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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好看 ...

  •   “嗓子怎么了?”严明月问。
      “没,发烧了。”王利珍前言不搭后语。
      “噢。”严明月声音轻下去,“好点了吗?”
      “嗯。”王利珍直想哭,他果然还是个脆弱的不成熟的小孩儿,爸爸说的没错,遇点事儿表面上只是身体垮了,实际哪儿哪儿都顶不住,身体成全了整个逃避。
      爸爸说,你这孩子笨得,从来不会藏不会遮掩,真是叫人看了就知道往你身上哪个地方戳能叫你难受。
      此刻他想问问严明月:“我这样的,很招人烦么?”
      过于直白,就像把剑柄递给对方。严明月本来准备泡澡,衣服脱到一半,接王利珍这通电话,又好整以暇穿回去,站到窗边,望着窗外灯火通明。
      这句话让他想起大学那会儿的自己。为了向那学长证明,证明他会追上他的脚步,每天都提心吊胆,可学长还是远走高飞了,甚至没跟他讲一声再见。他也在对话框里问过,是我招你烦了么。后半句有些许怪罪意味,所以没讲出来,是我招你烦了所以你逃命一样离开,所以你可以不顾及我们两年相伴所付出的努力和精力。
      严明月用最快的时间抽离出来:“没有。你在哪?”
      王利珍已经回到出租屋,爸爸下乡了,妈妈来过也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一切都来不及了。妈妈有了新的家庭。这不是她所期望的,但时至今日,已经是最好的状况。
      “屋里。”王利珍说。无法将这个地方称为家的。这里没有丁点人气。
      “嗯,好好休息。”严明月说。更多的安慰他说不出口,也不该他来做。他甚至无法张嘴说,出来吃个宵夜吧,出来散散心吧。面前有一堵透明的墙,沼泽地的质地,一伸手就会被吸进去。住高层的最大感受是,与世隔绝。

      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凌迟自己呢。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束之高阁呢。严明月,你在害怕么,这么多年,都在害怕。
      严明月笑了笑。可错的不是我,不是么。就算不被待见,至少过程问心无愧。
      短暂的静默。王利珍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能见见你么?”
      王利珍补充:“我能现在请你吃饭吗?”
      严明月蹙起眉头,摘了眼镜按压鼻骨:“好。”

      夜风有点凉,路灯下等得手凉透了,王利珍身边一辆宾利打着灯,娴熟停下,严明月降车窗:“附近有停车场吗?”
      王利珍乍见严明月那张清白的脸,有瞬间的走神,而后才猛地清醒,指了个方向。他想挪去那边等严明月停车,严明月却说:“去店里坐着,我停了就来。”
      大概老板当久了,严明月讲话老有点命令的口吻。王利珍是听得出的,却并不反感。至于严明月自个儿估计都没察觉这回事。
      这个点没西餐店了。这家烧烤还算体面,老板会剃下来装在碟子里,配俩蘸碟。王利珍把能点的都点了一遍。不知严明月喝点什么,他自己反正不开车,就可以喝酒。不过他不想撒酒疯,所以只要了一罐啤的。
      王利珍咂了一口,盯着桌面走神。累,发烧过后那种万籁俱寂,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感觉充斥整具身躯。
      严明月啥时候落座的都没发现,王利珍听见笃笃的敲桌声,才回神抬头。严明月问:“你能吃这些,不是刚退烧?”
      王利珍说:“没大碍。”几个字嗡过去。严明月笑了。

      见了严明月似乎又有力气了。血液奔流起来。可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很快烧烤上来了,都是炭烤的,很香,能吃辣就蘸辣碟,不行就酸甜酱。严明月那手白得,跟纸片一样,王利珍低头吃,余光里净是严明月白盏盏的手。
      怎么跟教导主任训话一样。严明月瞅着王利珍静默的发旋。不过这位不抬头,眼神里那股暴躁谁都看不惯也就没法流露,发旋都亲和不少。
      “怎么会发烧?这都夏天了。”严明月问。
      王利珍抬头盯一眼严明月,严明月嚼着片蔬菜,吃东西很斯文,不跟初岩似的八辈子都指望吃饭活着。严明月就算吃路边烧烤也跟手里醒着红酒似的。
      王利珍又盯桌面:“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失踪了,前几天有信了。”
      严明月一时没找着词儿。他学着书上写的,疏导对方,提问,让对方自个儿理清在想什么,在哪儿堵塞的。
      “见到了好受多了?”严明月问。
      王利珍抬头,笑笑地:“嗯。”眼里盛着水似的清澈:“她虽然头发比以前少了,不过还是很漂亮。应该过得不差的。”
      王利珍也就二十,他妈妈也还年轻才对。说不定不比他大多少,严明月顺嘴问:“你妈妈几岁?”
      “四十。”王利珍说。妈妈很年轻就生了他,把最好的年纪给了家庭。
      饶是料到了,却还是被这数字给惊到。严明月转弯一想,所以这孩子说不定只是希望有个长辈能说说话。
      严明月:“那我和你妈妈一个辈份。”
      王利珍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哪有?”而后他低下头,严明月只能看见他肩膀的耸动了。

      严明月看着冷面冷心,似乎连血都比常人冷一点。可但凡一见别人落泪,心都颤了。只想立马认错。
      严明月把手放到了王利珍头顶,轻轻拍:“没事儿了,都会好的。”
      就像止痛胶囊,突然就不痛了。王利珍一动不动,生怕顶上那只佛祖赐福人类一般的手会离去。
      然而不能这么讨人同情。王利珍吸吸鼻子,再抬头的刹那,严明月那只手收了回去,眼见的王利珍脸颊因酒精以及情绪起伏而泛红。像极了西藏路边抱羊羔的小不点。
      严明月的眼神几乎有点慈爱了。王利珍冷冷道:“你不老。”
      严明月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没成想严明月还挺能吃辣。不一会儿,他自个儿那碟辣椒面就蘸完了。嘴唇本就红,这下更是一抹艳色。
      王利珍想了想:“老板,再一份蘸碟。”他那份自是没动过辣椒面,不过他不好意思给严明月自个儿用过的。
      今个儿生意好,老板答应了一声,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王利珍站了起来,严明月才反应过来:“不用。”
      可王利珍没停脚。
      步子看起来还算稳当,概是恢复差不多了。
      严明月谢过那碟三格全是辣子的蘸碟,想说倒也不至于。王利珍今个儿竟穿了条运动长裤,也没法看出来伤口咋样了。不闷么?倒还算自觉,一直吃酸甜酱。
      严明月问:“你不吃辣?”
      王利珍:“没,怕留疤,不好看。”
      严明月笑了下。倒是很好看。王利珍手一抖,筷子上那夹菌子掉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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