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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绝命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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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尧还想开口说什么，何青却抬手示意。
中央纪署的人正在靠近。
何青扭头，朝叶楚尧反方向走，短暂会合后他们再次兵分两路。
叶楚尧动身之际，看见血已经从何青手臂流下，浸出一块暗色。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奇怪的是叶楚尧确定他们已经发现了他，大部分人手却冲着何青的方向去。
解决掉追他的警员，叶楚尧重新捡好装备后便朝何青的走的方向跑去。他们明显有先后目标，但是叶楚尧绝不会放任何青不管。
他一路狂奔，举枪射杀周遭的警员，长时间的周旋战斗令人疲惫，那把一直陪着他的匕首握柄处也早已血迹斑驳，一滴一滴，嵌入他布满裂痕的风衣上。
就算是特控局的顶尖特工也是血肉之躯。
叶楚尧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往的任务都不曾如此，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也是他第一次担心队友和自己会丧命。
明明还和谢燕资约好了下班去喝酒，明明还承诺要给他过生日……
他。
叶楚尧心下一颤，阴差阳错举起手，是一枚银色小圈。
他突然后悔了，像他这样的人，做什么承诺。
他很累，感觉汗水和雪一样冰冷，脚步却一刻不停。
终于，他看到了何青。
伏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何青。
叶楚尧撑着货箱翻身一踢，揣上一个警员的后背，落地的瞬间他双手同时扣下扳机，立刻击毙反应过来的警员，随后闪另外一侧，虚步半蹲，几枪爆开头颅。
何青看见叶楚尧过来，吃力地撑起身体，手一步步往前要去够掉落在地上的刀。
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抓住刀柄，何青拼命割向站在他面前警员的后脚跟。
“啊！”警员吃痛踉跄了一下，怒火冲天，转身对着何青就是连开几枪。
叶楚尧冲破前方的“防线”，扑在地上推开何青，捎起地上的刀，手腕一抖，雪亮的刀刃高速飞出，旋转劈中目标的腹部。
叶楚尧尝试扶起何青，只是他根本站不稳，他只好拖着他，拖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暂时的安顿后，叶楚尧刚想继续往外走，被何青一把拉住了胳膊，随后那条胳膊又垂下。
“不是让你走了吗。”何青说话时含着喉咙溢出的血，十分虚弱。
“你是受伤了才不和我一起。”
“他们想……”
“我知道，他们第一目标是先杀你。”叶楚尧擦去嘴角的血，回头看着何青，“你先在这里等我，我等会……”
“没有等会！”
叶楚尧话音未落，何青撕心裂肺的声音震在他脑海里。
几乎是拼尽全力喊出来的，何青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喷出的血洒落一地。
他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虚弱的何青。
叶楚尧赶忙上前，却被何青死死揪着领子。
何青血丝满布的眼睛深深盯着叶楚尧的眼睛，叶楚尧可以看到他脖子的血管狰狞着，拼尽每一丝力气在跳动。
“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还年轻，你不能……”
何青仰头深吸一口气，鼻腔口腔里的血腥味呛的他气息不稳，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止住，眼眶的红想是他欲言又止的话。
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纯粹的孩子。
他合上眼皮，又摇摇头。
“不久后这个工厂北面的运河会有货船经过，我查了运输线……你走，现在走。”
“那你呢，你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
“楚尧，我不能活。”
揪着叶楚尧衣领的手缓缓垂下，随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你忍心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再争一争呢，或许就……”
叶楚尧的话也戛然而止，何青笑了，他自己也觉察到，没有或许。
怎么可能会有呢。
他紧握拳头，急促的呼吸随情绪起伏，他多想在这个时候可以闭上眼睛，权当今晚的一切是老天爷戏弄他的一个梦。
这个梦突然被“嗖”地一声击碎，不是宇宙轮回，是增援已经找到了他们。
接连不断的子弹雨点般击打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叶楚尧背起何青就跑。
“你疯了！”
说出这句话，何青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苟延残喘之人，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一个会带来麻烦的废品。
“再活一会，好吗。”叶楚尧把何青放下，让他靠在掩体背面，一手拿着枪躲在掩体后。
射击、躲避、换弹夹，他只身与接踵而至的警员火拼。
直到手上的枪打掉了最后一发子弹，他猛地将空枪丢出去，冲上来的警员被砸得头破血流。叶楚尧握着刀冲刺上去，锋芒势不可挡。
正手刺，反手划，超强的反应能力和肌肉记忆让短刀在他手里变幻莫测，刀刀致命。
在准确格挡后，一记侧踢踹上一人的腹部，转刀扎破动脉，在下一个人来不及反应的阶段丢下刀再重新于零点几秒内拾起，无常变换着方向和攻击路线，取命于无形。
他最引以为豪的不是他的枪，是他的刀。
枪林弹雨中的灰尘混着凝结的血块，暗红与鲜红交织在叶楚尧苍白的脸庞，他抹去脸上的汗，死咬住发白的嘴唇。
叶楚尧尽他所能防住了第一波人，透支的力气和精力让他陷入短暂的晕眩，又被身上的疼痛揪醒，寡不敌众，他只好继续背着何青逃。
肾上腺素的作用挺过了峰值，叶楚尧五脏六腑叫嚣着难受，脚步渐渐沉重，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颤动他的神经，急促的呼吸像汗水一样湿答答地扑在脸上。
还能坚持住吗？
吸进去的空气是冰冷的，血液此刻却沸腾不止，强烈长期的不适让他大脑快要缺氧。他一边奔跑一边质问自己，或者说拷问自己，尝试把自己从昏厥边缘捞出。
无形之中，他又看到那只小戒指。
质朴的素圈，刻着连贯的波浪纹，在他上手被戴得温热，似乎还残存着十指相扣的缠绵和永远的痴言妄语。
多么不着调的承诺，他想。
追上来的人步步紧逼，来势汹汹，仿佛这一次势在必得。
指挥官再次强调命令，要求必须马上解决目标，一波又一波人被三个人当猴子耍了这么久，如果再拖就是他的失职，更何况上级派来的复命人员就快抵达。
叶楚尧摸索墙壁支撑着身体，身上的重量、疼痛和疲惫烧透他整个人，跌跌撞撞中突然脚下踩空般，膝盖软了下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叶楚尧被自己的状态吓了一跳，竟然清醒了些许，赶紧扶着墙颤颤巍巍爬起。
背上的何青知道，弹尽粮绝，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何青安静地从自己腰间抽出小刀，毫不留情地划向叶楚尧的手。
“你干什么！不要再闹了好吗！”叶楚尧被刀划过的手骤然无力，原本被兜着的何青滚落在地。
他从地上用手臂撑着爬起，弓背靠在发霉的墙壁，头仰天，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走，多活了这一会，够了。”何青没有睁开眼睛，感受不到透过窗的柔和月色，等到他再睁开眼睛，一束月光凝在冷箭上，疾劲地一声，无情穿过他的咽喉。
血顺着箭身渗出，安静地滴落，何青的瞳孔映着叶楚尧惊慌的双目，随着坠下的暴雪在黑夜里扩散。
“何青！”叶楚尧的声音在冷箭穿过的刹那颤抖到哭泣，他看到何青喉结处刺眼的鲜血，无法想象这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好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
蔓延的血腥味在他口腔里炸开，叶楚尧的舌尖尝到铁锈的味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
中央纪署警员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军工厂里，追兵放出下一只冷箭的时候，何青的血已经浸到了叶楚尧风衣的边缘。
“嗖！”
叶楚尧来不及躲闪，侧身的瞬间冷箭擦过腰间皮肤，划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他挣扎着站起来，匆匆再看一眼何青冰冷的尸体，转身又遁入逃亡的深渊。
他拼命跑着，喘息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彻在自己耳畔，后面的警员靠近倒在血泊里的何青，拿起对讲机确认这位D.S的第二负责人已经死亡。
然后继续追杀叶楚尧。
就在这个时候，黑色轿车闪着灯，刺破黑夜，在一众人的队伍里，中央纪署此次行动的指挥亲自打开车门，迎接前来检阅成果的人。
“陆副队。”
男人微微颔首，在带领下走入军工厂，铺面而来的血腥味揉皱他的眉眼。
横七竖八的尸体，爆炸过的痕迹和残留的火药，现场一片狼藉。
踏过一滩滩血，脚步声回荡在重回空旷的工厂。
手电打的光扫上何青的尸首，血液沿着那一支贯穿他咽喉的箭缓缓滴落。
“死的很透呢。”随行的人用枪拨动何青歪向一盘的头颅，脑袋在垂下来的瞬间把何青整个身体带倒在地上，发出“扑通”的声响。
陆秋绪没有发出声音，何青尸体倒下的瞬间，他幻视叶楚尧在他面前倒下。
白皙的脸庞蒙着灰与血，在无法发出哀嚎的痛苦里长眠。
那双永远昂扬的眼睛也会这么闭上吗。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
“陆副队，不报告吗？”
“他们都死了。”
陆秋绪在手下的提醒中握紧手中的通讯器，却迟迟未肯抬起。
“‘猫’在这里！”
骤然间，一声枪响打破沉寂，伴随破碎的清脆，玻璃碎片洒落在陆秋绪一行人眼前。
“猫”，叶楚尧在特控局的代号。
“他跳下去了！追上！”
陆秋绪眼睛盯着那一扇窗户，先人一步折返，从旁门跑到外面。
背靠一条河，空旷的工厂后院被白雪覆盖，破铜烂铁的背后，一辆越野车停靠在那里。
叶楚尧死死捂着伤口，蜷着身体缩到车里。
“砰。”他关上车门，狭小安静的空间隔开于外面疯一样的雪。
周遭再也没有声音，只有他往外冒血的伤口和无法平复的呼吸。
叶楚尧擦去额头的汗和雪，拉开车子的抽屉，用嘴撕开绷带，好像连牙齿都酸。黑色的风衣与夜晚的冷和暗重叠，红色的眼眶和鲜血却在雪中发热。
太痛了，哪里都是。
何青死了，谢燕资下落不明，现在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死死咬着牙，咬得嘴唇发白，轻轻拨开扎入身体的玻璃渣，白色绷带一圈一圈缠上伤痕累累的皮肤。
他脱去千疮百孔的外衣，将它撕成布条，固定在受伤的地方。
处理完，叶楚尧靠在坐垫上，这是他今晚难的放松的一刻。他不再顾管追兵有多少，疲惫不堪的身心终于有了片刻喘息。
缓缓闭上眼睛，感受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腹部，这具身体还不是尸体。
等到他睁开眼睛，朦胧的挡风玻璃外出现了几道人影，没有穿戴整齐装备，衣摆被风吹的飘起。
叶楚尧摸索着放在车后的枪，咔擦上膛。
几个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身影也愈发清晰。
是谁？
叶楚尧的心一下一下敲动。
“砰！”
车窗被砸下，玻璃飞溅，碎掉的声音打破清一色的雪声。叶楚尧抬起手交叉挡在头部，赶紧弯腰避开。
剧烈的动作再次牵动伤口，他痛的直不起腰，打开车门鱼跃入雪地。
扑起的雪模糊他的视线，但是在刹那的风里，他对上那一双眼睛。
陆秋绪的心在此刻如同被撕扯，叶楚尧惊愕的目光顷刻之间化作饱含怒火与痛恨的泪，蜷缩在眼眶。
叶楚尧翻滚躲过陆秋绪手下的射击，对着汽车的油箱毫不犹豫连开几枪！
霎时，引擎盖缝隙钻出青烟像条垂死的蛇吐信，火苗已舔上漏油的输油管，金属撕裂的尖啸声中，整辆车如被巨手捏爆的易拉罐，火光似洪水涌动，车的零配件在高温中蜷曲为焦炭。
陆秋绪赶忙后退，捂着鼻子抵挡飞扬的尘屑。他不想闭上眼睛，追上从地上爬起的叶楚尧。
爆炸造成的巨大动静给了叶楚尧时机，他冲刺向运河的栏杆，翻身一跃，在漫天大雪和尘烟里跳进运河。
“叶楚尧！”
他在那一刻回头，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丝毫留恋。
怎么会是你来目睹我的悲剧？
陆秋绪站在原地，眼睫之下仍是叶楚尧跳下去激起的一圈圈涟漪，它们渐渐回归平静。
追上来的警员先是在爆炸余下的火花里确认了陆秋绪的安危，再扭头看向仿佛在暗夜里沉睡的河流。
“陆副队，人呢？”
陆秋绪不作回答，紧握通讯器的手终于举起，连接上中央纪署的联系站，在回归沉寂的夜里，宣布他们全部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