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无可转圜 ...
-
雨欣的母亲有时木木的，无论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有时在饭桌上吃着饭突然就摔起筷子，有时她会把自己锁在房里两天不出来。雨欣的父亲会用力撞婴儿在的房间的门，咒骂婴儿咒骂王章和王法，嚷嚷着要杀了他们。夜里他们会吵起来，互相指责，大声吼叫，砸东西，也会安慰彼此，用语言判处王法死刑。
听他们讨论的内容，张瑾夺觉得这么下去他们杀了王法或者在座的任何人，他都不会意外。
王章把前因后果和顾虑告诉了李娇和张瑾夺，两人也犯了难。
王法不愿养孩子，又这么没有底线，就算法官把孩子判给他，对孩子也未必是好事。
他可能不会虐待，抛弃与视而不见却做得出来。
他们不能永远监视王法，也不能代替王法履行义务。
李娇想了想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开雨欣父母的心结，他们是两个孩子的外祖父母，孩子除了有王法的血脉，还有雨欣的。他们从悲痛中走出来，把对雨欣的爱转移到孩子身上是最好的结果。
张瑾夺不赞同李娇的观点。
谁也不知道雨欣父母的精神还能不能恢复正常，需要多少时间恢复正常。
他们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期间孩子谁照顾？
一直耗着王法又跑了怎么办？
既然查明了孩子是王法的，就应该让王法立刻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把孩子给王法，同时让王法跟雨欣父母尽快见面。
“解决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痛苦。”张瑾夺。
“你不要忘记他们不是普通人，是已经被刺激，严重被伤害的病人。王法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着王章的面都那么胡说八道，谁知道他会跟雨欣的父母说什么？”李娇。
“我们看不了他一世，还看不了他说话的那会儿功夫？我们都在，想让他说什么不行？”张瑾夺。
“这……他也未必听话吧。”李娇。
张瑾夺：“不听就揍他。我早就想打他了。”
“你打得过他吗？”
“我不行不还有我姐呢吗？”
李娇跟张瑾夺眼巴巴地望向王章。
王章：“……”
婴儿的存在和啼哭对雨欣父母来说如同炸药的引线，李娇带着孩子住到王法家里。
去的那天王法的上司孟蜀跟现任刚好找过来，他告诉孟蜀王章已经走了，跟现任说孩子是他前妻的孩子，跟他没关系，李娇是孩子的保姆。
李娇听了鄙视地撇嘴，直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倒出来，然后一走了之。又怕她一走，王法直接把孩子丢掉。她这次是来送孩子过来的，这个月份的孩子最难照顾，她的体力也跟不上了，好在王章考虑到了这一点，雇佣了一位月嫂，两天后就能上任了。
张瑾夺一般泡在店里，雨欣父母由王章照看，王章除了照看他们，也会通过店里的监控查看顾客用餐和员工的情况，她只是看一看，留意客流量和供销，不会通过监控直接叫人。
家里的餐具都换成了不锈钢的，桌子换成了不可移动的。
婴儿走后雨欣父母骤然暴起的频率低了很多。雨欣母亲常常坐在窗前什么话也不说，有时候她可以坐一天，吃饭时还是会把碗连同里面的饭扔出去，大声质问王章王法在哪儿，她有时扑过来，王章会等她平静下来再放开她。他们还会商量着同时攻击王章，王章会把他们暂时捆起来，期间把房间、桌子都收拾干净，之后向他们确认不会再这样，再把他们松绑。
他们不喜欢洗澡，王章会提醒或者问他们要不要洗澡，他们不愿意她也不会强迫或者再劝他们，她不把他们当成疯子，不防备，不同情，除了饭会一起做，剩下的都是让他们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王章试着找医生想对雨欣父母做心理干预，他们坚持自己没病，一听到心理医生就会产生攻击行为。
宋敬欢就像职业猎头，什么人都认识几个，王章问他有没有好的心理医生介绍。不需要就医，只是和他们聊聊，她会按照就医的报酬给。
宋敬欢说帮她问问看。
心理医生伪装成王章的朋友，隔三差五开解雨欣父母。
“你知道王法在哪里吗？”雨欣母亲在窗前坐了一天一夜，中午刚刚睡下，雨欣父亲走了过来。
“……知道。”
雨欣父亲黑土色的脸瞬间变得像古老的红砖，他太阳穴的血管外爆，凸出的眼睛异常地瞪起来。
“我要见他！”他恶狠狠地说。
“我会让你们见他的。等你们的情况更好一点。”
“你现在就让我见他！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雨欣父亲一滞粗着脖子低声重复，“告诉我！告诉我！王法在哪儿？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王法在哪儿！”
“我告诉你，然后呢？雨欣无法死而复生，阿姨不能再失去你。王竹和王花都是雨欣骨肉，她像你们爱她一样爱他们。”
“不要提那个孽种，不要提王法那个混账的种！婴儿都是魔鬼。”
“……”
“……”
“雨欣的生命结束了，她的体内流着雨欣，流着你和阿姨的血，也许，她是雨欣怕你们寂寞为你们留下的。你仔细看过的话，会发现她跟雨欣很像。”
王章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
雨欣父亲脑子仿佛被炸开，他只听到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焦热的血液在冷冷的皮肤下奔涌。
长期狂乱的思绪变得空白。
“……胡说！胡说！”雨欣母亲被吵醒从房里出来，尖声撕扯着王章的手臂，“她才不是雨欣，她是恶魔，你根本不懂，你这种人更怎么会懂呢？你和你的弟弟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从未被真正爱过，怎么能体会为人母为人父的感受！你怎么能体会我们母女，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雨欣母亲的话振聋发聩，那句她从未被真正爱过直击王章的心灵，以至于她竟怔在当场。
“——所以你要让雨欣的孩子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吗？这就是你们对她的爱？”张瑾夺从店里回来，一把推开雨欣母亲，挡在王章身前，“我知道你们很痛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王法是个人渣毋庸置疑，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不能全怪他，没有人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只能让他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你们两个还要生活下去，雨欣的孩子还要生活下去。”
“不、不——”雨欣母亲尖利地声音布满房间，“他应该下地狱，他害死了我的女儿！他毁了雨欣的一辈子……”
“……”
这话无可反驳，周围死寂。
雨欣母亲渐渐丧失力气，嘴里不住地说着不，不，雨欣父亲抱住她，她放声大哭，雨欣父亲这次没有再大喊大叫，他绷紧了嘴唇，眼泪顺着他黝黑的脸流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