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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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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施粉黛,却如雪中红梅。
那是一张素净的脸,眉若远山含黛,目似月下寒潭,胜北境的霜雪,苍白冷漠。
大概是外头太冷了,衬得她肤色像晨雾笼罩的玉,眉心一颗朱砂痣,明明美艳,可在这张脸上,却是缥缈出尘的佛女,似一阵轻烟,就要散去。
偏偏发上沾着外头的雪水,又将她拉回凡尘,青丝如瀑,散在肩头。
营帐外重兵把守,营帐内,有人为她披上素白的披风,雪白的毛领。
她走到案前坐下,立刻有热茶奉上。
纤长的羽睫抬起时,才叫人彻底看清那双眼。
一双凉薄的狐狸眼,双瞳漆黑,但人皮面具摘下后,便化为了异瞳,左眼是浅棕色,烛光下,透着异样的金,另一只眼,像是冰山上折射出的天空,冰蓝的,空旷疏离。
棋桌旁,一白胡子先生正皱着眉,执黑子,看着面前棋局,迟迟不敢下这一子,声音低缓:“驸马此次回京,必定会被皇帝忌惮,夺取兵权,公主准备如何走这一步棋?”
江予挚轻轻扫过棋局,眸中平淡无波,淡薄的唇紧抿。
良久,她只落下一句:“弃车保帅。”
那声音里落下的是冷漠。
闻言,老者浑身一颤,立刻跪地:“不可呀公主,这么多年,驸马为你殚精竭虑,谋划许多,朝臣是她拉拢来的,这仗是她打赢的,还有您的身体时不时病弱,若没有她照顾……”
“住嘴。”江予挚眼中像结了冰,冷声道:“她算什么?抵得过蛊族全族人的仇吗?也比不上这帝位。”
“皇帝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养了十万阴兵,而我们,蛰伏这么多年,仅有这一次机会了。”
“一个月之后,是至阳日,那时阴兵的实力大降,我们召集所有部下,等二十万大军赶到,只有那时,才能将他彻底杀死。”
冰冷的白子被她夹于两指之间,利落地下在棋盘中,瞬间,整个棋局被盘活。
营帐里只有她冷静的声音: “他降下这么多道圣旨,若林觅原不回去,他定会有所防备,说不定还会朝我下手,届时整个京都只会沦为人间炼狱……”
“可如若我向他预言林觅原即将造反,再助他抓到对方,他便会掉以轻心,我们也能拖延到一月后。”
江予挚的声音越来越轻: “陈叔,你我都是苟活之人,蛊族只有我们了,你应该明白,什么都比不过那些仇恨……”
许多年前,她的母亲与邕帝相爱,怀上孩子,她自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不必施下情蛊,还将蛊族秘术传于对方。
可到头来,全族被屠,尸山血海,她和孩子都被幽禁在深宫之中,她教给邕帝的秘术,和蛊族内被翻找出的蛊虫,秘籍,反倒成了困住她们的牢笼。
她最终死在了冷宫之中,临死之前,还握着江予挚的手:“予挚,你一定不要像娘这样糊涂,不要被人蒙骗,要逃出去,逃出这深宫……”
江予挚将恨意埋藏,直到遇到林觅原。
她与她结下契约,还给她施下情蛊。
这是一种古老的情蛊,子蛊永远都不能离开母蛊,而母蛊掌控着子蛊的一切,只要她想,甚至能听到她的心声。
她精心布局了多年的棋局,而林觅原,是棋子。
当然,她不会让她死的。
江予挚想,她已经预知到,自己会在午时处斩之前杀死邕帝,救下林觅原。
她的预言,从不会错。
她只不过是利用她拖延时间罢了,觅原会理解她的,不是吗?
最后一子落下,白子吞下黑子,整个棋盘上,只剩下那虚无的白。
白胡子叹息道:“公主,是属下败了,都依你所言。”
“陈叔,今日她就会启程,二十日后,我会亲手将她抓入牢中。”
江予挚收手,柔夷轻动,将白子置于玉碗中,她拿出袖中的佛珠,一颗一颗,轻轻地盘动,闭上眼,她的心神,从未乱过。
只除了……在缓解病痛时……
往日里冰冷的,毫无感觉的肌肤被一寸寸灼烧,如燎原之火,热意攀上全身,那时,她总会乱了心神。
明明只是缓解病痛罢了。
林觅原也只是一枚棋子。
江予挚睁开眼,浑身被佛意笼罩,她念诵着佛经。
直到有人来报:“公主,驸马执意要独自先行归京,已经在准备启程了。”
“我知晓了。”
江予挚早已经算到,缓缓起身,她又拿起那张人皮……
帐外的雪很大。
林觅原抚摸着自己的枣红骏马,轻声笑:“千袭,你可要争口气,我想早日见到阿挚,这一路,要辛苦你了……”
准备好一切,她望着营帐中。
不久后,一身劲装的知黎匆匆从雪地上跑来。
“急什么?”林觅原看着她发上的雪,还有颈间急出的汗,她朝她挥手:“我先走一步,你带着将士们随后赶来,记住,只要我的玉佩递出城外,立刻带着二十万大军攻城。”
“可将军,你的伤……”
清秀的女人站在雪地里,她仰头望着林觅原。
身后还有出了营帐的副将和士兵们,担忧着。
“将军的伤可是未完全痊愈的……”
“伤无碍。”
林觅原一手拉住缰绳,翻身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她身上一件黑色斗篷,长发高高束起,常年的忧虑仿佛让她的发色透着些许灰白,可那张脸,却还好像二十年前一样,透着清俊的美,一双狭长的凤眸望着前方,带着思念。
“走了!”她笑着,拽动缰绳,绝尘而去,雌雄莫辨的容颜,总让人觉得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曾驰骋沙场,曾为了取敌将首级,险些命丧黄泉,她为了吃不饱的将士们,深入敌营,在战火之中,夺下了那批粮草。
她是女子,却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只有江予挚知道,她此刻听到的她的心声。
——好想阿挚,也不知她在干什么。
——我现在赶回去,她会不会很吃惊?
林觅原笑着,又加快赶回。
她的背影消失在雪地之中。
江予挚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子,十指紧攥,将掌心都掐出了血痕,她的眼眶泛红,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无法回神。
直到陈叔缓缓走来,给她披上披风:“公主,现在要赶回去吗?”
“嗯。”江予挚低声应着,回神的瞬间,她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吩咐陈叔:“你带着将士们尽快赶到,我走山里的路,能比她快。”
“是。”
大雪纷飞,将官路都淹没,路上厚厚的积雪,树上的冰凌摔落。
一直到了京都,这雪才没这么大。
林觅原赶了二十日的路。
第二十日,她又落到客栈中,洗了一遍身子,细细地打理一番。
她的长发高束,发间一根白玉簪,那是阿挚送的,她一直很珍惜。
肩上的伤隐隐作痛,可她毫不在乎,离开客栈后直奔公主府,潜进府中。
府里,江予挚的卧房内传来清脆的声响。
桌上的茶杯玉壶全部摔落在地。
“公主又发病了。”院子里的丫鬟们担忧着,抱怨:“也不知今日陛下又非要预知什么?”
“要是驸马在就好了,这么多年,只要驸马在,公主的气色都好很多。”
“快别说了,我们离远些,就算有枷锁在,公主发病也不敢离近了。”
听到这些话,林觅原皱起眉,迅速从窗户翻入卧房之中。
屋内有锁链拖拽的声音。
明明她出兵前与邕帝做了交换,要他这一年不让阿挚预知。
可是那个昏君还是……
林觅原踏入房中,身上带着凉意。
绕过屏风,便见女子双眼绑了白绸,一身白衣,脚腕上捆着锁链,她狼狈地倒在桌前,地上满是碎瓷片,单薄的身子颤抖着,似乎痛苦地正要去抓锋利的瓷片。
林觅原迅速冲过去,俯身便要抱起女人。
却没想到她靠近的同时,江予挚握住碎瓷片,猛地便顺势将瓷片抵在她的脖颈处。
“谁?!”她脸色苍白的,不安,音色如山泉般清澈,带着颤抖。
“阿挚……”林觅原连忙抢走她手中的瓷片,一手贴着她的腰肢,顺着腰线往后,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别怕,是我。”
她抱着她,脸颊埋进她颈间,直到闻到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才彻底放松下来。
“你疼不疼?”
“抱歉,我回来迟了,又让那狗皇帝如此逼你……”
江予挚的身子被搂得紧紧的,贴进她怀里的一瞬间,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整个身子似乎都软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手脚都是冰凉的,控制不住地发抖:“你……怎的回来了?”
“我还不疼。”
她又低着头,躲开林觅原脸颊的轻蹭,那温凉的脸颊贴在她颈间,似乎透着外面霜雪的湿意。
虽说着不疼,可她的脚踝处已经长满了鳞片。
每次在屋里她都不穿鞋,赤着足。
林觅原皱紧眉,另一只手伸到她腿弯处,抱着她的腰身,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一阵失重感袭来,江予挚抿着唇,下意识缩进她怀中,手攀住她的肩。
“阿挚不是能算到吗?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
那自然是因为……
很想你。
林觅原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
阿挚。
我的阿挚……
她将她放在榻上,手轻轻抚到脚踝上的锁链。
江予挚耳畔渐渐泛起滚烫的薄红。
“我……我不知道……”
她往后缩去,却被拽住脚踝往下拉扯。
“林觅原,松开……”她又冷着声音,挣扎着,柔嫩的脚踝,微微凸起的骨,肌肤滑腻,被锁链磨红。
林觅原轻轻地解开锁链,那把钥匙,一直贴身放在怀里。
掌心带着热意,完全裹住对方的脚踝,轻轻摩挲。
女人仰着头,躺在那榻上,青丝如瀑,冰肌玉骨,她微微颤抖。
只因林觅原触碰在她的脚踝上,抚过脚踝处的鳞片,身体像被灼烧。
鳞片往上蔓延,已经到了腰腹处。
她指尖攥住床褥,好疼,可双腿微微曲起,又往后躲。
这一回,林觅原依旧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拽回。
“阿挚不疼吗?不需要我帮忙?”她的指尖一寸寸抚过鳞片,纤长白皙的手指,在脚踝处转圈,又划过足背。
江予挚的脚趾蜷缩起来,粉润的指甲,白玉般的足。
“别……”
她咬紧牙关,隐忍,额角的发被汗湿:“别碰……”
那脊背颤抖着,苍白的面颊,却如染上胭脂。
林觅原缓缓跪到榻上,她低头,将她的腿抬高,轻轻地吻到她脚踝上,鳞片薄薄的,透明一般,像是从肌肤中长出。
她伸出舌尖,触到鳞片上。
江予挚仰着头,细细地喘。
双腿在颤抖。
林觅原跪在她面前,轻吻她的足背,犹如佛下虔诚的信徒,哑声唤她:“阿挚。”
终于,江予挚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鳞片蔓上胸口。
她偏头,十指攥紧床褥:“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