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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图书馆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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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响起，林赫野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仿佛晚走一秒就会被锁在教室里似的。
“图书馆在哪？”周书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林赫野桌旁，书包随意地搭在肩上。
林赫野合上笔袋，“东区，科技楼旁边。”
“带路？”周书瑜歪着头问，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垂在额前。
林赫野点点头，拎起书包走出教室。周书瑜跟在他身后，脚步声轻快而有节奏，像一首无声的歌。
走廊上挤满了放学的学生。赵瑞从后面追上他们，“嘿，你们去哪？不去食堂吗？”
“图书馆。”林赫野简短地回答。
“学习？现在？”赵瑞一脸不可思议，“摸底考才刚结束啊！”
周书瑜笑着拍了拍赵瑞的肩膀，“勤能补拙嘛。物理41分的人没资格休息。”
“那你呢？”赵瑞转向林赫野，“你可是94分！”
林赫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他和周书瑜的互助约定。幸好周书瑜及时解围：
“我死缠烂打求他辅导我物理，作为交换我帮他看看英语作文。”周书瑜眨眨眼，“学霸的怜悯。”
赵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他朝食堂方向跑去，又回头喊了一句，“林赫野，明天数学课别忘了带计算机！”
林赫野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继续向图书馆走去。周书瑜安静地跟在一旁，这在他身上实属罕见。
“你平时话不是很多吗？”林赫野忍不住问。
周书瑜笑了，“观察我？”。
他们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初秋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书瑜突然转向一条岔路。
“你去哪？”林赫野叫住他。
“近路啊，”周书瑜指了指前方，“穿过那个小花园就到科技楼了，能省五分钟。”
林赫野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条路一般新生找不到。”
“天赋异禀。”周书瑜得意地说，"我方向感特别好，上周就把校园摸透了。跟我来？"
林赫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周书瑜的脚步。这条小路确实隐蔽，两旁是茂密的灌木，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周书瑜走在前面，背影挺拔，校服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你很喜欢探索？”林赫野问。
”嗯，”周书瑜头也不回，“每到一个新地方，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围摸清楚。在南城时，我知道所有小巷和近道。”
林赫野想象着周书瑜像只好奇的猫一样在城市中穿行，与他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小路的尽头果然是科技楼。图书馆就在旁边，一栋红砖建筑，门口立着“静”字标牌。
“你常来？”周书瑜压低声音问。
林赫野点点头，“三楼东南角，人最少。”
他们刷卡进入，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周书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扫过成排的书架和埋头学习的学生。林赫野熟门熟路地带他上了三楼，果然，这个角落几乎没人。
周书瑜选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物理课本和几页同样皱巴巴的试卷——摸底考的。
林赫野则整齐地摆出自己的笔记、参考书和笔袋，每样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周书瑜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仪式。
“你做事总是这么...精确吗？”周书瑜小声问。
林赫野思考了一下，“这样效率最高。”
”有意思。”周书瑜托着下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林赫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翻开物理课本，”先从你最弱的力学开始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赫野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教学挑战。周书瑜的思维跳跃得令人眼花缭乱，一个简单的牛顿定律问题能引出他关于宇宙、哲学甚至艺术的联想。他的草稿本上除了公式，还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案——抛物线变成了过山车，受力分析图上的人物有着夸张的表情。
“专注点。”林赫野第三次提醒他。
“我很专注啊，”周书瑜无辜地指着自己刚画的简笔画，“你看，这个小人在推箱子，正好演示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林赫野揉了揉太阳穴，“考试不考画画。”
“但画出来更好理解嘛。”周书瑜不服气地说，“你看这里...”他突然凑近，手指点着林赫野的笔记，洗发水的清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这个公式，如果想象成两个人在拔河...”
林赫野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周书瑜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指关节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懂了吗？”周书瑜抬头问，发现林赫野正盯着他的手看。
“呃...嗯。”林赫野仓促地移开视线，“继续下一题。”
周书瑜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乖乖低头做题。林赫野悄悄深呼吸，平复突然加速的心跳。
又过了半小时，周书瑜突然把笔一扔，“休息一下吧，我脑子要炸了。”
林赫野看了看时间，“才一个半小时。”
“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周书瑜瘫在椅子上，“但对我这种物理废材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林赫野合上课本，“那换英语？”
“好耶！”周书瑜立刻复活，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精装的英文小说，"我们先从阅读开始吧。"
林赫野惊讶地看着那本书，《The Catcher in the Rye》的烫金标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读这个？”
“怎么，觉得我读不懂？”周书瑜假装受伤的表情。
“不是...”林赫野确实有些意外，“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书。”
周书瑜翻开书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我最喜欢的书之一。Holden Caulfield，那个满嘴谎话却又无比真实的叛逆少年...”他的眼睛因为谈论喜爱的事物而闪闪发光。
接下来的英语学习比物理顺利得多。周书瑜的教学方法和他的人一样随性而富有创意。他让林赫野用五个形容词描述早上的天气，然后用这些词造复合句；他模仿BBC播音员的腔调朗读课文，逗得林赫野差点笑出声；他甚至在林赫野的笔记本上画了记忆树，把枯燥的语法规则变成生动的图案。
“你真的很擅长这个。”林赫野忍不住赞叹。
周书瑜笑了笑，“教和学是两回事。我能理解语言的美，但面对物理公式就...”他做了个脑袋爆炸的手势。
林赫野突然想到什么，翻开周书瑜的物理草稿本，“你其实很擅长视觉化思考。”他指着一幅复杂的齿轮结构图”"这个画得非常精确，连咬合关系都表现出来了。”
周书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随手画的...”
“不，这很特别。”林赫野认真地说，“也许我们可以用你的这个优势来学物理。把公式和概念转化成图像。”
周书瑜眼睛一亮，“比如把电场线想象成...”他迅速在纸上画出一片草地，上面有被风吹弯的小草，“风吹草动的样子！”
林赫野点点头，突然有了灵感。他翻开新的一页，开始画电路图，但每个元件都被他赋予了拟人的特征——电阻是个固执的老人，电容是贪吃的胖子，电流则是奔跑的少年。
周书瑜看得目瞪口呆，”林赫野...我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跟你学的。”林赫野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试试看？”
周书瑜接过笔，开始尝试用这种方法解题。奇迹般地，他的思路变得清晰了许多。虽然还是会走神画些无关的东西，但至少能坚持把一道题完整地解出来了。
“我做到了！”周书瑜解完一道中等难度的力学题，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方法太神奇了！”
林赫野看着他因为小小成就而发光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满足感。这种感觉比他自己考满分还要...温暖。
“明天继续？”周书瑜期待地问。
林赫野点点头，“明天同一时间。”
他们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天色已晚，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沥青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其实...”周书瑜突然开口，“我爸是物理教授。”
林赫野惊讶地看着他。
“讽刺吧？”周书瑜苦笑，“他的儿子却是个物理白痴。“
“你不是白痴，”林赫野认真地说，“只是思维方式不同。”
周书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不过我爸不这么认为。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算了，不说这个。你家在哪个方向？”
林赫野指了指东门，“那边，坐15路公交。”
“我送你到车站吧。”周书瑜说，“算是...辅导费？”
林赫野想说自己不需要人送，但周书瑜已经迈开步子，他只好跟上。两人沉默地走在校园小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你为什么喜欢物理？”周书瑜突然问。
林赫野思考了一会儿，“因为它确定。一个公式，一套解法，答案总是明确的。不像...”他顿了顿，“不像人那么复杂。”
周书瑜轻笑出声，“所以你更喜欢和公式打交道？”
“差不多。”
“那我很荣幸成为例外。”周书瑜半开玩笑地说，然后在林赫野反应过来前转移了话题，“车站在那边对吧？我看到15路了。”
他们在车站前停下。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周书瑜的头发被吹乱，有几根调皮地翘着，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车来了。”林赫野指了指驶来的公交车。
“明天见。”周书瑜挥挥手，“谢谢你今天的辅导...真的很有帮助。”
林赫野点点头，转身上车。透过车窗，他看到周书瑜站在原地，直到公交车驶离才转身离开。那个挺拔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既孤独又坚韧，像一棵年轻的树，在陌生的土地上努力扎根。
林赫野靠在座椅上，回想着今天的种种。周书瑜解题时皱起的眉头，谈论喜欢书籍时发亮的眼睛，画在草稿本上的那些生动图案...所有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越来越立体的形象，与他初见时的印象大不相同。
公交车驶过一个个站点，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色彩。林赫野想起周书瑜说的“我爸是物理教授”，以及那个未说完的句子。他突然很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转学生的事——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眼中看到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林赫野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向来对别人的私事漠不关心，但周书瑜就像一本打开一半的书，让人忍不住想继续读下去。
回到家，林赫野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做完作业，准备明天的课程。但当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物理公式，而是周书瑜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和他说的那句“那我很荣幸成为例外”。
林赫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轨迹正在因为那个转学生的出现而发生微妙的偏转，就像一颗行星被另一颗恒星的引力所捕获。
而奇怪的是，他并不抗拒这种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