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 1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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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流开始了。
不再是之前那些模糊、断裂的闪回，而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那些被莫云衡和外来疏导强行植入的、看似逻辑严密的“真相”。
画面、声音、触感、气味，乃至当时最细微、最隐秘的情绪波动，都如同昨日重现，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层层递进，无情地拷问、鞭挞着江恪被愤怒和谎言蒙蔽已久的认知——
最近的画面，是廊道里那场致命的冲突。
自己如同失控的凶兽，死死扼住那位白家向导脆弱的脖颈，将其清瘦的身体重重掼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廊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记忆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放慢，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能力者清晰地“看”到了当时因被背叛的狂怒而完全忽略的细节：对方浅灰色双眸深处，在窒息的痛苦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之下，一闪而过的，并非自己所以为的恐惧、算计或恶毒的嘲讽，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奈与悲伤，以及某种当时因暴怒而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诀别的、深不见底的痛苦与……认命？
那眼神猝不及防地、精准地刺入江恪此刻毫无防备、剧烈震颤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和寒意。
画面猛地切换，拉回到稍远一些的、尘星哨站的废墟。
硝烟弥漫，火光将断壁残垣染成一片昏黄与血色。
面对白景明突然发动的、足以致命的精准精神冲击，那个总是显得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银发向导，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权衡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纯粹的本能反应，猛地转身，用那并不算宽阔、甚至有些单薄的后背，严严实实地、毫无保留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银灰色的发丝在爆炸的气浪中激烈地飞扬，如同破碎的旗帜。
其背影在跳跃的火光中勾勒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一种无需言说、却沉重如山的坚定。
……那种下意识的保护，如何能是伪装？
再往前追溯，是以搭档身份相处的点点滴滴：
无数个训练结束后的闲暇，于特殊协同训练区经历了高强度消耗的两人精疲力尽，谁都没有力气说话，却因无意间交汇的目光，精神链接的另一端便自然而然地传来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同步的放松感，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彼此表现的认可；
第一次搭档任务时，在废弃的C7区深处，意外遭遇了档案中未记录的S级异变体，而在生死关头竟意外触发了灵魂深处的共鸣，只见黑红与银蓝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交织爆发，形成毁灭性的冲击波瞬间撕裂了敌人，也险些将自身反噬；
不过最早的起点，还要回溯到匹配结果公布前的那次初次见面，自己带着满身伪装的尖刺，用玩世不恭的姿态打量着眼前银灰色的身影，注意到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记忆的触须探向更深处，回到了初入塔时的场景：
自己伪装成平庸的C级能力者，带着满身的尖刺与深深的警惕，第一次踏入这座象征着秩序与压迫的森严巨塔。
然而，就在踏过那扇巨大、冰冷门扉的瞬间，心中莫名涌现的，并非仅仅是深入虎穴的紧张与戒备，还有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不受控制的悸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漂泊已久的灵魂终于靠近了归宿般的兴奋与期待？
仿佛寻找了许久的、对应着生命中某块至关重要缺失的拼图，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感受到了它的靠近。
冥冥之中、源于灵魂深处的牵引感，此刻回想起来，带着宿命般的酸楚。
……不对。
这还不是全部。
记忆的洪流并未停歇，反而以更凶猛的姿态，冲破了另一层更加厚重、更加久远的封印——
冰冷的实验室。
无影灯投下刺眼的白光，将金属仪器照得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能量催化剂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幼小的身体被强行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手腕脚踝扣着冰冷的束缚环，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边缘磨出明显的红痕，甚至渗出血丝。
视线因生理性的泪水而有些模糊，但仍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同样被束缚在金属椅上的，那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小小身影。
WS-001。
是标在衣服上的编号。
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瘦小单薄。宽大的实验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唯独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带着与这残酷环境格格不入的好奇，四处不停张望着。
而当目光偶尔掠过自己时，那双大眼睛会微微弯起，唇角艰难地向上牵动，扬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的……笑容？
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传递安慰的信号。
只可惜，当时的自己似乎因疼痛和愤怒，将其误解为了某种可恨的挑衅或幸灾乐祸。心中因此涌起了更深的排斥与敌意。
“JK-09，WS-001，准备进行第1次共鸣实验。”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密闭的实验室内回荡，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紧接着，是熟悉的、如同灵魂被某种外力强行侵入、连接后又粗暴撕扯的剧痛，让他几乎要蜷缩起来，却被束缚环死死固定。
但这次剧痛之中，却混杂了一丝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体验：有股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清凉温润触感的精神流，如同山间小心翼翼流淌的泉水，从链接的另一端，从那个有着标准白家样貌的小孩那里，试探性地、带着某种安抚意图地传递过来，轻柔地包裹住意识中最疼痛的部分，有效缓解了那撕扯般的痛苦。
即便听不见隔壁监测室的声音，但也能从随后骤然变得急促、兴奋的仪器滴答声中推断出，系统的另一侧，必定响起了压抑的欢呼。
而这，仅仅是开始。
作为证据，是此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相同的房间，相同的束缚，相同的刺眼灯光与刺鼻气味。
伴随时间的流逝，视角在慢慢变高，孩童的身形逐渐抽条，变成了清瘦的少年，再到轮廓初显的青年。不变的，是这令人作呕的实验环境，是身上那套标识着编号的实验服，以及周而复始、仿佛永无止境的测试与“共鸣”。
在那些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实验间隙，在精神链接尚未被完全切断的短暂时刻，两个被当作实验品的孩子，却悄悄展开着笨拙的、无声的交流。
没有语言，也无法传递复杂的思绪，只有最纯粹的情绪和感知碎片在链接中悄然流淌：对下一次实验来临的恐惧，对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所代表的自由的渴望，对研究员手中冰冷器械的抗拒……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只要能在链接中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独特的精神力波动依然存在，知道在这片冰冷的绝望中并非独自一人，就能从中汲取到那一点点微不足道、却足以成为支撑自己继续忍受下去的慰藉与力量。
“共鸣度稳定提升，当前峰值：87.3%。”
“第753次实验，峰值突破90%。”
“记录，第1981次共鸣实验，峰值达到98.2%！创历史记录！”
98.2%！
这个数字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江恪此刻完全复苏的记忆中轰然炸响！
原来，这个被莫云衡指控为白家精心伪造、用以接近他的匹配度，根本就不是什么伪造，是真实存在的！是早在他们年幼时，在无数次被迫的、痛苦的实验中，由他们的灵魂亲自验证、一步步攀升至顶点的、独一无二的、近乎奇迹的共鸣值！
“呃啊——！！！”
现实中的囚室里，江恪猛地抱住剧痛无比的头部，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生理痛苦、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巨大震撼、以及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悔恨的嘶吼。
这声吼叫不再仅仅是源于□□的折磨，更是灵魂在赤裸、灼热的真相焚烧下，发出的凄厉哀鸣。
他一直坚信不疑的“背叛”，他之前赖以支撑自己抵抗所有痛苦、所有洗脑的愤怒壁垒，在这一波强过一波、不容辩驳的真实记忆回流面前，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崩塌、土崩瓦解。
而那些曾刻意忽略、强行曲解以符合“背叛叙事”的无数细节——白予简每一次下意识的保护，每一次眼神中流露出的真实情绪，每一次精神链接另一端传来的、无法伪装的同步感受——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最无情的刀刃，调转刀口，狠狠地反噬自身，将他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他错了。
可能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那个在塔内重逢、匹配结果公布时，表现得和他一样意外，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疏离与公式化态度的白予简……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若早就认出，若他记得这一切，为什么要在初次见面时装作陌生人？
是为了保护？
……还是有着更深的、自己尚未知晓的、让白予简也不得不妥协的隐情？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