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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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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太阳毒得吓人，塑胶跑道被晒得滚烫，踩上去都能感觉到热气顺着鞋底往裤腿里钻。林霁捏着演讲稿的手指泛白，手心全是汗，滑溜溜的，就跟刚洗完手没擦干似的，连纸页都被浸得有点发皱。
主席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各班同学按顺序站着，嗡嗡的说话声像成千上万只蜜蜂在采蜜，吵得人心里发慌。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念起来，声音刚开始还有点发颤，慢慢才稳住。可当读到“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撕开云雾，你就是光”这句时，眼前突然冒出来好多金色的小点点，晃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也晕乎乎的，脚底下像踩着棉花，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喂！小心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喊，林霁的后背重重撞到一个人怀里，一股淡淡的汗味飘过来——就跟男生们夏天打完球没换衣服的味道差不多，带着点阳光晒过的热气，却不讨厌。他晃了晃脑袋，勉强看清眼前有个红色的运动发带在晃，是程野。
程野是学校田径队的王牌，跑一百米跟飞似的，每次运动会都能拿冠军。此刻他一只手稳稳撑着快摔倒的林霁，另一只手赶紧往口袋里摸，皱着眉念叨：“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我记得口袋里有糖，上次训练饿晕的时候教练给的。”
到了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程野皱着鼻子往后退了退，一脸不太舒服的样子——他从小就怕医院的味道。校医给林霁量了血压，又从抽屉里翻出块巧克力递给他：“估计是天太热，加上有点紧张，血糖低了，补充点糖分就好了。”林霁坐在椅子上，慢慢嚼着巧克力，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有了点血色。程野站在旁边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无意间瞥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子，细密的，竟有点像林霁物理卷子上画的那些复杂电路图。
没过几天，班主任把一个实验器材箱放到了林霁和程野的课桌中间，笑着说：“你俩正好互补，林霁理科好，程野动手能力强，校庆的实践作品就交给你们了。”这时候程野的眼睛正盯着林霁校服口袋露出来的网格本角，那本子他见过一次，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看着就头疼。但林霁跟他说过，里面还藏着用铅笔画的小画，有实验室里烧杯的影子，还有春天窗外开着的梅花。
奥数班的空调嗡嗡响，跟蚊子叫似的，吵得人有点犯困。程野猫着腰想从后门溜出去——田径队三点有训练，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他的运动鞋在光滑的地板上蹭出“吱呀”一声轻响，刚走到过道中间，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田径队三点训练是吧？”他回头，正好对上讲台上林霁的目光，林霁戴着眼镜，眼神亮亮的，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张老师说今天测验要算到期考成绩里，缺考会按零分算。”林霁的声音轻轻的，像他平时做题用的圆珠笔写字那样，细细的，却一下子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程野一下子僵在过道里，进退两难，听见后排有人偷偷笑，粉笔灰在透过窗户的阳光里慢慢飘着，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他狠狠瞪了林霁一眼，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上，心里把张老师和林霁都吐槽了一遍——这家伙就是个书呆子，一点都不懂变通。
傍晚的器材室堆了好多运动器材，篮球、足球、跳高垫堆得像座小山。程野把钉鞋扔进储物柜，“哐当”一声响，在安静的器材室里格外明显。他正准备关门，突然看到窗边有熟悉的校服衣角晃了一下，走近了才发现，窗台上摊着一本网格本，正是林霁的。他好奇地凑过去看，最新一页画着个起跑线上的背影，肩膀绷得紧紧的，铅笔线条在傍晚的光里亮亮的，一看就知道画的是田径队训练的样子，连运动发带的细节都画出来了，像极了自己。程野摸了摸裤兜里剩下的一颗水果糖，糖纸在手里被捏得沙沙响，他犹豫了一下，把糖放在了网格本旁边，还特意压了张纸条，写着“谢了，画得还行”。
实验室里，烧杯里的液体反射出彩色的光，林霁拿着滴定管，正准备往溶液里滴试剂，手突然被人按住了。“浓度算错了，你看这里，溶质质量算少了。”程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手指上还沾着跳远沙坑的细沙，却熟练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修正后的公式。林霁看着他手腕那里凸起来的骨头，线条硬朗，突然想起自己网格本里没画完的素描。这时候，试管里的液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像烧开了一样，冒起一串串小泡泡，吓得他赶紧往后缩了缩手，程野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结果被校医瞪了一眼，立马收住了笑。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下着大雨，跟用盆倒下来似的，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程野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红通通的分数写在成绩单上，就像他钉鞋踩过的红色跑道。他心里憋着气，攥着成绩单就往天台跑，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结果在楼梯间拐角，看到林霁缩在那里，正啃着一个冷了的饭团——估计是忙着帮他整理训练计划，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林霁的膝盖上放着一张训练计划表，是他的，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弱项旁边，竟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受力分析图，字迹工工整整的。
“跳高助跑角度可以用这个公式算，能更稳一点，不容易踩线。”林霁推眼镜的时候，不小心在程野的白色校服上留下了一道白粉笔印。程野看着他认真讲解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雨滴在玻璃上流下来的痕迹，弯弯曲曲的，真的有点像函数图像。他俩谁都没注意到，楼下公告栏里贴了张通知：下个月校庆要交学科融合的实践作品，要求每个小组结合两个以上学科知识完成。
程野在物理实验室找到林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示波器的绿光映着林霁眼下的黑圈，看得出来他熬了很久。散落在桌上的草稿纸里，夹着一张田径场的剖面图，上面画着风速对起跳影响的函数曲线，曲线旁边还绕着画了个少年跑步的影子，笔触稚嫩却很生动。“试试用碳酸镁粉代替滑石粉，摩擦力更大，起跑的时候不容易滑。”林霁的声音混在烧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听起来有点模糊。程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糖，“啪”地拍在桌上，糖纸的褶皱摊开，就像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掌纹，歪歪扭扭却很贴合。
校庆展示那天，礼堂里坐满了人。程野的运动相机一直对着林霁调试传感器的手，镜头里的少年神情专注，手指灵活地调整着仪器。当大屏幕突然切到程野跳高时跳起来那瞬间的力学分析图，红色的力的矢量线和蓝色的运动轨迹线交织在一起，下面的同学都惊呼起来。程野站在台上，心里有点发烫，他的手在裤兜里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网格纸——那是他昨天从林霁桌上不小心带出来的，最新的一页空白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等号，一边是力的矢量符号，另一边是一团看不太清的涂鸦，仔细看，竟然有点像两个并肩站着的小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系着红色发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