏嘘的。
“算了。”昭春举杯和刘鹏的杯子碰了一下。
“加入你们也不是冲着钱,确实和大家一起玩挺开心的。”
“昭春你不早说!”刘鹏直拍大腿,“我剩下多少钱!你得退我工资!”
气氛一下子松下来。
四个人一起说趣事。
易哲和秦晴说起刘鹏三顾茅庐,一定要他们加入的事情。
刘鹏说起早年间的趣事,他们曾经有多么不靠谱的鼓手,还有地下摇滚乐队活跃的黄金年代。
只是杯子撞在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