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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光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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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也太突然了。前一秒还是大晴天，操场上晒得人睁不开眼，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在跑道上、篮球架上，也砸在程野的篮球上，溅起一串一串小水花。
程野正一个人在操场上练投篮。他刚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唰”地钻进篮筐，他还没来得及得意，雨点就迎面砸下来。不到半分钟，他的头发就湿透了，校服外套贴在背上，凉得他直打哆嗦。
他本来打算放学后多练一会儿球。下周就是班级篮球赛，体育委员早就把他当成得分主力，他自己也憋着一股劲，想在同学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为此他还特意跟爸妈说要晚半小时回家，结果遇上这鬼天气，计划全泡汤了。
程野抱着篮球，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弄得他眼睛都睁不太开。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教学楼那边被雨幕遮得模模糊糊，图书馆更是在校园另一头，现在跑过去，估计人还没到，衣服就先湿透了。教室更不用说，每天放学前值日生都会把门锁好，钥匙交给老师，想进去躲雨根本不可能。
他站在操场边的遮阳棚下，犹豫了几秒，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游泳馆上。这个点，游泳馆应该没人。他记得校队训练都是在上午，下午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出。而且游泳馆离操场最近，跑过去也就几十米。
程野咬咬牙，抱着篮球冲进雨里。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游泳馆门口，用力推开那扇玻璃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潮湿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有点呛人，但至少能挡雨。
馆里光线很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昏昏沉沉的。泳池里的水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一点冷光，像一块发蓝的大镜子，看着有点阴森。程野把篮球放在门口的长椅上，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然后脱下已经湿透的校服外套，用力拧了拧，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正低头擦手上的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泳池另一边的角落里，好像有个黑影缩在椅子旁边。他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看，那黑影动了动，好像是个人。
“谁在那儿？”他喊了一声，心里有点发虚。这地方本来就安静，再加上光线暗，突然冒出个人，确实有点吓人。
角落里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身体僵了几秒，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程野看到他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还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小动作一下子勾起了程野的好奇心，他也顾不上害怕了，大步走了过去。
“喂，问你呢，躲这儿干嘛？也是被雨淋进来的？”走近了，他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那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皮肤很白，头发有点自然卷，软软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安静又有点内向，像那种下课也不怎么离开座位的学霸。程野觉得有点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他是艺术班的，好像叫林霁。上学期艺术节，学校里贴的那些海报就是他画的，有动漫角色，也有校园风景，当时程野还跟同桌说，这人画得挺专业。
“我……我躲雨。”林霁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一样，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看程野，脸颊还有点红。
程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瞥见露出的一个画本角，封面是深蓝色的，看起来挺精致。他一下子来了兴趣：“躲雨还带画本啊？你在画什么，给我看看呗？”
“不行！”林霁的反应有点大，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没注意到身后地上放着的颜料盒，“哗啦”一声，颜料盒被他踢翻在地，蓝色的油彩溅得到处都是，还溅到了程野放在旁边的书包上，留下一大片显眼的污渍。
程野下意识想去扶，但已经来不及了。林霁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颜料管，脸都快贴到地面了。程野趁机把他放在椅子上的画本拿了过来，想看看他到底在画什么，这么紧张。
他翻开画本，愣了一下。
画纸上是一个男生投篮的侧影，动作很有力量：扬起的头发，绷紧的胳膊，球衣被风吹起的褶皱，甚至连球鞋上的细节都画得很清楚。程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自己。上周班级篮球赛，他投进绝杀球的那个瞬间，竟然被画下来了。
“你……画的是我？”他有点惊讶，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
林霁这才发现画本被拿走了，猛地站起来，伸手就想抢回去：“你别乱翻！上周看你打球，觉得动作……挺好看的，我就是练习速写，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说话都有点结巴。
程野没急着还给他，而是又看了几眼。不得不承认，画得确实挺像，而且把他投球时那种用力的感觉都画出来了。他忍不住笑了：“别说，画得还挺像的，比我真人看着还帅点。”
他把画本递还给林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书包。蓝色的油彩已经渗进布料里，一片狼藉。那是他生日时爸妈送的新书包，他本来挺爱惜的，现在变成这样，心里多少有点心疼。
“算了，溅都溅了，擦也擦不掉。”他耸耸肩，尽量装得不在意。
林霁蹲在地上，从散落的颜料管里翻出一支还有点蓝色颜料的，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愧疚：“我……我能试试补救一下吗？也许能把污渍盖掉一点。”
“怎么补救？这都渗进去了。”程野有点怀疑，但还是把书包递了过去，“你试试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林霁接过书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细头画笔，蘸了蘸蓝色颜料，小心翼翼地在污渍上涂起来。他的动作很专注，手腕轻轻转动，原本乱糟糟的蓝色污渍，竟然慢慢变成了一朵云彩的形状。接着，他又挤出一点白色颜料，在云彩边缘勾了几笔，瞬间有了立体感，看起来就像书包上本来就有的图案。
程野凑过去看，越看越惊讶：“我去，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这简直跟买的一样，不，比买的还好看！”
林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补细节，耳朵还是红的。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才把书包递还给程野：“这样……应该不会太难看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程野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满意，“这书包现在可是全世界独一份了，别人想买都买不到。”
林霁这才露出一点浅浅的笑，继续默默收拾地上的颜料。
程野背上书包，忽然想起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虽然有印象，但不太确定。他拍了拍林霁的肩膀：“对了，我叫程野，初二七班的。上次艺术节的海报是不是你画的？挺好看的。”
林霁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记得。犹豫了几秒，他才轻轻伸出手：“林霁，初二艺术班。”他的手有点凉，像刚洗过没擦干一样，握了一下就很快收回去了。
“那啥，”他又指了指程野的书包，小声问，“你真的不生气吗？刚才……弄脏了你的书包。”
“生气？”程野笑了，故意把书包背得更高一点，“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现在这书包多特别啊。”他拿起放在长椅上的篮球，“雨好像小了，我去操场再投一会儿。明天见啊，小画家。”
他推开门跑出去，外面的雨果然小了很多，地面上积了不少水洼，倒映着渐渐放晴的天空。他能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明天见”。
第二天课间操，各班在操场上排队。几个男生围着程野，好奇地指着他书包上的云彩图案：“程野，你这书包在哪买的？挺酷啊，我们怎么没见过？”
“这是限量款，”程野故意抬高了下巴，神秘地说，“全世界就这一个，买不到的。”他没细说是谁画的，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他下意识地朝艺术班的队伍看了一眼。林霁站在队伍中间，正好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碰到一起。林霁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耳朵悄悄红了，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程野看着那朵蓝色的云彩，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