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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那年的记忆 ...

  •   银河公墓里,环境幽雅而宁静。此时,虽然已是深秋,可里面依然是树木葱郁,芳草青青。只有当人们看到那一排排整齐而又错落有致的黑色墓碑时,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份浓浓的萧索与悲意。
      此刻,齐心竹,正静静地站在一块墓碑前,怀里抱着一大束小白菊。他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上那张,虽然已经很陈旧,但依然很清晰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但又是那样的陌生。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他的哥哥因为相差了整整十三岁,所以等他开始懂事的时候,他的哥哥早已离开家,外出求学了。所以,他对他的哥哥并不熟悉,更加没有太多的亲切感。记忆里的哥哥好像都是从母亲和姐姐的口中得知的,偶尔见到他的哥哥,也是匆匆的一面之缘。但在他那模糊的记忆中,哥哥是一个很斯文,很温和,很英俊的大男孩,每次见面都会轻轻地抱抱他,摸摸他的小脸蛋。
      想到这,齐心竹,终于忍不住汹涌的思潮,悲满胸襟,滚烫的泪花夺眶而出,雨般滑落他的脸庞,接着点点滴滴,落到风里。
      随着呼啸而过的秋风,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十九年前。那时候,他只有十岁。哥哥回了一趟家,开始是高高兴兴地回来的。齐心竹还清楚地记得,他给自己带回来了好多广州好吃的零食。
      那次,哥哥和父母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起了冲突。双方都不肯妥协,都试图说服对方。齐心竹依稀还能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是压抑和紧张。最后,哥哥突然不辞而别了。等他从学校放学回到家时,哥哥早已离开,他连哥哥最后的一面也没有见着。
      后来,从家里的佣人还有姐姐的口中,他只知道哥哥那天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一场很大的争吵。哥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齐心竹也从来没见过父母发那么大的脾气,发誓说就当没有生过哥哥。齐心竹知道,那一次,父母是真的很伤心,也很生气。
      接下来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哥哥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可有一天,姐姐突然急急忙忙地去了趟广州。一周后回到家里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脸上那悲伤的表情,齐心竹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她泪流满面地告诉父母说,哥哥走了,在广州,是病死的,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
      这一次,两位老人家没有在人们面前落泪,但是齐心竹知道父母们的心都碎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那是彻骨的伤痛。他知道,多少个不眠的夜里,父母们都是以泪洗脸,泪流到天明的。
      这次,他来广州办服装展示会。临行前夜,他的母亲来房间找了他。聊了好久,好久后,她细细叮嘱他,一定要去看看自己的哥哥。那天晚上,他还能感觉到母亲锥心的悲痛,因为他看到了母亲的双眼里隐隐含满了泪水。那时,他好像没什么悲伤的感觉,毕竟哥哥已经离开了太久太久。
      可此时此刻,他却忍不住泪如泉涌了。他说不清自己的眼泪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那早逝的哥哥?为了那个充满仇恨又悲苦交加的老人?还是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向不喜落泪的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泪如雨下了。他只知道,自己此刻感觉莫名的悲伤,苦闷和彷徨。他隐隐地预感到可能自己的哥哥和夏蕾,还有她的外婆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彼此之间有着某种关联。可不知道为何,他不敢也不愿去深想。
      “哥哥!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齐心竹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墓碑上哥哥的照片,久久地,久久地不愿离开。

      此时此刻,在省人民医院住院部吕淑兰的病房里,夏蕾正静静地坐在外婆身边,望着她双手颤抖着接过黎丘郑重递过来的一个看上去已很古旧的小红木盒。她的心似乎已被催眠了,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见,吕淑兰久久地,久久地轻轻抚摸着那个小木盒。她的脸上是满满的爱恨情仇,而眼中则饱含太多,太多的,说不清也看不懂的情感。她的思想似乎在激烈地斗争着,思量着,犹豫着是否要打开它。
      不知道怎么了,一旁站着的黎丘,此刻心中却是无来由地慌乱起来。他觉得自己手脚发冷,身上也忍不住汗毛管齐齐竖起。
      自从他看到这个木盒子开始,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似乎那就是个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就会带来无数不可预知的灾难和痛苦似的。他深深地望着眼前此时似乎也陷入迷茫里的夏蕾,他竟有千万分想过去夺走吕淑兰手里的那个红木盒子,把它销毁的冲动。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慢慢往前走着。终于,吕淑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眼里有丝决绝闪过。要面对的终归要面对的,没有人能够靠躲避往下走的。她用手慢慢地打开了那个木盒子,眼睛定定地停在了盒子里。
      黎丘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吊到了喉咙上。接着,他看到吕淑兰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照片。她把那张照片捧到自己的面前,细细地,深深地,长长久久地端详着。脸色由苍白慢慢变得有点潮红,眼里却早已涌满了泪水。
      “玫儿!”吕淑兰轻呼着把那张照片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脸上顿时溢满浓浓的爱和痛!
      夏蕾和黎丘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吕淑兰的身旁。连呼吸都差不多要屏住了,怕惊扰了吕淑兰的沉思。
      过了许久,吕淑兰才悠悠地回过神来。她转头面向夏蕾,深深凝视着她那张青春娇好的小脸,慢慢地把压在胸前的那张照片恋恋不舍地递到了夏蕾面前。
      夏蕾被动地伸手接过了那张旧照片。触目惊心的,她发现那好像竟然是她和齐心竹的照片。可凑近细细端详一番才发觉,那只不过是相似而矣。
      照片里的女孩长发披肩,面容清秀姣好,一眼看去和自己确有七八分的相似。可细瞧之下,她比夏蕾看上去要成熟些,多了分秀气,却少了分灵气。而那个男孩看上去却似乎比齐心竹要年轻点,还戴了副金边眼镜,整个人感觉是斯文有余而阳刚不足,他没有齐心竹的那份贵气和大气。
      夏蕾正在看得云里雾里的时候,一边的吕淑兰终于幽幽地开口了。此时的她,声音平静了许多,让人一下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吗?你不是一直在心里埋怨我从来都不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吗?今天,我就统统地告诉你,也让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在你面前说关于你父母的事情。”说到这,她忍不住又声泪俱下,整个人像要崩溃了似的,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
      夏蕾的脑子在听到吕淑兰的第一句话时已像被地雷炸开了的一样,震得她的两耳发聋,两眼发昏,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的父母?”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定定地,又有点木木然似地被动地望着面前那悲愤交加,伤痛欲绝似的老人。第一次,她居然感觉到一丝陌生而遥远。“外婆!”她呐呐地轻声唤着,不知道为何,泪涌如决堤的洪水。

      夏蕾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如何离开了医院,又怎样回到了学校的。等她稍稍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正慢慢地走在了校园的主道旁的人行道上。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昏沉沉的,无法思想,更无法去理清外婆给她讲的那么多令人悲伤的故事。可悲可笑的是,她竟然好像没办法把那些故事和自己的人生联系在一起。因为,从她懂事开始,虽然外婆对她是冷冷冰冰的,苛刻且不近人情,但她一直在自己心中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
      梦里,她有相亲相爱的父母,他们把自己当心肝宝贝一样看待;他们的离开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得选择,才不得已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陪着外婆。
      可现在,夏蕾茫然地闭上了双眼,因为好不容易止住了的泪水又要疯狂涌出了。耳边清晰响起了外婆那把低沉,悲愤和心碎了的声音:“可恨,你那狼心狗肺的父亲齐心帆,在发现你的妈妈夏玫怀了孩子之后,居然狠心抛弃了你们娘俩,回了香港,之后音讯全无。可怜你的母亲,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不得不退学躲到了郊外,自己一个人孤苦零丁,无依无靠的,偷偷把你生下来。我可怜的玫儿,好好的人生就这样被全毁了。我恨呀!我怨呀!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逼死她呀;我更悔呀!我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呆着,更不应该让她爸爸一个人去找她,结果他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夏蕾的心被剜碎了,她不能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这完完全全把她赖以生存的信念都颠覆了。
      原来她没有相亲相爱的父母,她的爸爸把她和她的妈妈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而她的父母更加没有把自己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看待。因为她的出现,她的爸爸把自己的妈妈抛弃了;而她的妈妈,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留在这个世界上陪着她长大,还连累了她自己的爸爸,也为她丢了性命。这一切的悲剧源头原来竟然是自己,自己从还未出生就注定了是一个被人嫌弃,不受欢迎的灾星!
      她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毁了她的人生;她也理解外婆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的出现要了她两个至爱亲人的性命,彻彻底底地把她推入了人间地狱!可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会不喜欢自己呢?为什么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抛弃了自己呢?想到这,她竟忍不住失声呜咽起来。
      “玫瑰师妹!玫瑰师妹!你怎么啦?玫瑰!你怎么啦?”朦朦胧胧中,耳边传来一连串焦急的呼唤声,接着,她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轻轻地环住了自己的双肩。她被动地扬起那双被泪水浸满的眸子,眼前是一张满是关心和担心的脸,那么温暖,那么安全。她虚弱地张了张嘴,唇边轻唤一声:“肖师兄!”接着,便整个人软倒在肖征锋的怀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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