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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落进来,沈知夏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身下柔软如云的羽绒被,还有鼻尖萦绕的淡淡龙涎香——这一切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沈公馆。

      顾景深的卧室。

      她猛地坐起身,丝绸睡衣因睡姿不整滑落肩头。环顾四周,房间另一侧的长沙发上,顾景深和衣而卧,一条手臂垂落在地,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宇间仍带着一丝警觉,仿佛随时准备跃起迎敌。

      沈知夏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足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昨晚顾景深坚持睡沙发,她原以为会难以入眠,却不料一夜无梦到天明。或许是知道有人守在身边的安心感——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

      她悄悄走向浴室,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镜中的女子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长发微乱,嘴唇却反常地红润。拧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冲走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顾景深抱着她冲出废弃码头时,胸膛传来的温度与心跳。

      "沈小姐,您醒了吗?"门外传来女佣的声音,"需要准备热水吗?"

      "好的,谢谢。"沈知夏回应,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有换洗衣物。

      正当她犹豫时,浴室门被轻轻叩响:"衣服放在门外了。"是顾景深的声音,低沉而清醒,完全不像刚睡醒的人。

      沈知夏开了一条门缝,迅速将衣物拿进来——一套崭新的真丝睡衣和一件淡紫色旗袍,尺寸竟分毫不差。她穿上旗袍,领口处刚好能别上那枚翡翠胸针。铜钥匙仍安全地藏在胸针暗格里,贴着肌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走出浴室时,顾景深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领带。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刻般分明,下颌处新冒出的胡茬泛着青色。

      "睡得好吗?"他没有抬头,手指灵活地打着温莎结。

      "还行。"沈知夏不自在地抚平旗袍上的褶皱,"衣服...很合身。"

      顾景深终于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我让裁缝按你的尺寸做的。"

      沈知夏心头一跳——他连她的尺寸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顾景深补充道:"圣约翰的教师档案里有你的体检记录。"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却莫名让她有些失落。沈知夏转移话题:"今天有什么安排?"

      "早餐后去书房。"顾景深拿起桌上的怀表看了一眼,"关于那把钥匙,我有新发现。"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顾公馆的餐厅宽敞明亮,长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从上海小笼到西式煎蛋应有尽有。沈知夏小口喝着豆浆,余光不时瞟向对面的顾景深。他吃饭的姿态优雅而高效,右手因伤不便,就用左手熟练地使用筷子,丝毫不显笨拙。

      "你的手...还疼吗?"沈知夏打破沉默。

      顾景深动作微顿:"习惯了。"

      "能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她轻声问,"三年前,你救母亲的时候..."

      银筷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顾景深放下筷子,眼神骤然冰冷:"食不言寝不语,沈小姐没学过吗?"

      沈知夏抿紧嘴唇。又是这样,每当话题触及过去,他就立刻竖起全身的刺。

      "抱歉。"她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书房位于顾公馆二楼尽头,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中间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地图。顾景深锁上门,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桌上。

      "苏州老城区地图,三年前的。"他指着上面一个用红笔圈出的位置,"这里曾经是顾家的一个秘密仓库,民国十年后废弃了。"

      沈知夏凑近查看,发丝垂落肩头,与顾景深的衣袖只有寸许之遥。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剃须水气味,混合着一丝药膏的清香。

      "你怀疑钥匙是开这个仓库的?"

      "嗯。"顾景深指向地图边缘的一行小字,"看这里。"

      沈知夏眯起眼睛,辨认出"青鸾"二字,心跳陡然加速:"这确实是母亲的字迹!她生前常帮父亲标注文件。"

      顾景深的手指划过地图:"仓库靠近苏州河,距离你母亲出事地点不到一里。"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绝非巧合。

      "我们需要去一趟苏州。"沈知夏说。

      "太危险。"顾景深断然拒绝,"杜家的人肯定盯着那里。"

      "那就更要去了!"沈知夏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这是我离母亲死亡真相最近的一次!"

      顾景深皱眉:"声音小点。"他走到窗前,确认花园里没人靠近,才继续道,"钥匙在你手里,仓库跑不了。等风声过去——"

      "等?"沈知夏冷笑,"等到我们像母亲们一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顾景深的表情瞬间阴沉,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对不起,我不是..."她伸手想碰他的手臂,却在半途停住。

      顾景深呼吸几次,勉强平静下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文件是一份名单,列着十几个人名,后面标注着职务和背景。沈知夏认出了几个上海滩有名的商人和官员。

      "这些是......"

      "可能与'青鸾'有关的人。"顾景深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赵世明,表面上是古董商,实际为日本人收集情报。上周他刚接触过杜明远。"

      沈知夏仔细查看名单,突然指着一个名字:"周志鹏?就是那位周太太的丈夫?"

      顾景深点头:"东南航运前任经理,负责过文物运输。三年前'意外'坠河身亡,尸体三天后才找到。"

      "又一个'意外'。"沈知夏讽刺道,"他和杜明远什么关系?"

      "同窗。"顾景深冷笑,"杜明远、周志鹏,还有我,都曾是南京陆军学院的同学。"

      这个信息让沈知夏惊讶不已:"你们是同学?"

      "曾经是。"顾景深眼神阴郁,"毕业后各为其主罢了。"

      沈知夏想问更多,但顾景深明显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研究名单,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死者名字后面都画了红叉,唯独杜明远...为什么是问号?"

      "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了。"顾景深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天在码头,我的人没找到尸体。"

      沈知夏背脊一凉。如果杜明远还活着...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不能贸然去苏州了?"顾景深收起名单,"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或许...我可以帮忙。"沈知夏犹豫道,"圣约翰大学图书馆有一些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包括当年文物南迁的部分记录。"

      顾景深挑眉:"你确定要卷得更深?"

      "我早就卷进来了。"沈知夏直视他的眼睛,"从戴上这枚胸针开始。"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景深凝视她片刻,突然伸手碰了碰她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痕:"伤快好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让沈知夏屏住了呼吸。他的指尖温暖而粗糙,轻轻划过皮肤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沈知夏从未听过的柔软。

      她摇摇头,不敢出声,生怕打破这一刻的魔咒。

      顾景深的手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她领口的翡翠胸针上:"这枚胸针...你母亲戴了多久?"

      "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沈知夏轻声回答,"父亲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顾景深若有所思:"我母亲也有类似的珠宝...一只青鸾造型的玉簪。"他收回手,"可惜随她一起葬身火海了。"

      这是顾景深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的事。沈知夏鼓起勇气:"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房陷入沉默。就在沈知夏以为他又要拒绝回答时,顾景深突然开口:"我接到消息赶到时,仓库已经起火了。母亲和几个士兵被困在里面...还有你母亲。"

      "我母亲?"沈知夏震惊地瞪大眼睛,"但她明明是车祸......"

      "官方说法罢了。"顾景深苦笑,"实际上她也在现场。我冲进去时,看到两位母亲正将什么东西藏入保险箱...然后爆炸就发生了。"

      沈知夏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沿:"所以你救出了......"

      "没有人。"顾景深的声音异常平静,"火势太大,我只来得及拖出半具尸体...后来证实是名士兵。我的右手就是在那个时候烧伤的。"

      沈知夏眼眶发热。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年轻的顾景深,在烈焰中徒手挖掘寻找母亲,最终却只带回绝望。

      "保险箱...会不会就是钥匙开的东西?"她突然想到。

      顾景深点头:"很可能。但仓库废墟后来被军方封锁,我多次申请进入都被拒绝。"

      "谁下的命令?"

      "南京高层。"顾景深冷笑,"有人不想真相大白。"

      沈知夏陷入沉思。如果钥匙真的能打开那个保险箱,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解释两位母亲的死亡原因,甚至揭露"青鸾计划"的全貌。

      "我们需要一个去苏州的合理借口。"她思索道,"不能引起怀疑。"

      顾景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的...婚礼。"沈知夏脸颊微热,"按照习俗,新郎新娘婚前应该去祖坟祭拜。顾家祖坟不是在苏州吗?"

      顾景深挑眉:"你知道得挺清楚。"

      "联姻前做过功课。"沈知夏勉强一笑,"再说,这也不算谎言。我们可以顺道去给顾夫人上香。"

      顾景深的表情柔和了些许:"聪明。但行程必须保密,只带最信任的人。"

      "小荷和阿忠?"

      "嗯。"顾景深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苏州府志》,"还有陈管家。他跟随我父亲二十年,值得信任。"

      沈知夏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要住一起吗?在苏州?"

      顾景深翻书的手顿了顿:"名义上是的。实际可以安排两个房间。"

      "不必那么麻烦。"沈知夏强作镇定,"一间就够了,反正...只是做样子。"

      顾景深抬眼看她,目光深沉得让她心跳加速:"随你。"

      午后,沈知夏在顾公馆的花园里散步消食。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园中梨花盛开,洁白如雪。她漫步到一棵老梨树下,发现树后竟有一座小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一尊观音像。

      "夫人信佛?"她问跟在身后的小荷。

      "是少爷供的。"小荷低声回答,"每年顾夫人忌日,他都会来这里上香。"

      沈知夏心头一软。那个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顾少帅,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她正想细问,突然听到树丛后传来压低的人声。

      "...钥匙肯定在她手里..."
      "...少帅已经起疑..."
      "...苏州行动必须..."

      沈知夏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声源。透过枝叶缝隙,她看到一名穿着顾家制服的男子正与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交谈。男子背对着她,但那身制服她认得——是顾景深的副官刘启明。

      "谁在那里?"刘启明突然转身喝道。

      沈知夏迅速后退,假装刚刚走到这里:"刘副官?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启明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沈小姐。我在接待老爷的客人。"他指了指身旁的中年人,"这位是恒昌商行的李老板。"

      李老板鞠躬哈腰:"久仰沈小姐大名。"

      沈知夏微笑点头,目光却落在李老板的右手上——拇指戴着一枚翡翠扳指,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杜"字。

      "李老板的扳指很特别。"她故作随意地说。

      李老板下意识捂住扳指:"小玩意,不值钱。"

      "是吗?"沈知夏轻笑,"我父亲也有一枚类似的,说是杜家特制的信物。"

      刘启明的表情瞬间僵硬。李老板干笑两声,匆匆告辞。沈知夏目送他离开,心中警铃大作——顾景深身边有内鬼。

      她转身欲走,却被刘启明拦住:"沈小姐,有些事...最好别多问。"

      "威胁我?"沈知夏挑眉,"刘副官好大的胆子。"

      刘启明压低声音:"我是为你好。顾家水深,不是你一个外人能蹚的。"

      "很快我就是顾太太了。"沈知夏冷笑,"倒是刘副官,背着主子与杜家的人私会,该当何罪?"

      刘启明脸色刷白:"你...你怎么知道..."

      "少帅早就起疑了。"沈知夏虚张声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昂首离开,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直到回到主楼,确认小荷跟在身后,她才稍稍安心。

      必须立刻告诉顾景深——他身边最信任的副官,竟然是杜家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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