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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清溪镇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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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镇的傍晚下着小雨。林序南站在那家名为"停留"的旧旅馆门前,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数月前,他和季敬禹因暴雨滞留在这里,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彻夜长谈,分享各自对艺术的理解和人生的困惑。那时的季敬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主编的面具,露出鲜为人知的柔软一面。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因为一条简短的、意义不明的信息。
旅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板娘探出头来,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哎呀,是小林啊!”她眼睛一亮,“季先生已经到了,在楼上老房间等你呢。”
林序南的心跳漏了一拍。季敬禹竟然比他先到...这不像他一贯精准到近乎苛刻的时间观念。
木制楼梯在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嘎声。二楼尽头那间房的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在昏暗的走廊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林序南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门。
“进来。”季敬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林序南无法解读的情绪。
推开门,房间里的景象让林序南怔在原地。
季敬禹站在窗边,没有穿标志性的西装三件套,而是一件简单的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休闲裤。窗外细雨如丝,将他挺拔的轮廓晕染得有些模糊。房间里的圆桌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旁边是一盘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正是去年他们被困在这里时,老板娘特意送来的那种。
最让林序南震惊的是,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全是他的作品。从最早的实习期拍摄,到最近的个展精选,甚至还有几张他从未发表过的私人习作。这些照片被精心排列,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而圆心的位置,钉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季敬禹凌厉的字迹:“他眼中的世界”。
“你...这是...”林序南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季敬禹转过身来。窗外的雨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和紧绷的下颌线。
“坐吧。”季敬禹指了指小圆桌旁的椅子,声音有些哑,"茶要凉了。"
林序南机械地放下伞,坐到椅子上。桂花糕的甜香和茶叶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勾起了一年前的回忆。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对坐而谈,只是现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林序南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季敬禹没有立即回答。他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在白色瓷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骨节分明。林序南注意到他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因为这里,"季敬禹放下茶杯,抬起眼睛直视林序南,"是我们关系开始改变的地方。"
雨声突然变大,敲打在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我不明白。”林序南轻声说,心跳如雷。
季敬禹站起身,走到那面贴满照片的墙前。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又异常坚定。“我收集了你所有的作品。从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的成熟...我见证了你的成长,林序南。不仅仅是作为摄影师,更是作为...一个能让我看到世界不同面貌的人。”
林序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季敬禹的声音里有种他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东西。
“那天在影院,”季敬禹继续说,手指轻轻抚过墙上的照片,“我...失控了。我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时冲动,告诉自己我们之间只能有工作关系。但是...”
他突然转身,眼神灼热得几乎让林序南瑟缩,“看到沈锦程接近你,看到你可能会和别人...我差点疯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林序南的脑海。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所以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你嫉妒了?”
“不。”季敬禹大步走过来,在距离林序南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我叫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我爱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雨声、茶香、房间里的灯光,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林序南的耳边只剩下那三个字在回荡:我爱你。从他暗恋了这么久的人口中说出的、最简单的三个字。
“你...什么?”林序南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季敬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而温柔。"我爱你,林序南。不是作为上司对下属的欣赏,不是作为导师对学生的认可,而是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坚定,“我爱你的才华,爱你的执着,爱你眼中那个我永远无法看到的世界...我克制了太久,现在,我不想再克制了。”
林序南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忐忑、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汹涌的情感浪潮。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季敬禹似乎误解了他的沉默,眼神黯淡下来。“如果你...已经决定选择沈锦程,我理解。我只是需要你知道我的心意,不需要你…”
林序南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季敬禹的衣领,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这个吻笨拙而急切,牙齿磕碰带来轻微的疼痛,却让两颗心同时剧烈震颤。季敬禹僵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双手紧紧搂住林序南的腰,将他拉进一个几乎窒息的拥抱。
当两人终于因为缺氧而分开时,季敬禹的额头抵着林序南的,呼吸粗重。“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他低声问,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希冀。
林序南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笨蛋,”他轻声说。
季敬禹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像是阴霾多日的天空突然放晴。他再次吻上林序南的唇,这一次更加温柔,更加缠绵,仿佛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进房间,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锦程可是大功臣,”林序南靠在季敬禹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他的‘假追求’计划成功了。"
季敬禹轻笑,胸腔的震动传到林序南身上。“我应该谢谢他。如果不是他那么张扬地追求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有多可怕。”
“所以那天在办公室,你那么生气...”
“我气得都要发疯了,”季敬禹坦然承认,手指轻轻梳理着林序南的头发,"尤其是他说‘至少我敢承认自己喜欢他’的时候...天知道我当时多想一拳打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
林序南抬头看着季敬禹,这个在众人眼中冷静自持、近乎冷酷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占有欲。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对方的下巴。“你知道吗,沈锦程说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你还不行动,他就把我打包送上飞机去云南。”
“他休想。”季敬禹的手臂收紧,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从今以后,你哪儿也别想去...除非我陪你一起。”
林序南突然想起什么,从季敬禹怀里挣出来。“等等,你刚才说...收集了我所有的作品?连我没发表过的都有?”
季敬禹露出一个罕见的、略带腼腆的笑容。“我可能关注了你的社交媒体小号。
“我爱你。”季敬禹理直气壮地用这三个字堵住了林序南的抗议,又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而且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林序南哭笑不得,却又被这幼稚的一面打动。原来高冷的季主编谈起恋爱来,也会用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并肩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分享着那盘桂花糕和早已凉透的茶。季敬禹的手臂环着林序南的肩膀,时不时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林序南小声问,手指玩弄着季敬禹毛衣上的一根线头。
季敬禹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它按在自己胸口。“你觉得呢?男朋友?伴侣?还是...”他凑到林序南耳边,热气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未婚夫?”
林序南的耳朵瞬间红得像要滴血。“未、未婚夫?这也太快了吧!”
季敬禹大笑,笑声低沉而愉悦,震得林序南后背发麻。“开玩笑的...不过总有一天会是。”他认真起来,眼神坚定,“林序南,我不是随便的人。既然决定爱你,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样直白而郑重的承诺让林序南的心几乎融化。他主动吻上季敬禹的唇,将所有回应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沈锦程正坐在一家高档酒吧里,对面是剪了短发、妆容精致的苏洛。
“所以,”苏洛晃着手中的鸡尾酒,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假追求“计划成功了?”
沈锦程耸耸肩,卷发在酒吧灯光下泛着金棕色的光泽。“当然。我早说过,季敬禹那堵墙撑不过三天。"他得意地露出虎牙,"不过说真的,我有点担心小林同学。季敬禹那种人,爱起来怕是相当...激烈。”
苏洛轻笑,新做的美甲在杯沿上画着圈。“激烈总比冷漠好。再说了,”她狡黠地眨眨眼,"林老师看起来应该挺享受被‘激烈'对待的。"
沈锦程挑眉,突然凑近苏洛。“苏小姐,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是吗?”苏洛不躲不闪,直视沈锦程琥珀色的眼睛,“沈少,我也发现你比传闻中...可爱多了。”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沈锦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兴味,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真心的笑容。“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聊?我知道有家私人会所的藏酒相当不错..."”
苏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带路吧,沈少。不过提前说好,”她俯身在沈锦程耳边轻声道,“我对酒的兴趣,可远不如对藏酒的人大。”
沈锦程的瞳孔微微扩大。他站起身,绅士地伸出手臂,苏洛自然地挽了上去。两人在酒吧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沈氏集团的纨绔少东家和《艺术前沿》的新锐编辑,这个组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意外。
“你知道吗,”走向停车场时,沈锦程突然说,“我本来是打算今晚把小林送上飞机去云南的。”
苏洛笑了,夜风吹动她的短发。“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开玩笑,不是吗?”
清溪镇的旅馆里,林序南靠在季敬禹怀里,听着窗外的虫鸣和对方平稳的心跳。季敬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时不时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明天回去后,”林序南小声说,“大家会知道吗?关于我们..”
季敬禹沉思片刻。“你想让大家知道吗?”
林序南抬头看着季敬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犹豫和克制,只有满满的爱意和坚定。“只要不影响你的工作…”
“那就让大家知道。”季敬禹简单地说,仿佛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林序南想象了一下沈锦程得知消息后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他活该。谁让他想出那么幼稚的计划...”
季敬禹也跟着笑了,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暖。他收紧手臂,将林序南搂得更紧。“睡吧,”他轻声说,"明天开始,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林序南在季敬禹的怀抱中闭上眼睛。窗外,清溪镇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他们终于交汇的命运,闪烁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