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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糖渍番茄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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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沈砚被煎蛋的滋滋声唤醒，揉着眼睛走进厨房 —— 江眠舟正踮脚从吊柜里取碗，听见动静回头时，耳尖还泛着晨起的薄红："锅里有白粥，昨晚看你吃得少，想着熬点养胃。" 灶台上的黄瓜被拍得裂出青翠的纹路，细盐粒星星点点撒在切口，像碎钻落在晨露未干的草叶上。
沈砚倚在门框上，看少年手腕翻转，葱花落入油锅的瞬间腾起金黄油花，香气裹着热气弥漫开来。这熟练的动作让他想起十五年后的自己 —— 那个在高级餐厅宴请客户时，仍会在深夜煮一碗清汤面的男人。"手艺不错。" 他伸手接过碗筷，指尖擦过少年手背时，触到一道浅浅的烫伤疤痕，薄茧下的皮肤还带着油锅的余温。
七点半的闹钟在玄关炸开，江眠舟慌忙解下围裙，书包带滑落肩头又被他匆匆扯住。沈砚望着少年弯腰系鞋带的身影：晨光斜斜穿过单薄的校服，在背后投下摇晃的影子。这场景与记忆中无数个清晨重叠，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揣着冷馒头冲向学校。
校门口的梧桐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江眠舟低头疾走时，忽然被人拦住去路。三个染着黄发的男生斜倚在铁门前，其中一人伸出脚勾住他的书包带："哟，书呆子也会迟到？" 香烟的白雾扑在他脸上，睫毛颤动间，攥紧书包带的指节泛白。沈砚站在街角阴影里，看着少年绷紧的脊背，想起自己也曾在这条路上被推搡进泥坑，校服上的污渍洗了整整三夜。
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里轻盈起舞。江眠舟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窗外蝉鸣突然刺耳。他望着黑板上逐渐模糊的公式，思绪飘回家里：沈砚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打开那台破旧的电视机，听着沙沙的雪花声发呆？当他意识到走神时，笔记本上已晕开一片钢笔墨水，像朵小小的乌云。
午休铃响起时，江眠舟攥着皱巴巴的纸币走向食堂。橱窗里飘来红烧肉的香气，他咽了咽口水，转身走向角落的咸菜窗口。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眠舟！" 回头望去，沈砚站在梧桐树下，黑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怀里的饭盒还冒着热气。
"尝尝手艺？" 沈砚掀开饭盒，糖醋里脊的琥珀色酱汁裹着酥脆肉条，鱼香茄子油亮的表面撒着翠绿葱花。江眠舟盯着那盘西红柿炒蛋，蛋液里混着切成小块的糖渍番茄 —— 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吃法，母亲去世后，再没人记得。
"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发哽。沈砚笑着夹起一块肉塞进他碗里："说出来就不叫缘分了。" 糖渍番茄的酸甜在舌尖漫开，混着记忆中母亲的雪花膏味，让他喉间发紧 —— 这道藏着温暖的菜，竟在多年后重现。
"尝尝看？" 沈砚的声音温柔如春日的风，又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进他碗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眠舟低头戳了戳米饭，再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谢谢。"
饭后漫步校园，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江眠舟指着远处的教学楼，声音里带着羞涩："顶楼的风景特别好，能看到大半个城市。" 塑胶跑道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橡胶味，他说起体育课上的趣事，说到兴奋处，眼睛里满是笑意。沈砚安静地听着，偶尔插句话，逗得少年轻轻笑出声。
然而，转过拐角时，三个黄发男生的身影拦住去路。"哟，这不是我们的小书呆子吗？" 为首者吐了口烟，烟雾直直飘向江眠舟，"带着个小白脸晃悠，装什么大尾巴狼？"
江眠舟的身体瞬间绷紧，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沈砚身上。
沈砚的脸色骤冷，周身气息仿佛结了冰。他跨前一步挡在少年身前，目光如刀："嘴巴放干净点。"
"护着他呢？" 混混嗤笑一声，伸手欲推，话未说完便发出惨叫 —— 沈砚钳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另外两人冲上来时，被他一记侧踢扫中膝盖，踉跄着摔在地上，后背撞上爬满爬山虎的围墙，枯叶扑簌簌落了满身。
沈砚单膝压在混混背上，声音冰冷："记住了，他是我弟弟。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他 ——" 手上骤然加力，混混疼得连连求饶，"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江眠舟站在一旁，看着沈砚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背影，喉间突然发紧。风掀起对方衬衫下摆，露出腰间一道浅褐色的旧疤 —— 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孤独的世界。
混混连滚带爬逃走后，沈砚转身看见他泛红的眼眶，语气瞬间柔和："没事了。"
江眠舟咬着嘴唇，半晌才轻声说："谢谢……"
沈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笑出声："跟我还客气什么？走，继续逛你的校园。"
少年跟在他身后，看阳光穿过香樟树的枝叶，在沈砚肩头跳跃。远处的蝉鸣忽然变得清澈，塑胶跑道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 他忽然觉得，这个自称 "无家可归" 的人，正带着光，走进他尘封已久的生命。
