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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误会引发的刺痛 ...

  •   苏雯艺术沙龙的邀请函摆在林序南床头已经三天了。烫金的字体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就像他这几天飘忽不定的心情。自从流星雨那晚后,他与季敬禹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林序南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客房里的光线提醒他已经过了平常起床的时间——今天是周六,季敬禹允许他睡懒觉的少数日子之一。
      手机震动起来。季敬禹的消息:「临时有事外出。冰箱里有早餐,自己热。」
      林序南盯着这条简短的信息,试图解读字里行间的含义。自从搬进季敬禹家,他们形成了固定的早餐日常——季敬禹煮咖啡,他负责烤面包和煎蛋。今天这个安排的打破,莫名让他心里空了一块。
      厨房里安静得可怕。林序南机械地加热着季敬禹留下的煎蛋卷,注意到料理台比平时多了一排药瓶——安眠药、胃药、维生素...季敬禹从不把这些放在显眼处,想必今早走得太匆忙。
      他拿起那个安眠药瓶,轻轻摇晃,里面所剩无几的药片发出寂寞的声响。这个发现像一根细针,刺入他的心脏。原来季敬禹也睡不好,却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吃完早餐,林序南决定整理一下自己暂居的客房。虽然季敬禹说过“想住多久都行”,但他总觉得过意不去。正收拾着,一本素描本从书架上掉下来,散落出几张纸页。
      林序南蹲下身,瞬间屏住了呼吸——那是他的照片。不是发表过的作品,而是些随手拍的生活片段:他在办公室打瞌睡的侧脸,专注调试相机时的皱眉,甚至还有在清溪镇小旅馆里熟睡的样子。每张照片边缘都写着细小的批注:“光线处理需改进”、“构图不错”、“神态生动”...
      最下面一张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站在杂志社楼下的雨中,仰头望着某个窗口,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照片边缘的批注只有简单的日期和三个字:“他来了。”
      林序南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照片显然不是工作资料,而是...私人收藏。季敬禹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要保存这些?
      他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原处,心跳快得不像话。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束强光,照进了他心底某个一直不敢直视的角落——他对季敬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学生对导师、下属对上司的范畴。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他抓起相机冲出房门,需要冷空气来清醒自己过度发热的大脑。
      小区花园里,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落叶上。林序南漫无目的地拍摄着——枯叶的纹理、树皮的裂痕、光与影的交界...所有画面都模糊地重叠着季敬禹的影子。
      转过一个拐角,他猛地刹住脚步。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季敬禹正与一位优雅的女士交谈。那女人约莫二十七八,穿着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长发如瀑。她说着什么,手指轻轻搭在季敬禹的手臂上,而季敬禹——令林序南心脏停跳的是——竟然在微笑,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放松而亲昵的微笑。
      林序南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相机镜头却不自觉地对准了那对璧人。透过取景框,他看到女人倾身向前,在季敬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季敬禹甚至帮她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刺眼。
      “咔嚓。”快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季敬禹警觉地抬头,林序南慌忙转身逃离,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呼吸变得困难。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一头扎进客房,把脸埋进枕头里。
      那个女的是谁?季敬禹的旧情人?新欢?他们为什么那么亲密?无数问题在脑中炸开,但最刺痛的是季敬禹的表情——那么放松,那么温柔,与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那种毫无防备的温柔。
      手机突然响起,林序南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林摄影师?"一个陌生的女声,”我是苏雯助理小陈。季主编说您今天要来沙龙现场踩点?"
      林序南这才想起今天还有工作。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一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他机械地冲了个澡,换上工作用的黑衬衫。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明显的阴影。他试着挤出一个职业微笑,却比哭还难看。
      出门前,林序南鬼使神差地拿起季敬禹挂在门厅的那件深灰色风衣——正是观星那晚借给他披的那件。他把脸埋进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雪松和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充满了肺部,带来一种扭曲的安慰。
      沙龙场地设在苏雯位于郊区的私人美术馆。林序南到达时,工作人员正忙着布置展品。
      “季主编说您需要拍摄一些场地素材做前期策划?”小陈递给他一份场地平面图。
      林序南点点头,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透过镜头看世界总能让他平静下来——取景框划定了边界,将混乱的现实切割成可控的画面。他拍摄着展厅的各个角落,灯光、走线、墙面材质...所有细节都被忠实记录下来,唯独他的心不在焉无处躲藏。
      “林先生?”小陈担忧地看着他,“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林序南勉强笑笑,“季主编...今天会来吗?”
      “应该不会吧。”小陈摇头,“他早上打电话说临时有事,可能下周才会来看场地。”
      临时有事。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林序南的胃绞紧了。
      回程的地铁上,他翻看着刚才拍摄的照片,却意外发现好几张都模糊不清——他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唯一清晰的一张是偶然拍到的窗外景色,一棵孤独的树挺立在秋日的荒野上,莫名让他想起季敬禹。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门厅的灯亮着,季敬禹的皮鞋整齐地摆在门口。林序南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厨房传来烹饪的声音。
      “回来了?”季敬禹头也不回地问,锅里煎着的牛排发出滋滋声响,“沙龙场地怎么样?”
      林序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季敬禹熟练地翻动牛排的背影。他穿着家居服,腰间系着围裙,看起来那么...居家。那个女人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季敬禹吗?
      “还不错。”他干巴巴地回答,“空间足够大,采光也好”
      季敬禹转过身,眉头微蹙:“你看起来不太好。”
      “有点累。”林序南避开他探询的目光,“我先去洗个澡。”
      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却无法温暖他发冷的心。林序南仰起头,让水流直接打在脸上。也许是他想太多了?也许那个女人只是同事?但季敬禹那种放松的神态,那种亲昵的肢体语言...
      晚餐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季敬禹似乎也心事重重,几次拿起手机查看又放下。牛排煎得恰到好处,但林序南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咀嚼着。
      “今天...”季敬禹突然开口,又停顿了一下,“我见了个人。”
      林序南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哦?"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漠不关心。
      “一个老朋友。”季敬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从巴黎回来的。”
      巴黎。浪漫之都。林序南的想象力立刻勾勒出各种画面——季敬禹在塞纳河畔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在左岸的咖啡馆里亲吻...
      “她问我有没有空去接机。”季敬禹继续说,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序南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航班改期了,所以...”
      "不用跟我报备行程。"林序南突兀地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我只是暂住在这里的同事。”
      季敬禹惊讶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我只是想解释今天为什么没做早餐。”
      “我说了,没必要。”林序南站起身,“我吃饱了。谢谢晚餐。”
      他逃也似地回到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胸口那种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人用钝器一点点凿开他的肋骨。他早知道季敬禹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单身,但亲眼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门外,季敬禹的脚步声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远去。
      夜深了,林序南仍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月光。相机放在腿上,里面存着今天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棵孤独的树。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这张照片情有独钟:那棵树就像他,固执地站在原地,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看它的人。
      手机震动起来。季敬禹的消息:「明天有个紧急拍摄,时尚品牌的新系列。早上七点出发,别迟到。」
      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晚餐时那段奇怪的对话从未发生。林序南盯着屏幕,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他抓起那件借来的风衣,把脸深深埋进去,无声地哭泣着。布料渐渐被泪水浸湿,但上面季敬禹的气息依然清晰可辨,既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折磨。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林序南擦干眼泪,打开电脑开始编辑今天的照片。如果痛苦无法逃避,至少可以把它转化为艺术。他调高对比度,加深阴影,让那棵孤独的树在画面中显得更加倔强而忧伤。
      工作到凌晨,他终于倒在床上,陷入不安的睡眠。梦里,季敬禹站在远处向他伸出手,但每当他试图靠近,那个米色风衣的女人就会出现,挽着季敬禹的手臂将他带走...
      第二天清晨,林序南被闹钟惊醒,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强迫自己洗漱更衣,戴上职业面具。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只有眼下两团不自然的红晕提示着昨晚的崩溃。
      厨房里,季敬禹已经准备好了咖啡和三明治。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递给林序南一个纸袋,“车上吃。”
      整个早晨,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昨晚的话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林序南小口啜饮着咖啡,苦涩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些。无论心里多么痛苦,工作必须专业完成——这是他从季敬禹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拍摄大纲在文件夹里。”上车后,季敬禹递给他一个iPad,“主题是‘都市中的自然’,客户想要突出环保理念。”
      林序南翻阅着资料,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一家新兴的环保时尚品牌,季敬禹通过苏雯的关系争取到的合作。
      “模特是谁?”他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季敬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资料在后面。”
      林序南翻到模特卡,呼吸一滞——正是昨天那个米色风衣的女人。照片上的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名字一栏写着"Claire Yuan"。
      “你认识?”季敬禹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反应。
      “昨天在小区见过。”林序南尽量平静地说,“她来找你的。”
      季敬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下:“她是我在巴黎留学时的同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和…她曾交往过”。
      林序南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机械地点点头,假装对模特资料很感兴趣,实际上眼前的文字已经模糊成一片。
      拍摄场地是市中心的一处屋顶花园。当他们到达时,Claire已经在那里等候,一见到季敬禹就热情地迎上来行贴面礼。
      “禹!”她亲昵地用法语打招呼,“好久不见!”
      林序南退后一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寒暄。Claire今天穿了件白色连衣裙,衬得肤色如雪,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优雅与自信。
      “这是林序南,我们的摄影师。”季敬禹终于想起介绍他,“很有天赋的年轻人。”
      Claire微笑着伸出手:“禹经常提起你。听说你的跨界专题很成功?”
      林序南勉强握了握她的手,触感柔软而温暖。“谢谢。”他简短地回答,然后转向季敬禹,“我去调试设备。”
      整个上午,林序南都沉浸在拍摄中,用工作麻痹自己。透过镜头,他捕捉着Claire的一举一动——她抚摸树叶时纤细的手指,风吹起裙摆时优雅的转身,还有她时不时投向季敬禹的含情脉脉的目光。
      最折磨的是,季敬禹似乎也在回应这种注视。每当Claire说话时,他都微微倾身向前,表情比平时生动许多。有一次,Claire甚至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季敬禹的领带,而他并没有躲开。
      中午休息时,林序南借口检查照片躲到了角落。他一张张翻看着上午的成果,惊讶地发现这些照片出奇地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张力,仿佛每一帧都浸透了他隐秘的痛苦。
      “拍得怎么样?”季敬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序南差点摔了相机。“还...还可以。”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你要看看吗?”
      季敬禹凑过来看显示屏,距离近得让林序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这种熟悉的亲近此刻却成了一种折磨。
      “很好。”季敬禹认真评价,“你捕捉到了她最自然的状态。”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林序南的心脏。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是个好模特。”
      “林序南。”季敬禹突然严肃地叫他的名字,“关于Claire...”
      “不用解释。”林序南打断他,“你的私生活与我无关。”
      季敬禹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Claire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禹!来看看这个设计!”
      季敬禹犹豫了一下,最终拍了拍林序南的肩膀:“晚点再谈。”
      林序南看着他走向Claire的背影,胸口那种刺痛感又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向窗外。秋日的阳光依然明媚,照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进他此刻阴云密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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