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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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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中途付荣一度停手,喘匀了气又喝了两口水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点触发了他的怒意,他再次扬起手,挥着皮带朝付澄阳抽来。
付澄阳痛到麻木,但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薄城怎么样了,他爷爷去世,薄家现在应该是群狼环伺,也不知道自己这条丑闻,会不会影响到他,如果影响到了,那他大不了就对外澄清,说自己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妄图抱薄城的大腿从中捞好处,不知道薄城会不会因为他的这番说辞,而少讨厌,少怨恨他一点。
身上的毛衣在一鞭一鞭的抽打下早已开了线,付澄阳看着乱做一团的毛线,只觉得它们和自己的大脑一样,理不出头绪。
最后,这场殴打是被门外汽车的刹车声叫停的。陈婉云从医院回来了。
付荣将已经抽得皮都皱起的皮带往沙发上一扔,掐着付澄阳的脖颈将他拖到楼梯边:“自己滚到房间里去,死也给我死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付澄阳自然知道被陈婉云看到这一幕多半会刺激到她,不敢拿陈婉云的病开玩笑,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楼。
刚到楼梯口,就听见大门响,然后是陈婉云轻快的笑声:“今天医生也夸我这披肩好看。”
“是好看,很贵气。”保姆附和着。
“那是,这可是雪舟特地从国外买来送我的。哎……我也就这个大儿子还能指望,小儿子,有跟没有一样,整天不着四六一事无成,只会惹人生气。”
付澄阳一边听着,一边蹒跚地摸回了自己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他的房间就在付雪舟的房间斜对面,一个朝北一个朝南,夏天闷热,冬天不开暖气能冻进骨头缝里。
对此他倒觉得无所谓,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待遇,他习惯了。
以前在梧桐居的时候,他住的也是朝西的房间,夏天西晒的时候别提多痛苦了。不过也托朝西的福,他跟薄城的房间几乎是面对着面。
许久没回来,房间里果不其然是一股浓重的霉味。陈婉云在家,他也不敢开窗,不敢搞出任何响动,便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身体疼痛的部位,一边打开手机,点开安恺乐发他的那条链接,自虐般地继续看起来。
这些爆料贴是出现在“薄城”那条热搜词条下面的,无一例外标题全部耸人听闻且羞辱意味十足,比如“和泰公子为救市下海做鸭!”“和泰小付总热屁股贴薄城冷脸?”,评论区也是不堪入目,有评价他长相的,有直接喊价的。
付澄阳面无表情地看着,网上的每一个字,明明都像一根尖利的针,但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甚至感觉不到这件事是真实的,仿佛他整个人都被罩在一个透明罩子里,罩子外的空气、温度他全然感觉不到,就连声音画面传递到他这里,都逐渐失了真。
可能是被付荣打到麻木,所以感觉不到疼了吧。
付澄阳想。甚至他回想起付荣中途停下来喘气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爸爸毕竟是老了,以前可以连打带骂他一个多小时都不带喘的。
咚咚。
敲门声轻轻响起。
付澄阳挣扎着起身,将门拉开一条缝,门外是保姆担忧的脸。
她从门缝里塞进来一瓶矿泉水和一支药膏:“我看到沙发上的皮带了,都打折了……你先用药膏对付下,实在不行去医院吧……”
“没关系,我有数。”付澄阳淡笑着接过水和药膏,“我妈呢?”
“回房休息了。”
得知陈婉云已经回房,付澄阳多少能松快点了。他灌了几口水,然后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大致看了一遍,纵横全身的鞭痕看着极其可怖,但相较于付荣对着他胯骨那狠狠一踹只能说算是轻的了。
自我评估应该都是些皮外伤,付澄阳对着满身青青紫紫的伤痕粗略地涂了一遍药膏,依旧没怎么感觉到疼,他都怀疑自己的痛感神经是不是被付荣抽断了。
手机又震起来,是吕驰。
他赶紧接起:“喂。”
“喂,澄阳,你到新城了吗?”
“还没,我在……我还在宁城。”
“那你……”
“我看到了。”付澄阳直截了当,“对项目有什么影响吗?”
意外于他的冷静,吕驰谨慎又小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在得到“没事”的答复后,他这才焦急地道明了这通电话的来意:“现在上面怀疑这个项目里有违规的裙带关系的成分,说要叫停等待调查,要不,你还是来新城一趟吧,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事是因自己而起,没道理拖累别人。于是给保姆打了个电话确保陈婉云还在房间里且付荣正在书房里跟公司高层打电话发脾气之后,付澄阳偷偷溜出了家门,打了辆车,付了双倍车费,直接赶往新城。
一路上,他的微信就没停过,和泰高层里,跟着付荣的那帮老人跟付荣一个鼻孔出气,质问付澄阳是不是做了不三不四的无耻勾当,而另一拨跟着他一起负责新城项目的则不停地发有关项目的各种最新负面“进展”。
下拉通知栏那一堆消息里,有一条非常特别,来自于一个未知号码。
付澄阳盯着看了两眼,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早知道小付总这么饥渴难耐,我就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和谁上床都是□□,或许我比薄城更厉害呢。】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付澄阳终于硬气了一会,回了一句“你试试看,把你勾八踩爆。”然后在拉黑删除一条龙之后,他将手机放回兜里,在新城公寓门口下了车。
上楼找到吕驰的房间,就见大门敞开着,里面俨然是一副焦头烂额的办公场景,员工们进进出出,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咖啡味,即便窗户大开着都散不出去。
见他来,吕驰迎了上来,却在离他还有一米远的距离突然呆愣了一下。
“怎么了?”付澄阳问。
吕驰摇了摇头:“就是你看上去不……怎么好。”
付澄阳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确信付荣没有抽打在他脸上手上任何裸露在外的部位,加上冬天穿得厚实,吕驰应该看不到他身上的伤,于是他扭头往玄关处的穿衣镜看去——脸确实苍白了些,眼底青黑,眼瞳布满红色血丝,下巴上还有冒出来的青色胡渣。
像是酗酒了三天三夜。
“算了,来不及说这些了,刚刚主任打电话说要找我们过去谈谈,你……你怎么想?”
“我?”付澄阳在沙发上坐下,轻扯出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不像是胜券在握,反倒像是孤注一掷后破罐破摔平静。
“如果领导对这个项目有疑问,那我可以退出项目组,同时辞去和泰总经理的位置。”
“你疯了?”吕驰第一个反对,“哪就至于到这地步?我看了爆出来的照片,除了你被薄城推出房间那张略显暧昧之外,其他都挺好解释的,就说是朋友关系,合作伙伴关系,咬死不承认!你们又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往来,谁能说什么!或者——”
他顿了下,“我听于敬于总说你和薄城其实是旧相识,如果薄城能出面说明一下……”
“不行!”付澄阳坚定拒绝,“不能牵扯到他。”
说着,他有些颓丧地捋了一把头发,垂头道:“他现在情况很危急也很复杂,这里的事,能不牵扯到他就别将他扯进来了……”
闻言,吕驰惊讶地看向付澄阳,别说薄城是这个事件里唯二之一的当事人,就说新城和泰于亚希的联合项目是由他牵头的,他就该出面对这件事有个说明。
但付澄阳这样……
吕驰叹了口气:“你真是,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护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薄城根本不需要你这样护着?”
不管他需不需要,付澄阳低头想。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微,不像是正常的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也知道吕驰他们作为自己的合作方,被卷入这种事端里很无辜。
在天秤两边都无法平衡的情况下,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扔掉。
和泰没了自己也没所谓,付荣至今牢牢把着大权,去聘请一位专业CEO没准比自己更优秀。而吕驰这边就更没所谓了,他是跟和泰,跟薄城合作,又不是和他付澄阳合作。
少了他,地球也还会继续转,天不会塌,明天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劝不动,吕驰叹了口气,起身到窗边去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对付澄阳道:“走吧,先去主任那里走一趟。”
主任办公室里气压极低,面对态度良好的付澄阳和吕驰,主任的眉头却始终未能松开过。
新城开发建设是沿海三角区近十年经济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别说他们这些商人了,从政的有多少人的前程甚至脑袋都挂在它身上,是以付澄阳和薄城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遇上谨慎的,恐怕当即就要将新城和泰的项目喊停,永绝后患。
看着主任严肃的神情,吕驰略有些不安地和付澄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突然,主任开口:“小付,你知道新城开发的重要性,虽然我很看好你们这个新老结合的碰撞搭配,也鼓励新兴企业对老牌企业的扶持,但比起新城的良性发展,和把新城打造成为模范城市这两个根本目的,根本不值一提。”
此话一出,吕驰心脏咯噔一下几乎骤停。
对于亚希来说,少了与和泰的合作不算什么,但少了薄城是万万不行的。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薄城对于这件事是怎样的态度,但有这个项目在,他们吕家好歹还算是搭上了薄城的这艘巨轮。
出于利益也好,出于情分也好,吕驰不自觉向前探了探,想为付澄阳说句话。然而还未等他张口,主任便挥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先知会你们一声,当然,还未正式通知之前,一切都不算盖棺定论。”
但他的话,就表明了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已无可转圜。
看明白这点,吕驰是很沮丧的。正绞尽脑汁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能扳回一城或者挽回一些,就听身边的付澄阳说道:
“我愿意公开辞去和泰总经理一职,也彻底退出新城和泰于亚希的合作项目……”
吕驰听见这话,顿觉不妙,刚想打断付澄阳,就听办公室的门被人扣响,没一会,门把转动,江屿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都在呢,没打扰你们开会吧?我来替薄城转交一份声明。” 说着,他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放到主任的办公桌上。
然后,他又转身看向付澄阳,眼中笑意更甚:“小付总,薄城托我传话,他说这两天,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